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到未央宫时,那边的宫人们早已乱作一团,里里外外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个不停。一见到龙祁钰来了,宫人们更是脸色惨淡,齐齐跪下:“皇上。”
龙祁钰摆摆手,不等huáng公公他们跟上来,率先进了未央宫。
这里与皇宫其他地方一样,充满了铺天盖地的喜庆红色,燃烧得正旺的红烛,正堂上方张贴着大大的“囍”字,百合莲子等什摆满了案几,各种朱钗和jīng美的饰品摆了满满一梳妆台,一切都显示着今夜的繁华热闹。然而,这里却没有了那人。
环视一周,龙祁钰的眸光最后落在chuáng榻上。
上面摆放着一件东西,正是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凤冠霞帔。
缓步走了过去,龙祁钰伸出手细细摩挲着,上面似乎还能感觉到一些残留的温度。
“皇上,你看。”huáng公公将一件东西呈了上来,“这是奴才刚刚在角落里找到的。”
是一封信函。
略一迟疑,龙祁钰信手接过信。
展开里面的信,待到看到上面写的字时,龙祁钰登时僵立在原地。
纸上只写了一句话——
你若无意我便弃,你若无qíng我便休。
“君若无意我便弃,君既无qíng我便休。”喃喃重复着纸上的字,龙祁钰心头剧震,一时间,喉头发涩,竟是一句话也说不下去了。
呼——
穿堂而过的寒风倏然袭来,龙祁钰捏着信的指尖微微张开,下一瞬,那信便如落雪般被风卷走,很快便消失在茫茫风雪中。
“皇上,信!”有宫婢忍不住低呼。
龙祁钰却浑然未闻,一动不动站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中央,无声无息。
怔愣间,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huáng公公抬头望去,看见大队人马浩浩dàngdàng朝未央宫而来,领头的正是琅华郡主的父亲,蒙古王。
再回头看一眼目光复杂的龙祁钰,他的眼底有挥之不去的愧疚与歉然,却也有着淡淡的的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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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秦观
尽管已经下令封锁消息,但琅华郡主出走的消息个还是在一夜间传遍了整个皇宫。到处都是偷偷聚在一起的宫人们,口中谈论着昨夜那场惊世骇俗的“逃婚”。
堂堂一国之君,竟被一个郡主给放了鸽子逃婚了,这事qíng传了出去,想不叫人震惊都难。
假山后,几个宫婢和内侍聚在一起,小声谈论着昨夜的事qíng。
“你们说,琅华郡主到底怎么回事?眼看就要大婚了还跑掉了!”
“或许郡主不喜欢咱们皇上呗。”有人抢白道。
此言引来其余人一致的质疑。
“胡说!天底下难道还有不喜欢做皇后的女子?”
“我也不信,再说了,琅华郡主对咱们皇上的心思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样的郡主怎么可能有心思想要逃婚。
几人正讨论得兴起,丝毫未注意到身后有人靠近,待到注意到时,已经来不及了。
抬头望着身后忽然出现的人,几名宫婢内侍吓得脸色一白,对着她忙跪下来:“沈相!”
外面风雪越来越大,沈容和双手拢着厚厚的玄狐围领披风,蹙眉盯着几个宫婢,斥道:“下次再这样乱嚼舌根,就罚你们去浣衣局!”
几个宫人听得背后发寒,唯唯诺诺地拜倒:“奴婢(奴才)知错了。”
没有再看他们,沈容和径自绕过他们前行,身后正好收了伞的眉儿低呼一声,匆匆追上她的步伐。
转头看着外面纷飞如絮的大雪,眉儿搓着双手轻轻呵出一口气,小心翼翼问沈容和:“公子,昨夜里……郡主怎么出走了?”
沈容和慢慢停住了脚步。
眉儿心中咯噔一跳,正暗骂自己不该提起这件事惹恼了沈容和,却见她抿唇望着前方,沉默片刻才开口:“我也不知……”
昨夜里,她本yù跟上去瞧个明白,却被秦观拉住了衣袖挣脱不得。
后来,她与秦观沉默着回去,一路上两人都默契的没有提及婚约之事,默契得仿佛都从未听说过。
秦观送她回了相府后便回去了,没有多做停留,倒是沈容和站在大门外,看着他深一脚浅一脚的消失在茫茫飞雪中,心头忽然间百感jiāo集。
昨夜没有提,不代表以后不会提起,秦观既然敢在龙祁钰面前亲口说出这件婚事,就代表他已经有了一定的想法。想到这里,沈容和的眉头轻轻颦起,眸子深处沉淀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愁思。
没有察觉她的异样,眉儿自言自语:“说也奇怪,我听说昨夜里蒙古王和皇上都派了人马寻郡主,可是她……好像从未出现在这里一样,连个人影都找不到。”
她独自说得兴起,抬头发现沈容和根本未听,眼睛动不动地凝着前方。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眉儿愣了愣。
前方的长廊下,一身暗红色长衫的人静静站在那里,手中握着一柄白色油纸伞,极其俊美的面容上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淡淡笑容,就这么动也不动地与沈容和遥遥相望,美得如同一幅江南水墨画。
眉儿忍不住低呼:“秦公子。”
秦观信步走到沈容和身前,对着表qíng怔忪,双眼却发亮的眉儿淡笑道:“我找你家公子有些事qíng。”
眉儿唰地闪开三尺远,将地方让给沈容和与秦观。
沈容和黑线地看一眼眉儿,再看看秦观,颇为无奈的对她摆摆手:“眉儿,你自己先回去吧。”
“眉儿明白!”眉儿高呼一声,兴冲冲地转了方向跑回去,甚至连伞也忘了撑,就这么蹦蹦跳跳跑进雪地里。
“眉儿——”
沈容和yù叫住她,让她注意些,转眼却看见那厢正朝这边走来的方轻尘,脱口而出的话立刻咽了回去。
远远的,瞧见方轻尘似是发现了眉儿,唇畔有着浅笑,加快脚步走进雪地里,将自己的袍袖挡在眉儿头上,为她遮去风雪……
沈容和不禁连连失笑,摇摇头收回了目光。
“沈相?”
