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容和唇角笑容加深,“那是自然。”
眼看有人过来叩门,沈容和快步走到墙角摆放古玩的屏风旁,伸手在其中一格的花瓶上一拧,墙壁上竟自动打开一扇石门。
“公子,你在吗?”门外有奴仆敲门。
沈容和将那人往里面一塞,对他嘱咐一句“千万不要出声”就将门关上,“哗啦”一声,房中的摆设自动恢复原位,仿佛根本不曾有过变化。
略略整理了下衣襟,沈容和缓步走到门口打开房门,看着前来敲门的奴仆问道:“怎么了?”
不等他回应,沈清和走上台阶,“容和,你可有看见什么可疑人物?”
沈容和摇摇头,好奇追问道:“什么可疑人物?发生了什么事qíng吗?”
清冷的眸自在触及书房里的屏风时,眉头轻不可微的皱了下,紧盯着沈容和的眼中一抹异色转瞬即逝,快得让人忍不住怀疑那是否真的存在。
他不出声,沈容和和其他人也不敢妄动,就这样僵持着。
倏然,一阵寒风穿堂而过袭来,沈容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没什么就好。”淡淡睇一眼房间,沈清和重重咳嗽两声,“你继续看书吧。”
沈容和心中一紧,有些不放心沈清和的身体,便道,“我也一起去看看。”
陪着沈清和和那帮侍卫几乎把整个沈府都转了一圈,待到他们终于离开,沈容和悬在心头的大石总算落地了。
回到房间时,意料之中没有再看到那个黑衣人。移步至桌前。一只白瓷杯下压着一张纸条,写着“救命之恩,他日必报”这八个字,墨迹还未gān。
几下将那张纸条撕得粉碎扔出窗外,望着空中纷纷洋洋的碎片,沈容和喃喃轻语:“但愿再见之日,便是你还恩之时。”
声音轻得仿佛不曾存在过。
☆、第十一章
“公子,我进来了。”
眉儿的声音自门外传来,沈容和继续研究棋局,没有回头,冲后面的人吩咐:“眉儿,东西放下就好。”
话音未遁,鼻尖忽然闻到一股药糙的清苦之味,他迟疑着偏过头,抬起眼帘,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人。他脸上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全身上下没有过多的装饰,只着了一身简单的白衣,风姿卓立如雪。
眉儿从沈清和身后探出头来,将手中端着的托盘一起放在了桌上,“公子,那我先把东西放这儿了。”
沈容和放下手中的棋子,忙起身,“爹。”
沈清和点点头,缓步走进书房,“他走了?”
沈容和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那个刺客的事qíng。
“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自顾自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沈清和的语气淡淡的。
沈容和咬唇望着他,很快又晒然,道:“知道。”
他从不认为自己能瞒得过沈清和。
出乎意料的,沈清和没有再问下去,只说了句“那就好。”便不再提及这件事。
一时摸不准他到底在想什么,沈容和正满腹疑惑,就听到沈清和忽然开口道:“容和,明日就是你十五岁的生辰。”
沈容和眸光一滞。
明日就是十二月的最后一日,同时,也是他的生辰。
“可有什么想要的?”沈清和咳嗽一声,问道。
“不用了。”摇摇头,沈容和垂眸在他身边坐下。
十五岁的生辰,对他来说的确是意义重大,可惜……
对于他的拒绝沈清和早有预料,定定地看着他,不知什么时候起,沈容和的xing子越来越寡淡,仿佛对任何人,任何事qíng都无动于衷,这两年都是这般在国子监过着,从不显山露水,敛了一切锋芒。
他这样从某些方面来说应当算是好事,可沈清和却越来越忧心,到底什么时候起,他都有些看不懂他了。
黯然叹了一口气,沈清和将怀中的盒子推到沈容和面前。
沈容和诧异地看一眼他,犹豫片刻才打开盒子,呈现在面前的是一支浮云玉钗。玉是上等的白玉,制作极其简单,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嘴里隐隐有腥甜味弥漫开来,沈清和皱了皱眉,用力将那股即将涌出的腥甜bī了回去,以拳掩唇咳嗽几声,方才开口:“我无法给你举办一场盛宴,这只钗,就当做是你十五岁生辰的礼物罢。”
沈容和看着手中的玉钗,一阵恍惚。
除却样式单调简单外,这支钗做工十分jīng细,倒也不失为一支好钗。可惜……他这一辈子恐怕都没有机会用到了~
暗叹口气,沈容和将钗放回盒子里,没有再看一眼,“谢谢爹。”
沈清和怎会不知他的心思,本想说些什么,咳嗽声越来越重,喉头那股温热不时涌上,让他几乎用尽了全力才勉qiáng压了下去。
“咳咳……”
耳边的咳嗽声仿佛生生压抑着什么,沈容和侧首看去,发现沈清和脸色越来越惨淡,看上去极其虚弱,沈容和一惊,心头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爹!”
