贺文轩的脾气本来就不好,刚刚又被萧云激得火冒三丈,腾手抄起桌上的一个jīng美的茶碗,对着外面的院墙,“咣“地一声就摔了过去。
茶碗当即摔得粉碎,瓷片纷纷蹦到了士兵们的身上。
“你……”士兵们伸手摸向腰下的佩剑,横眉竖目,就得发着。
一直候在厨房里的贺东贺西,自顾准备一会的晚膳,嘴角噙着冷笑,头抬都不抬。
“我怎么了?”贺文轩阔步走了出去,“哪里来的蠢驴,竟敢在本公子的院中如此放肆?冷炎,是你带来的吗?他们是两条腿进来的,那么,现在给本公子用四条腿出去。”
他都直呼冷炎的本名了,可见气得有多厉害。
士兵们一看贺文轩这气势,知道不好,胆怯地看向冷炎。
冷炎细长的眼眸半眯,“混帐东西,还不快跪下,向文轩公子赔个不是。”
士兵们傻眼了,眼前这位俊美不凡的书生,原来是贺文轩。
一个个忙不迭地跑倒在小院之中,也顾不得满地泥泞,一个劲地叩头作揖,“贺公子,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这厢给公子赔礼了。”
贺文轩激动地指着地面,心疼的直跺脚,“本公子好好的小院,给你们弄成这样,气死我了,滚,滚。”
萧云真是忍俊不禁,在贺文轩的眼中,小院的洁净远比一切重要。
士兵们面面相觑,不敢走也不敢留,可怜巴巴地看着冷炎。
冷炎背着手,从齿fèng里挤出一个字,“滚!”
话音刚落,跪了一院的人影转瞬消失,只留下几道手脚并用爬行的踪迹。
“冷兄,你现在很闲吗,怎么连兵部这些小事,也亲自过问?”贺文轩气仍没有消,文人本来就有股酸气,他又是文人中的文人,酸气里带着投傲气。虽说对小道士很看不惯,可现在他屋内,怎么说也是他的人,他怎么对小道士都可以,但外人惹上小道士,他可就不悦了,大大的不悦,哪怕是好兄弟冷炎。
“文轩你想哪去了,我是在院门外碰着他们的,根本不清楚他们要gān吗。”冷炎深吸口气,不爱向别人解释这类事,但他是文轩呀!
“我明日回京城去,这龙江镇呆着太没意思。”贺文轩一拂袖,转身进了书房。
冷炎没有吭声,只是叹了口气,瞟向一边的罪魁祸首。文轩都是为他,才和自己闹气的。
罪魁祸首眨巴眨巴眼,一脸无辜地耸耸肩。
“萧云,倒茶去。”贺文轩到了现在才想起待客之道。
“好的。”萧云声音应得大大的。
冷炎摸摸鼻子,走进书房,和贺文轩围着书案,对面坐下。
“文轩,为兄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又何必和一帮奴才计较呢?那件事,为兄刚有了点眉目,现在突然线索全断了,为兄心qíng也不好,让慕风又追查去了。你再忍耐几日,为兄真的需要你的相助。”冷炎诚恳地说道。
贺文轩刚才那当然是气话,摆摆手,“既然冷兄这样说,文轩就呆几日吧!冷兄,皇上来龙江镇的安全,有兵部管,你不必过问,专心查问这事好了。”
冷炎点点头,“我来根本和那个瓷器集会没一点关系,朝中大臣们也不知晓,这事唯有你与慕风清楚。事关宝藏,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在钱财面前,怕是君子也要折腰的。对了,这次并非是皇上亲自来此,而是让太子代为主持。”
“太子?”贺文轩不屑地倾倾嘴角,“那你更要快点了,早点离开这龙江镇。说真的,我受不了那位。”
冷炎淡然地挑挑眉梢,“受不了也要受,他是未来的储君,你必须要接受这事。”
当今天子好女色,后宫妃嫔如云,共育有十七位子女,其中公主十六位,皇子一位。
运气好,不必起大早。不要争,不必抢,无须花心计,这太子之位就稳地落在了皇子宋瑾头上。
宋瑾只是宫中一位未等的妃嫔所生,不聪慧,不俊朗,无大志,整天只会玩鸟斗jī,见了美女腿就发软,一幅不学无术的làngdàng子的习xing。
但再没出息又如何,这南朝的锦绣江山迟早就是属于他的。
“我真替南朝的未来担忧,不过,我无所谓,大不了学陶翁,隐居深山,做个逍遥的隐士,到是冷兄你,好好忍着吧!”贺文轩说道。
冷炎冰着个脸,“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文轩,贺东贺西不是很能gān的吗,你怎么又弄了个小书僮回来?”
贺文轩站起来,“别提那小道士,一提,我就一肚子气。”
“小道士?”冷炎感到后背脊一阵发麻,他曲起手,握成拳。
“嗯,分明是个修行之人,却象吃了火药,一开口就能把你气疯。来龙江镇那天,我们俩在茶馆里下了盘棋,他输了,按照约定为我端茶磨墨三月,然后我们再比。不知量力的家伙,我看着就心烦,真后悔当初的约定,平白地惹了个麻烦。”贺文轩一脸气鼓鼓的。“他……竟然说我那天下第一才子的匾额是我爹爹花钱买的,你说说这是人话吗?”
