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容和低笑一声,眸子里尽是戏谑,“我为世子你觅得如花美眷,世子应当感谢容和才是,为何还要生气。”
他的语气一派云淡风轻,眼中闪烁着戏谑的笑,瞬间,龙祁钰只觉得浑身的气血都涌上头,不敢置信地死盯着他,颤声道:“你……明知、明知我……”
手指缓缓蜷缩成拳,龙祁钰死死盯着那张如玉的容颜,想要从他眼中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动摇,却什么也没发现。
原来在他眼中,他竟什么都不是!
这个念头自心底升腾出,伴随着铺天盖地的寒意,让他如堕冰窟。
看着那双含笑的眼眸,刹那间,滔天的怒火将龙祁钰所有的理智湮灭,他几乎是想也没想就朝他的脸狠狠挥拳——
“呼——”
拳头带起的劲风撩起了散落下鬓角的青丝,沈容和看着他的拳头挥过来,脸上的笑容消失,却没有躲开。
龙祁钰眼中盛满了怒气盯着他,看他略略侧着头,脸颊泛着如玉的苍白,睫毛长长的,不住的轻颤。
拳头在距离他鼻尖一寸的距离蓦地停住,龙祁钰死死盯住他,无力垂下的手猛然狠揪住他的衣襟,迫使他不得不抬起头看向自己。
他不得不仰首望着他,如墨的瞳眸中氤氲着淡淡的讽笑,仿佛在嘲笑他可笑的幼稚。
“你……”仿佛一头冷水自头顶浇下,将他所有的期望与希冀统统浇灭,龙祁钰揪住他衣襟的手轻轻颤抖着,几乎是哀求一般喊道,“沈容和,你难道没有心吗!”
沈容和紧抿着唇,没有应答。
“你就知道整日折磨我!让我不得好过!”他的双肩隐隐颤抖着,狠力揪住他衣襟的手慢慢松开,最后无力的垂下。“沈容和……沈容和……”
薄唇轻勾,龙祁钰抬起眼帘定定的注视着他,许久,却是笑出了声,“呵……呵呵……哈哈哈……”
只是那笑,带着让人无边的哀恸。
沈容和张了张口,想要说点什么,却又在话即将脱口而出时陡然打住。
踉跄着直起身子,龙祁钰失魂落魄转过身,没有再看沈容和。
跌跌撞撞往前走了两步,龙祁钰很快又停住脚步,就这么背对着他,怆然笑道:“我真恨不得……将你的心生生挖出来,看看是什么颜色。”
说罢,他没有再停留,就这样一步一步出了长乐宫。
喉咙忽然有些紧涩,沈容和咳了一声,胸口一阵窒息般的闷痛。
大殿外,青石板的路面,一直延伸到望不见的前方。
冷月如霜。
“咦?世子怎么不在了?”
耳畔突兀传来的声音惊醒了他,看一眼已经没有那人背影的青石板路,沈容和只一瞬便敛去了眸底的qíng绪,平静的看向来人。
是一个身穿蓝色长袍的小太监。
看清楚那人的模样,沈容和眉头微蹙。
那小太监,好像是那个之前跟着龙祁钰一同偷溜出去的人。
沈容和入宫也有几次了,宫中一些宫婢内侍都认识他。一见到他,那小太监忙低下头,躬身行礼,“沈公子。”
沈容和点点头,算是回应。
这长乐宫里的宴会早已散了,沈容和站起身,打算赶紧出宫。
“沈公子留步。请问,公子可见到世子了?”见他要走,小太监忙问道。
沈容和侧首看他,不免有些好奇,问道:“你找他……有什么事?”
小太监忙不迭应道:“方才世子叫奴才准备好的东西已经好了,正想叫世子过去看,结果……奴才找遍了长乐宫四周,都未看见世子。”
心中微微一动,沈容和迟疑着问道:“他、他准备了什么?”
