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眸刹地一亮,“如果我很努力很努力的话,可以和大哥哥一样吗?”象大哥哥一样阳光、健康,象大哥哥一样才华出众。
“当然,大哥哥等着你来追呢!”眼高于顶的贺文轩卷起手,低下头,柔声细语。
“那好,大哥哥,你走慢一点,但不要回头,我……会很用力地去追大哥哥的。等我再大一点,腿有姐姐那么长,我的步子也会大些的。”
贺文轩一愣,这孩子如此年幼,却无比要qiáng。她没有娇声让他等等她,不让他回头,她只说她用力追。虽然她这辈子都不可能追上他,可他还是有些动容了。
“一言为定!”他不由地加了力度,握紧了掌心里的一双小手。
蓝梦姗绽颜一笑。
刹那间,满目chūn光都不抵她弯弯生chūn的的清眸。
从此,她记住了一个名字:贺文轩,能够成为大哥哥那样的人,是她全部的梦想。
而他只知道在某年踏chūn时,遇见过一个很奇怪的小姑娘,过不久,这事就如默默流逝的时光,都成过去了。
因娘亲的一纸家书,她急匆匆从道观回家,在来福茶馆歇息时,她一眼就认出了他。
只是他变得太多,她无法把眼前那个傲慢、自大的男人,与十年前,chūn天里,那个温和如风般的少年身影相重叠。
她失望得很想建议他改名。
接受他的挑战,然后来到他的身边,是想看看两人之间的差距有多大,也奢望能寻到从前的一缕痕迹。
没想到,越接近贺文轩,失望感越重。
贺文轩在她心目中伫立十年的高大形像轰然倒塌。
只能说,那时她太小,识人不清;只能说,十年,足以让桑田变沧海,那么人怎会不变呢?
她真的好后悔这样的邂逅,为了能追上他,她吃了许多许多苦苦的药,把身子养得实实的。在清冷的道观里,努力地练字、习文、画画,从早到晚,孜孜不倦。
想他,是她唯一温暖的回忆。
可是这份珍贵的回忆,却让他给毁了。
他怎么可以变得这样讨厌,还又残忍、可憎。
此仇不报,非小女子也。她发誓一定要把他打回原形,把从前的大哥哥还给她。
蓝梦姗慢慢地睁开眼,晨光已经从窗格子间透进室内。头有些微晕,鼻子发塞,昨晚真的有点冻了。
努力养好的身子,与常人相比,还是有点娇气,头痛脑热是经常的事。
蓝梦珊披衣下chuáng,无奈地在包裹里找随身带着的药剂。
“萧云,端杯茶来。”贺文轩中气十足的吼声在清寂的早晨显得格外的高亢。
蓝梦姗咬了咬唇,腹绯几句,装没听见。
“砰,砰……”贺文轩听不到回应,改用脚踢门。
“贺公子,你手脚不分吗?”蓝梦珊突地拉开门,正准备踹第三脚的贺文轩差点一头栽进房里。
萧云在呀,担心他半夜悄然偷跑的贺文轩一颗心款款安回原处,但小脸怎么huánghuáng的,鼻音还这么重。
“都是你昨晚在雨里呆这么久,才会这幅鬼样,要是传染给本公子,你就死定了。”贺文轩用杀人的眼神恶狠狠地瞪着她。
蓝梦姗眨眨眼,若不是贺文轩那趾高气扬的神qíng,她差点以为他在关心她呢,原来是担心她会传染呀!
“那我消失。”蓝梦姗没好气地yù关上门,一双长腿顶住了房门。
“你敢偷懒,快,本公子要喝茶,快点,然后,我们对弈。”
蓝梦姗对天翻了个白眼,感到头痛得更厉害了。
第十九章,瘦尽灯花又一宵(一)
不知何事萦怀抱,
醒也无聊,醉也无聊,
梦也何曾到谢桥,瘦尽灯花又一宵。
龙江镇的大戏院,建于镇北一座秀丽的山洼处,对街临水,特别的雅致。
龙江镇是南朝第一花簇之地,jiāo易的银子白花花堆积如山。人一解决了温饱问题,jīng神层面上就会有所讲究。龙江镇的瓷商茶商,闲暇之余,爱听个评书、丝乐,看个大戏。
这戏院就是几个富商集资修建的,西京城来的官员见了后,说不差于西京城的大戏台。一到晚上,这里就是车水马龙,灯火通明。
今晚,江家班演的是《柳毅传书》,这书戏貌似于现在的玄幻言qíng,讲龙王之女与落榜书生之间的一曲缠绵婉转的恋qíng,更特别的是,那龙王之女并非待字闺阁的少女,而是一幽怨的少妇,不满于现在的婚姻,她勇敢地挑战世俗,梅开二度。
这样的剧qíng,在当时的南朝,那简直是太前卫了。江子樵又把那唱词修改得婉丽通俗,几天前就在镇上张贴了画报和剧qíng简介,这头场戏不用说,那票是“呼”地一下,一抢而空,就连后十场的,也是一票难求了。
戏子们早早用过了膳,在后台化妆穿戏,准备候场。江班主最近走桃花运,一到龙江镇,就接到了蓝大小姐抛来的绣球,让班子里一帮女伶们心酸一把,但人还是为五斗米折腰的,自怨自怜之后,该gān吗gān吗,反正江班主一直是镜中月水中花,可观不可触。罢了,还是把身心投注到戏qíng之中,在那里圆一个佳人才子梦了。
江子樵前前后后转了几圈,班子里都是老江湖了,不需要关照什么,他看没事,掀了大幕往场内看去。
戏场内,早已座无虚席。有头有面的在二楼包厢里,一般人家的就坐一楼的长凳。视线最好的两个包厢,今晚没有对外出售。一个给了蓝府,一个给了贺文轩和冷炎。
江子樵看到蓝丹枫在丫环的搀扶下,已经款款坐在包厢中了。她本来就美,又刻意打扮了下,那更是人比花娇,一双美目羞涩地转来转去,象是在找人。周晶坐在她身边,打扮是一另一种火辣辣的风qíng。
江子樵心一动,从后台出来,就直奔包厢而来。
“江班主。”嫣红看到帘子一动,瞧见是江子樵,盈盈地欠身,道了个万福。
“不必多礼。”江子樵笑笑,他早让戏院的伙计送上瓜果和茶水。蓝丹枫害羞地不敢直视江子樵,心中却是心花怒放。她心仪的男子如此英俊,又这么才华出众。眼前这黑压压的人都是为他写的戏而来,作为一个女子,怎么能不虚荣呢?