一丝殷红的血顺着唇角流下,沈清和苦笑一声,暗叹,看来时候到了。
“怎么会有血……我、我这就叫人去找大夫……眉儿!”震惊地看着他唇角流下的血,沈容和手忙脚乱想要替他擦拭,却被他避开了,一手握住他的手腕,“容和……”
沈容和惶然对上他的视线。
沈清和凝眸看着满脸惊慌的沈容和,嘴角挽起一抹无力的弧度,摇摇头叹道:“没用的。”
沾染着血的手不住地颤抖着,沈容和勉qiáng挤出一丝笑容,极力摆出一副淡然的模样,笑道:“我这就找大夫,不会有事的……不会……”说到最后,一口气滞在喉头,却是再也说不下去。
他一直都知道沈清和身体不好,常常见到管家带着大夫来府中,他问过很多次,沈清和只说是久病难愈,却从不知道他的病竟严重到何重地步,更没想过会……
“咳咳咳!”沈清和掩唇不住地咳嗽,一滴鲜血滴落在沈容和的手背,看着沈容和嘴角越来越多的血,他的心头是从未有过的恐惧,惊慌失措地冲外面大声喊道:“管家!管家!眉儿……”
“容和。”沈清和抬手抹去嘴角的鲜血,握着他手腕的手微微收紧,“听我说。”
“我不要听!你不要说……我不想听!”沈容和惊叫着想要挣脱,却无法动弹半分。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沈清和一手抚着额头,脸色惨淡如纸,衬得唇上沾染的鲜血分外艳丽,断断续续地开口:“我早已知道自己会有今日,不必担心。”
“我不要!我这就叫人找大夫……”沈容和用力挣脱他的手,不顾一切往外跑,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来人!快来人!去找大夫……”
闭了闭眸,沈清和无力地扯出一抹笑容……
雨雪瀌瀌,见晛曰消,厚厚的雪堆砌在枝头,远远望去,犹如整树开满了白色的花朵。脚下的雪踩着吱吱作响,眉儿端着一壶热茶快步走进房间,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失神坐在桌前的沈容和,管家和其余奴仆静默在旁,视线皆落在chuáng榻上的人。
“陈大夫,怎么样?”见大夫收起银针,沈容和立即起身迎了上去。
眸光扫过他满是希冀的眼,陈大夫无奈地摇摇头,没有作声。
沈容和脚下一软,差点跌倒,好在管家和一旁的侍婢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将茶放在桌上,眉儿默默走到他们身后,隔着暖阁内的层层帷幔看着静静躺在chuáng榻上的人,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就要夺眶而出。
“怎么会没有办法呢?”沈容和失魂落魄地扫向陈大夫,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眸底掠过一抹异彩,他紧紧揪住陈大夫的衣襟,“你不是名满龙城的名医吗?为什么没有办法治了?”
“公子!”
见状,管家和眉儿忙上前拉住他。
紧盯着满脸为难的陈大夫,沈容和声音越来越低,眼中有着哀求,“不管你要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可以治好我爹的病……”
示意眉儿照顾好沈容和,管家看向陈大夫,颤声问道:“当真……没有办法了?”说到最后,声音轻得几不可闻。
陈大夫沉沉叹了口气,“沈大人的病在两年前就已经……这两年来,想必大人也寻了不少名医,才会有办法为他续了两年的命,但,他如今已是极限,再无法……”话到这里就戛然而止,陈大夫看向后面脸色陡然间变得煞白的沈容和,不忍再说下去。
“不可能……”话语中犹自带着颤音,沈容和摇摇头倒退两步,心中升腾起一股巨大的恐慌,“我不信!”
“公子……”眉儿失声唤道。
沈容和恍若未闻,自顾自地扬起唇,抬起眼帘凝着几人,“你们在骗我对不对?我爹怎么可能会……”
管家和陈大夫相顾无言,黯然垂眸。
沈容和的眸光缓缓挪到眉儿身上。
“……”眉儿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终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房间里一片静谧,所有人低垂着头,不敢去看沈容和越来越惨白的脸,更不敢对上那双渐渐暗淡下来的眸。
心中的某个地方轰然间崩塌沦陷,溃不成军。
沈容和努力地想要笑,却发现嘴角僵硬得生疼,甚至连挽起一抹小小的弧度都变得如此困难。
没有人出声。
死寂般的沉默。
“……容和。”低沉的声音伴着一声叹息落在耳畔,沈容和回头,三步并作两步掀开帷幔进入暖阁。
沈清和和衣躺在chuáng上,脸色煞白,唇上更是看不到一丝血色,侧首看着他一步一步来到内阁,最后缓慢地跪坐在他chuáng边。
“容和。”低低唤着他的名字,沈清和眼中绽出一抹异彩,语调变得平缓,jīng神在一瞬间好了许多。
看着这一幕,暖格外的管家和陈大夫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反倒是眉头深锁,摇摇头别过脸不忍再看。
沈容和用力吸吸鼻子,语调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音:“我在……”
修长白皙的指尖轻轻抚上他的脸颊,沈清和凝眸瞧着他,含笑道:“明日你就十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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