“回沈公子,世子说是要送给别人的,所以……”赫然一笑,小太监赶紧低下头。
他不说,沈容和也就不再多问,冲他点点头就转身要离开,那小太监却再度叫住了他。
“公子等等。”
疑惑地看着那人,沈容和用眼神询问他所为何事。
小心翼翼看他一眼,小太监开口道,“世子之前说过,要让沈公子看看,所以,奴才想,这些东西恐怕是要让公子看的。”
想来,应当是宴会期间龙祁钰溜出去准备的,不过,他到底准备了什么,倒是让沈容和十分好奇。
“是……什么?”想到那人离去时萧索的背影,沈容和口中一阵苦涩。
“公子随我来便知道了。”
小太监几步就步入迂回长廊,沈容和不疾不徐跟在他后面,直到两人走到一处水榭里。
再往前走几步就是水榭,沈容和满心迷惑,不解地看着小太监,“这是……”
小太监笑了笑,“沈公子进去便知。”
他一再卖关子,沈容和也没有不耐,温吞吞的走上台阶,步入水榭,却被眼前这一幕惊得久久回不过神来。
顺着水榭一路走过,两边挂满了一排排红色的灯笼,甚至连栏杆两边,台阶上,都摆满了。
绯红的光晕在水榭中弥漫开来,亭亭青荷,数不清的红灯笼,远远看去,竟仿佛是十里荷田里粲然绽放的朵朵红莲,明艳绝伦。
水面倒影着烛光灯影,举步回首,看到的全是一盏接一盏的红灯笼,沈容和站在水榭中央,震慑得吐不出话来。
“这些灯笼都是世子一人点亮的。”
小太监在旁边小声说着什么,沈容和却再也听不进去。
原来他宴会中离席,是为了准备这些灯笼。
“真是惊人。”一道沉悦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沈容和侧首,看到的是一袭锦袍的秦观。
他斜倚着栏杆,站在挂满红灯笼的水榭入口,红烛衬得那张脸愈发俊美。
此时没有心思理会他,沈容和手指轻微颤抖着抚上水榭边垂下的红灯笼,眼前仿佛浮现那人一盏一盏点亮这些灯笼的qíng形,以及他离去时悲戚的表qíng,不禁苦笑一声。
对于他的无视,秦观倒也未放在心上,缓步走入水榭,仰头看着水榭中数不清的红灯笼,笑道:“他倒是有心。可惜……”
眸光自沈容和脸上一扫而过,秦观继续道,“有些人未必肯领qíng。”
沈容和轻抚着灯笼,没有作声。
忍不住伸手去拨弄那些垂下的红灯笼,秦观勾了勾唇,“这些东西大概也要花不少时间……”
修长的指尖眼看就要触及一盏灯笼,沈容和的手更快挡在了他前面。
秦观饶有深意的掀了掀眼帘,似笑非笑。
沈容和挡住他的手没有动,声音冷若冰霜:“你不能碰!”
秦观挑眉。
沈容和坚持不让开,重复道:“你不能碰!我不许你碰!”
狭长的凤目微微眯起,秦观睇着他,“你这又是唱哪出?”
沈容和冷冷看着他。
秦观睇着他半晌,终是笑了,摇头叹道:“方才在长乐宫对人那般狠心,此刻……沈公子,你这戏倒是唱得越发奇怪了。”
沈容和眼中一片波澜不惊,平静的收回手,声音毫无起伏,“三公子,你有话请直说。”
唇畔的笑意渐渐隐去,秦观直视着沈容和,却在他脸上看不出一丝qíng绪,不禁有些挫败,无力地叹道:“对他,你倒是上心。”
心知他指的是谁,沈容和面上一片平静,淡然道,“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随意靠着栏杆,秦观不再看他,目光落在后面的红灯笼上,喃喃道,“你将琅华郡主推给他,还说不是为他。”
沈容和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旁边的一盏灯笼,没有出声。
“这几日董元卿那老匹夫不在,你借着这机会,送了份大礼给他。此时仅凭安豫王的兵权,还不足为惧,不过,若是加上蒙古王,假以时日,他……”
后面的话秦观没有再说下去,沈容和拨弄着灯笼的手蓦地僵在半空中。
半晌,他抬起头,如水的眼波潋滟生辉,启唇问道:“照你这般说,我这般苦心为他。敢问三公子,我图的又是什么?”
“我不知你这样为他的原因是什么,也不想问。不过……”水榭里一片静谧,沈容和脸色不变,听他继续说道,“你我既是同样的目的,何不结盟?”
沈容和微眯着眸看着挂满水榭的红灯笼,语气淡淡的,“你就这么喜欢自说自话吗。”
指尖自灯笼上一一掠过,沈容和没有再看他,缓步走出水榭。
秦观扬了扬眉,随即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换回来了原来的文案,菇凉们觉得如何?
咳,这章不会还想砍了我和容和吧~~
☆、第二十四章
夜凉如水,chūn寒料峭。
采风阁里歌舞笙乐不绝于耳,一群芙蓉面,玉柳姿的侍子,媚眼如丝,裙袂飞扬,伴着乐师奏出的一曲《踏歌》,舞得极尽妖娆。
二楼角落的厢房内,美貌的侍子穿着一身红衣端坐于桌案前,纤纤十指在琴弦上翻飞,如水的琴音流泻而出,煞是动听。
小心翼翼看一眼对面坐着的两位年轻公子,侍子峨眉微蹙。
自方才这两人进了厢房,其中那位俊秀的白衣公子就自顾自品尝着桌上的珍馐百味。
而另外那位长相清俊的公子,却紧紧皱着眉头,从始至终都是坐在那里独酌。
两人甚至未侧首看她一眼。
她是最近才进入采风阁的,凭着傲人的美貌,让众多达官贵人趋之若鹜,她却心高气傲的从未将任何人放在眼中,现在她竟被俩人这般忽视,心中登时有了一股子怨气和不满。
“叮——”指尖略略偏划,一个破音兀地响起。
那人擒着酒杯的手顿了顿。
她懒懒掀了掀眼帘,缓了缓神才倨傲地抬起头。
那人却没有看她。
她正心生恼怒,就见那年轻公子旁边的小书童一脸无奈朝她喊道:“我家世……我、我家公子要换人!”
不止是她,连旁边的白衣公子也吓了一跳。
白衣公子惊的是,自这位年轻公子进入采风阁,一个时辰内,已经连续换了一位chuī长笛,两位击鼓,加上这位抚琴的姑娘了。
而她,惊的是竟会有人连一个眼神都不抛给她,就让她换成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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