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馥仪点点头,恍然大悟道:“多谢皇后娘娘解惑,嫔妾明白了。”
司马睿哼道:“你可认罪?”
“当然——”俞馥仪歪头看他,挑衅的眯了眯眼:“不认!”
挑衅完,她又斩钉截铁的说道:“把那个叫什么巧心的粗使宫女带上来吧,嫔妾有一句话要问她,若她能答上来,嫔妾二话不说,直接认罪。”
司马睿抬了抬手:“把人带上来。”
巧心已被上过刑,浑身是血披头散发的,俞馥仪连她的脸都看不到,根本没办法分辨是否是熟人,不过这也没什么打紧的。她温言问道:“你可认得我是谁?”
巧心回答的倒是迅速:“奴婢认得,您是德妃娘娘。”
俞馥仪继续问道:“是本宫指使你谋害丽妃腹中龙嗣的?”
“是。”巧心点了点头。
“好。”俞馥仪颔首,随即正要直奔出题,张婕妤突然cha嘴道:“德妃姐姐不是说只问一句话么,这都几句了?”
俞馥仪没理会她,只问巧心道:“那你告诉本宫,本宫是何时何地给你下的命令,那会本宫穿的什么衣裳?”
“今儿午后,在长chūn宫正殿东次间,衣裳,衣裳……”她一个粗使宫女,只远远见过德妃一次,连近前磕头请安的机会都没有,哪里知道她惯常穿的衣裳有哪些?可恨那边的人也没事先料到这点,竟被真的问住了……巧心磨磨唧唧眼珠子乱转了半晌,才一横心,回道:“正是娘娘现下穿的这身。”
不等俞馥仪有所反应,小满到是先笑了:“这你可就蒙错了,娘娘身上这身衣裳,可是傍晚我才从尚衣局取回来的新式样,尚衣局十几二十个人都能作证呢。”
小满的话音刚落郑贵妃就撑着脑袋怪笑起来:“想作死也得看看对象是谁,德妃岂是那么容易好惹的?可别huáng鼠láng没打到,倒先惹一身骚。”
“就是,德妃妹妹品行高洁,又岂会gān这等伤天害理的缺德事?”王皇后附和的笑了笑,然后板起脸来,冲巧心怒道:“都怪这小蹄子胡乱攀咬,来人,带她下去,大刑伺候,务必将幕后主使拷问出来。”
不等侍卫上来,巧心一下爬起来,猛的撞向廊柱,顿时鲜血迸she,身子抽搐几下便没了声息。
这等作死的事儿,既然肯做,定是家里人被拿捏住了,就算这会不自尽,她也是不会招供的,这些俞馥仪早就预料到了,这会也无甚可惊奇的,拿手帕掩唇打了个呵欠,也懒得耗在这里看后续了,于是搭着小满的手站起来,冲司马睿跟王皇后蹲了蹲身:“既然没嫔妾的事儿了,那嫔妾就先告退了。”
☆、第 11 章
一夜无梦,起身更衣洗漱,正用着早膳呢,李元宝这个包打听就兴冲冲的跑进来,一脸幸灾乐祸的说道:“昨个儿夜里,娘娘才刚走,太后就到了,她老人家先是当着众妃嫔奴才的面儿,严厉的斥责了皇后,罚她去英华殿斋戒祈福半个月,又让人杖毙了打理御花园花木的那几个粗使宫女,随后赐了些补品药材给丽妃,一番处置如行云流水,既公平又公正,真真是叫人不敬服都不成。”
“皇后被罚去英华殿斋戒祈福了?”司马睿膝下子嗣不丰,至今只有三位皇子跟两位公主,太后对这方面向来颇为上心,丽妃小产这事儿,查不到罪魁祸首,只能拿皇后来撒气,谁让皇后统辖六宫来着?俞馥仪轻叹一口气,感慨道:“动辄就躺枪,皇后不好当啊。”
李元宝虽有些想不明白枪如何能躺,但俞馥仪言语中的意思他倒是听明白了,立时笑着恭维道:“皇后没生养,自然底气不足,若换作是娘娘,就不一样了,只瞧在三皇子的份上,太后也定不会这般当着妃嫔奴才的面给娘娘您没脸,更何况娘娘伶牙俐齿的,太后一句话没说出来呢,您就有十句话在嘴边等着了,又怎会像皇后那般逆来顺受?”
“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俞馥仪瞪了李元宝一眼,却没接他的话头,作为一个独立自qiáng的现代女xing,她真不觉得生出儿子母凭子贵有什么可值得炫耀的,若司马琰是个公主,只怕她这会过的还要更舒心些呢。至于当皇后,那就更没那个想头了,一国之母母仪天下,听来威风八面赫赫扬扬,但宫里的女人,从太后到诸位妃嫔,哪个是好应付的?她还是继续做她的德妃吧,等将来司马睿一死,就叫司马琰接自己出去荣养,闲来无事赴个宴赏个花到庄子上玩玩农家乐的,可比一辈子困在宫墙内qiáng多了。
李元宝贼笑道:“当然是夸娘娘您呢。”
俞馥仪笑骂道:“少在这贫嘴了,到前头去哨探着些,皇上一打发人去颁旨赐婚就速来报我。”
“得嘞。”李元宝咧嘴一笑,弯腰打了个千儿,学着唱戏的丑角半蹲着身小碎步挪出了东次间,惹的谷雨捧腹哈哈大笑,听风也禁不住拿帕子掩了下唇,骂了句:“这个李元宝,一天到晚唱作俱佳,合该去当戏子才是。”
俞馥仪笑了笑,搁了筷子,谷雨忙叫了一声,立时进来一串宫女,有捧水盆的,有捧巾帕的,有端痰盂的,有端茶水的,听风亲上前来伺候她净了手漱了口,嘴里道:“既然皇后娘娘到英华殿斋戒祈福去了,那就不必过去请安了,现在天色还早,娘娘再去睡个回笼觉?”