耳畔忽然有熟悉的声音掠过,沈容和与秦观同时看过去,前方正朝这边而来的可不就是喜儿。
下意识地看一眼眉儿与方轻尘的方向,两人立在雪地里,隔着太远看不清楚彼此的表qíng,却能清晰的感觉到那唯美如画的柔和。
“秦大人也在!”
喜儿惊异地瞅着两人,忽然间想起如今皇上的模样,不由得上前一步,启唇道:“沈相,不如你……”
话未来得及说完,眼角的余光倏地瞥见远处的两道人影,所有的话登时梗咽在喉咙口,最后默默吞了回去。
“啊!卫展眉和那个该死的臭书生又搅合到一起去了!”惊呼一声,喜儿全然忘记刚才自己还想着去找沈容和劝解皇上,头也不回就冲出长廊,跑进雪地里去了。
“……”沈容和默默看着朝眉儿他们跑去的喜儿,嘴角不受控制的抽了抽。
喜儿似乎对于眉儿有种莫名的执着,经常故意去挑衅几句,直惹得眉儿跳脚才开心。
前方三人似乎又吵起来了,沈容和蔼然一叹,眸光转移到前方一身红衣的人身上。
有些事,总归不能逃避。
瞅一眼秦观,沈容和淡然道:“我们似乎应该好好谈谈。”
她最近的脸色越来越不对劲,那浅棕色的玄狐围领围在脖颈间,更衬得那张脸越发的苍白,带着几分孱弱。秦观的眸光静静自她面上滑过,饶有意味的笑笑:“求之不得。”
说罢,他伸手朝前方一伸,前方不远处正是一片梅林。
沈容和信步顺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前行,秦观始终保持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跟着她的身后侧,纷飞的雪花伴着不经意落下的梅花纷纷扬扬洒落在两人发间,肩头,衣服上。
直至走了好一段距离,沈容和目视着前方看不见尽头的梅林,渐渐放慢了脚步,侧首对着秦观问道:“你欠我一个解释。”
秦观不答,反问她:“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不让你爹告诉你,你与我有婚约之事吗?”
沈容和眉尖微蹙:“为什么?”
秦观缓步上前两步,与她保持着并肩而立,定定地凝视着她:“其实,当初我并不知道这件婚事,是九岁时不经意间看到暗中来秦府的沈大人,因此得知我与你有婚约之事。”
沈容和一怔,秦观九岁时她的七岁生辰还未到,也就是在她即将进国子监之前的事qíng了。
现在她才明白过来,为什么自从认识了秦观,每每与他在一起,他总是一副话里有话的模样,让人有些探不清楚。原来他早就知道她与他有婚约,所以说话总是带着几分刻意的是试探。
“我家老头儿从来都是个不会主动站在最前面的人,他贪生且怕死,用他的话来说,人生下来到人世间揍一遭,不过短短几十年的光影,怎能随意làng费xing命。但是,他从不gān涉我的选择,所以当初知道我进了禁卫营,只是笑笑,并未说什么。”
“你当初进禁卫营,是为了……”沈容和语气一滞,没有说下去。
秦观笑笑,不以为意地摊摊双手:“虽然我一向懒散惯了,未婚妻都要跑去gān些男人gān的事qíng,我又岂能袖手旁观。”
他说得轻松,沈容和却听得满心沉重。
当初秦观进禁卫营时,她隐隐猜到秦观是选择了站在龙祁钰这一边,却从未想过,他的理由还有一个她!
似是察觉她心中所想,秦观扬眉:“所以我当初就说过,我助你的原因只是因为是你。”
“我以为你在开玩笑……”沈容和惊呆。
秦观不止一次这样对她说过,她从来都是当做是这人的戏言,听过也就罢了。
随手摘下一枝梅花,秦观背对着沈容和,她看真切他说话时的表qíng:“那么如今,你肯信了吗?”
短短一句话,令沈容和如遭雷击。
刹那间,她忽然记起,自从认识秦观后,他总是会莫名其妙就出现在她身边,即便她对他总是忍不住嘲讽,他亦一一接收。他好像从未正面表明过自己的立场,却总在关键时刻助她一把,不问缘由……
许多当初并未在意的事qíng在脑海中掠过,仿佛走马灯流转而过。沈容和震惊地看着面前的秦观,他负手站在那里,背对着她,教她无法看清楚他的表qí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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