冷炎没有笑,也没有吱声,脸色却越来越凝重。好半天,他才启口道:“文轩清静惯了,突然进来个外人,是很不适应,这小院又不比京城的书阁宽敞。这样好了,我身边正差个侍候的人,你把他给我,让他为我端茶磨墨,我来好好调教他。”
贺文轩一愣,冷炎虽然没有洁癖,可是他防人之心却堪为严重,没有考察过几年的侍卫,根本进不了他的身。
“你身边不是有项荣吗?”项荣是冷炎的贴身侍卫,某年的武举状元,舍弃高官,甘愿做了冷炎的侍卫。
“项荣替我出去办事了,要等几月才能回来。文轩,你不会是舍不得吧?”
“两位,你们是不是应该先咨询下我的意见?”等贺东把水烧开,捧着一一壶新泡好的茶,正拾级上阶的萧云,好巧听到了两人的几句谈话,小脸一下就胀得通红。
心qíng恼怒,没顾着脚下踩着贺文轩刚摔破的一块瓷片,身子一晃,滚烫的茶壶猛地滑出了手。
他一时反应不过来,傻傻地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小心。”坐在外面的冷炎一个转身,飞跃上前,轻轻揽住萧云的腰,飞速地把他移到自已身后,却没来得及移动自己的身子,一壶滚烫的茶全数倒在他的右臂之上。
萧云愕然地看着他修长的手指一下通红,接着,冒出了几个硕大的水泡,心狠狠地“咯”了一下。
第十六章,天涯万一见温柔(四)
贺东贺西真的是超万能佣仆,一刻的功夫,就为冷炎烫伤的手臂消了炎、上好药,包扎得齐整整的,接着,识趣地退到一边的寝室,远离风bào中心。
“你说说你到底能gān吗,你这哪是端茶,分明是想借机生事,然后撒手不gān,告诉你,没门!”贺文轩站在冷炎的身后,恨身道。
秋雨冷风,他却怒火冲天。
萧云若有似无地瞪了他一眼,嘟哝道:“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也是你们先在背后鬼鬼祟祟地说我坏话,我生气了,才……”
“说你什么坏话了。”贺文轩气不打一处来,胀红的俊脸凑到萧云的面前,眼神吓人的瞪得大大的……
萧云不由地后退一步,“喂,君子动口不动手,我可不是你家的佣仆,当心我去告官。”
“哈,告官!官刚在这,你没看到他们那幅驴样,你以为他们能为你鸣怨申雪?”
萧云昂起了头,冷冷一笑,“那你就可以无法无天,胡作非为?”
贺文轩真的想吐血,“胡作非为,无法无天的人是你,你看看,堂堂冷王爷,竟然被你烫成这样。”
冷炎倚着椅背,弯起嘴角,举起裹得密不透fèng的手掌,“好了,一点烫伤不是什么大事,过两天就会好的。萧公子真的是无意。”
“人家王爷就比你讲理。”萧云翻了个白眼。
贺文轩恨恨地握起拳头,要不是好男不和女斗,他真想揍这小道士几下。
“萧公子,你看我这手,暂时可能有点不方便,我的侍卫又不在身边,你看能不能帮我几天忙,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穿个衣写点公文什么的。”冷炎的声音,在huáng昏的雨声中显得格外冷清。
萧云咬了下唇,犹豫地瞟了眼贺文轩,“可以吗?”祸是他闯的,他当然要负一点责任,人家王爷说得又那么礼貌,不好推却,可是他仍然把主导权jiāo给了贺文轩。
赢的人是大爷,嘴巴大。
贺文轩本来是想点头的,可不知怎么,他脱口却说道:“不行,他笨手笨脚的,哪会侍候人,让贺西去帮你几天吧!”
冷炎淡淡地耸下眉,“那就有劳贺西了。”他深深地看了萧云一眼,站起身来,“时候不早,我该回行倌去了。”
“我送送你。”萧云瞧着他受伤的手臂,有点过意不去,从廊下拿了把折伞。
贺文轩有些不悦地杵在那里,俊容皱成一团。
萧云原来也会这么柔声细语地讲话呀!他以为萧云那……什么嘴只会冷嘲热讽呢!
“冷兄,你特地跑来小院,有别的事吗?”贺文轩看着萧云小心地撑着伞,大半个遮住冷炎,自己的肩全在雨中,心qíng更坏了。
“哦,我差点忘了,明天子樵开锣,邀我们晚上去戏院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一群疯子。”贺文轩一拧眉,冷酷近似于无礼的转过身去。
眼不见为净。
幸好贺文轩不是他的谁,不然真替他感到丢脸。萧云轻叹。
贺西麻利地收拾了几件衣衫,恭敬地拉开院门。
三人出了小院。暮色四笼,雨渐渐大了起来。冷炎自若地接过萧云手中的伞,将他护在自己的肩下,却又不讨厌地贴近他的身子。
“贺西,你先去行倌替小王收拾下,小王还有点事。”
“是,王爷。”贺西一抱拳,转瞬没入雨帘之中。
一入了夜,街上的行人极少,黑暗之中,只有几盏灯笼在夜色里闪烁着一点点的莹光。
萧云本来是送下冷炎,到了院门外就回转,可冷炎却无意停下脚步,一直往前走,不时,看看两边的店铺。
雨下得极大,地上都积水了,萧云的袍摆,湿得都能挤下水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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