“难得这几日凉快,把拿绣花绷子拿来,我再扎上几针,先前大病一场,本就耗费掉不少时日,仔细赶不及太后寿辰。”太后寿宴这样的好时机,正是后宫妃嫔们大显身手的时候,前主向来行事低调,选择的寿礼也是手绣小炕屏这样中庸不显眼且不易出错的,先前已绣了一大半,俞馥仪穿过来后,就接着原图继续往下绣,只是脑子里虽有记忆,但到底有些陌生,能不出错就已难能可贵了,速度根本上不去,只能多挤些时间出来。
谷雨把针线箩筐搬了来,出馊主意道:“实在不行,让常美人帮着绣吧。”
听风闻言,斥责道:“瞎说,常美人那绣技岂是娘娘能比的,找她帮了忙,回头被人认出来,少不得一顿嘲弄,还给娘娘扣顶不敬太后的帽子,你这是嫌娘娘死的不够快呢?”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俞馥仪能言善辩,身边伺候的,除了小满寡言少语外,其他的个个嘴皮子利索,不光挤兑别人不眨眼,调侃起主子那也是随口拈来,真是让俞馥仪又好气又不笑。
不过她也没想管束,并不是因为懒,而是生活本就已经够无奈了,若连身边人私下里玩笑几句都不成,个个木头人一样循规蹈矩,那还有什么趣味?闷都闷死了。
俞馥仪捧着绣花绷子端详了一会,研究明白了走线方向,叫听风跟谷雨帮着分了线,才刚绣了没几针,就有宫女进来禀报,说太后有请。
她只得叫人收了针线笸箩,坐着肩舆赶去慈宁宫。
*
俞馥仪到了慈宁宫后,并未如往常那般被引进西次间,反而被带到了后面的大佛堂。
大佛堂里摆了数尊等身塑金佛像,獠牙狰狞的,看来颇有些骇人,她只扫了一眼,便连忙低下头来,站在门槛外远远的冲跪坐在佛堂中央蒲团上闭眼诵经的太后蹲身行礼道:“嫔妾请太后安。”
太后淡淡道:“免礼,进来罢。”
俞馥仪站着没动,赧然道:“嫔妾饕餮俗人,嗜好荤腥,不敢入内污了佛堂清净之地。”
太后自打开始礼佛便不再触碰荤腥,平日里来佛堂做早课也不许宫女太监跟着,俞馥仪知道这点,自然不肯轻越雷池一步,哪怕是太后开口要求呢,也是不能从命的,不然铁定会成为一个掐点,将来自己不倒霉便罢,一倒霉的话,这掐点就成为一块极好的石头,落到井里必然水花四溅。
“也罢。”太后轻抿了下唇,一字一句的说道:“昨晚的事儿,委屈你了。”
俞馥仪笑道:“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太后言重了,不过是一个犯事的粗使宫女为求脱罪胡乱攀扯上嫔妾,皇上跟皇后叫嫔妾过去随口问了几句,得知与嫔妾无关,也就撩开手了,不是什么大事儿。”
“若宫里的妃嫔们都如你这般大度宽容就好了。”太后露出个欣慰的笑容,随即板起脸来,不悦的哼道:“虽然你宽容大度,不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但到底不能白折了你的脸面,哀家已经替你罚了皇后,打发她去英华殿斋戒祈福半个月。”
俞馥仪一口老血险些吐出来,明明是丽妃小产查不到罪魁祸首太后只好拿皇后撒气,怎么就成了为自己出气?自己这个德妃的脸面不能白折,难道王皇后的脸面就能白折的?这要传到王皇后耳朵里,她不把自己恨死才怪。
而且召自己过去的明明是司马睿,王皇后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就算有谁折了自己的脸面,那也是司马睿折的,关王皇后什么事儿?果真天下婆婆一般黑,在她们心里,儿子不会有错,错的都是儿媳妇。
“这事儿都怨那心黑的小蹄子胡乱攀扯,皇后娘娘身在其位不得不细细盘查,并无任何错处,若为嫔妾惩罚皇后,累得皇后娘娘折了脸面,嫔妾真是万次难辞其咎了。”俞馥仪一下跪到地上,俯身哀求道:“还望太后收回成命,不然,不然嫔妾qíng愿跪在这里与皇后娘娘一同受罚。”
太后低垂着眼,缓慢的转动着手里的佛珠,不咸不淡的说道:“堂堂德妃,位列四妃第三,便是有错处,私底下问一问也就罢了,没凭没据的,只一句粗使宫女的胡话,竟当着阖宫上下十几位妃嫔的面升堂审问,置你的颜面于何地?置先太傅的颜面于何地?莫要替她求qíng,这已经是哀家瞧在她素日谨慎守礼的份儿上了,不然岂是斋戒祈福半月便能了事的?”
俞馥仪苦着脸,担忧的问道:“如此一来,又置皇后的颜面于何地?”
太后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冷哼道:“颜面都是自己争取的,不是别人给的,便是失了颜面,也是她自己处事不周惹出的祸事,斋戒祈福半个月,也好让她引以为戒。”
王皇后曾是太后亲自挑选的太子妃人选,对她的人品气度自然是极为满意的,只是她入宫十多年来也没能生下个一儿半女的,太后早就心生不满,只是碍着她嫡妻的位置,素日里也尽量顾及她的体面,昨个儿丽妃小产,正好触到了太后的逆鳞,被惩罚也在意料之中,只是太后硬将惩罚的缘由栽在自己身上是何意?想让王皇后跟自己闹翻?有这必要么,王皇后原本就与自己不甚亲热,何苦多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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