“这里视线很好的,听得清唱词,又看得清扮相。”江子樵在她对面坐下,亲自斟了茶放在她面前。若不是身边有周晶、嫣红,他真想握住她那双白皙如玉的柔夷。
“嗯。”蓝丹枫轻轻点头,细长的手指剥了个桔子,“你今天一定很累,你吃呀!”她知道这包厢,是他特意留给她的,心中更是比蜜比甜。
江子樵不敢置信她会这般主动,欣喜地从她手中接过桔子,佯装不经意地轻握住,柔声道,“戏散后,我们习惯吃点夜宵,你……等我送你回府。”
在这戏院之中,实在没有办法多说什么深qíng款款的话,两人只好眉来眼去,秋波频频。
但愿一会在马车之中,两人独处之时,他能好好地解下相思。
这两天,忙着开锣,他是有点忙。可每天都会抽出一两个时辰去蓝荫园。蓝员外夫妇算是开通的父母,只要有丫环陪在一边,两人可以在园子里散步、聊天、同桌用膳。
江子樵是个风趣的人儿,见识广,读书多,又是刻意讨佳人欢喜。那就更显得风流倜傥,妙语如珠。蓝丹枫本来对他就是一见钟qíng,几天一相处,更觉着这是她前生后世都想深爱的男子。
江子樵对蓝丹枫,也是越靠近越喜欢。喜欢她的体贴、娇羞、文静,刚刚道别,就盼着下次会面,真是一刻不见,长如三秋。
他的爱象秋风中燃烧的劲糙,为她已越来越旺。如果丹枫也能象他这般,就好了。
有时,丹枫好象太被动、羞涩了。
“我……等你,不管多晚。”蓝丹枫的音量低不可闻,但江子樵却听得分清,俊容欣喜地绽放。
“咳,咳……”一直瞪着眼,摆了个自认为角度非常美的姿态的周晶,见江子樵来了好一会,视线都没转向自己,不禁有点着急了。
蓝丹枫醒悟过来,察觉失态,忙缩回手。
“听说周小姐很喜欢看戏,”江子樵有些失落地站起身,对着周晶礼貌地一笑,“那应该是个行家,今晚看了我们江家班的后,一定要多提宝贵意见。”
周晶娇嗔地昂起头,“嗯,我见过的戏班,那叫数不胜数。文戏、武戏,什么经典的剧目和各大名角,我都见过。不过,江家班好象和其他戏班,有点不同。剧目和礼服、唱段好象都……一般的戏班,会……”
周晶确实是梨园行家,再加上又爱表现,她不擅语言表达。就在包厢里,对着江子樵比划开了,那一招一式,眼波流转,有几份名伶的风采。
江子樵本是应付式的打声招呼,看周晶还真懂,不禁多了兴趣。
“你是想说我们江家班不伦不类吗,呵,我要的就是不走传统路线,我要创新,在各个方面,都要让江家班成为全南朝独一无二的戏班。”
“我喜欢创新。”周晶一双媚眼亮闪闪的,灼热地盯着江子樵,“但是太过创新,老戏迷们不一定会接受。不要做昙花一现,保持一些戏班的jīng华,稍加修改,那样可能更好。”
江子樵惊喜得一拍手,“周小姐说得太对了,我也想过这些。一些经典的曲目能上百年不衰,那一定会有许多珍贵之处。我要取其jīng华,加进我的戏剧之中,比如今晚的〈柳毅传书〉,我就用了西京城里的〈霍小玉传〉里的一些唱腔……”
“是这个吗?”周晶张口哼唱了起来,把江子樵当作剧中的人物,竖起兰花指,对着他,妩媚娇柔地表演着。
“对,对!”江子樵拍手,为她打着锣鼓的节奏。
蓝丹枫幽幽地转过脸,刚刚一团欢喜的俏脸戛地黯淡下来,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什么味都有。纤细的十指扭着一方丝帕,毫不发觉手指已发红一片。
“小姐。”嫣红恼恨地瞪了周晶一眼,江班主是小姐的男人,她扯着江班主,没完没了地说什么呢,天,两个人的手已经拉到一起了。
“我没事。”蓝丹枫酸楚地一笑,周晶是在和子樵谈论戏剧,不是别的,好女子,要大度,不要乱吃飞醋。“戏好象马上要开始了。”她命令自己把注意力转向戏台。
“咣……”一声震眼的锣鼓点响起,喧闹的戏场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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