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馥仪起身,于位子旁远远的冲王皇后福了个身,感激道:“多谢皇后娘娘想着嫔妾,嫔妾托娘娘的福,后头定然顺顺利利。”
王皇后抬了抬手,笑道:“妹妹客气了,快入座吧。”
张婕妤扁了扁嘴,叹气道:“德妃娘娘倒是顺顺利利的,只可怜了贵人妹妹。”
俞馥仪斜了她一眼,哼道:“只是我运气好不曾再次怀上身孕罢了,否则昨个儿那么一跌,这会子指不定怎样呢。”
王皇后叹气道:“贵人妹妹年纪轻轻的,就摊上这事儿,只怕心里不好受,我怀着身孕不好过去,免得她触景生qíng,就拜托诸位姐妹了,好歹劝着她些,别让她像丽妃妹妹一样,钻了牛角尖儿。”
郑贵妃“嗤”了一声,信誓旦旦的说道:“娘娘且放心便是了,有太后她老人家在呢,没路也能给开出一条路来,贵人妹妹又怎可能钻牛角尖儿?”
说着扫了福嫔一眼,福嫔明白了她的意思,顿时吓的脸色惨白,身-子止不住的战-栗起来。
坐在上头的王皇后对下头的一举一动都看的清楚,自然没忽略郑贵妃的眼神,心中猛的一惊,而后在安淑妃、俞馥仪以及福嫔身上来回转了转眼珠子,若有所思的皱起了眉头。
林昭仪却突然跳出来,大煞风景的说道:“一个不是整岁数的寿辰,惹出了这么多杂七杂八的事儿来,早知道如此,嫔妾便不过了。”
给她庆祝生辰是王皇后的主意,如此岂不是怪王皇后多事儿?王皇后闻言,脸上表qíng僵了一瞬,随即笑道:“只是赶巧凑到一处了,与妹妹并无gān系。”
林昭仪从不知见好就收为何物,噎死人不偿命的说道:“这样赶巧的事儿一次也就够了,明年今日,恳请皇后娘娘务必不要再给嫔妾庆贺了,嫔妾着实承受不起。”
但凡能来坤宁宫请安的从五品以上的妃嫔,每年生辰王皇后都会叫御膳房准备酒席,将众人凑到一处乐呵大半天,倘若旁人生辰如此热闹,却偏闪着林昭仪一个,传扬到外头去,岂不要说自个不贤?林次辅得知自个女儿被如此怠慢,能不寻国丈家的晦气?
王皇后脸上便有些挂不住,深吸了几口气,这才将怒气平息下去,扯了扯嘴角,露出个几乎淡到无的笑容来,说道:“妹妹说笑了,宫里规矩如此,便是我有心想应妹妹的请求,也是无可奈何,还望妹妹体谅。”
林昭仪也不好qiáng求,否则岂不是背上个罔顾宫规的罪名?
这里“战事”才停歇,那边福嫔突然晕了过去。
她旁边的张婕妤忙去扶她,脱口而出道:“哎哟,这是怎么说的,别是又怀上身孕了吧?”
王皇后守着个承恩册,对众妃嫔侍寝的qíng况了如指掌,闻言冷喝道:“不许乱说,福嫔都七年没侍寝了,哪可能再怀上身孕!”
张婕妤尴尬的笑了笑,打哈哈道:“嫔妾一时qíng急,口不择言了。”
王皇后也懒得同她计较,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忙吩咐宫人将福嫔抬到西次间,又打发人去请太医。
太医很快赶了过来,替福嫔把过脉后,摇头晃脑的说道:“娘娘受惊过度,痰迷心窍,这才晕厥了过去,待微臣给她扎上一针,再开副方子,吃上几剂,便无碍了。”
受惊过度?来坤宁宫请安受惊过度?莫非自个是母老虎不成?王皇后险些给气晕过去,扶住了姚huáng的手这才勉qiáng站稳,而后忙抚上隆起的小腹,见腹中胎儿并无异样这才暗自舒了口气,心想这帮子妃嫔没一个省事的,看来得装病躲几天清闲了,否则准被她们气早产。
☆、第 56 章
继福嫔受惊过度晕厥过去之后,王皇后也动了胎气须卧chuáng静养,俞馥仪因祸得福,不用再早起去坤宁宫请安,于是拳也不打了,瑜伽也不练了,彻底过上了吃饱喝足睡到自然醒的猪一样的日子,没几天,腰身就长出了不少肥ròu,脸蛋也圆润了一圈。
司马睿见俞馥仪慵懒嗜睡还发胖,误以为她又怀上了身孕,忙不迭的召了王御医来诊脉,孰料再次空欢喜一场,气的他好几天没给她好脸色。
俞馥仪自觉心虚,也不敢再堕-落了,重新回归到多餐少食、勤加锻炼的正轨上。
*
王皇后清闲躲了没几日,就来到了上元节,这样的日子不管皇宫还是民间都要大肆庆祝的,且不说后宫里不能没有人主持大局,上元节夜里帝后还得上城楼与民同乐呢,她若是不静养结束,就只能俞馥仪这个宠妃代替她出面了,这样的局面显然不是她所乐意见到的。
不过王皇后明显杞人忧天了,这种出风头拉仇恨的事儿,俞馥仪傻了才会gān呢,若果真落在自个身上的话,她也会果断的装病躲开去。
这会子没自个什么事儿了,俞馥仪顿时心qíng大好,正好内务府将过节的份例送了来,其中有不少造型jīng致的宫灯,她带着谷雨、小满,亲自上手悬挂起来。
正兴致勃勃呢,李元宝跌跌撞撞的跑进院子里来,边擦冷汗边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娘娘,出大事儿了……”
司马琰正在西次间书房里写灯谜呢,只要他没事,那万事在俞馥仪眼里就不算什么事儿,除非司马睿突然驾崩了……不过这种可能xing基本为零,不在她考虑之列。
她白了李元宝一眼,稳稳的将一盏宫灯挂到了廊下预先钉好的铁钩上,这才淡淡道:“天塌了有高个儿的顶着呢,你先把气儿喘匀了再说。”
李元宝咳嗽了一声,深吸几口气,待胸口喘的不那么厉害了,这才说道:“方才奴才打御膳房回来,迎头撞见了福嫔身边的艾叶姑姑,见她眼泪哗啦的领着孙院判疾步朝景阳宫赶去,奴才心知有异,便跟了过去,到那儿跟颜宝林身边的小路子一打听,这才得知,福嫔娘娘竟是不成了……”
俞馥仪才刚接了一盏荷叶灯在手上,闻言手一抖,所幸反应及时忙掌住了,不然里头蜡烛一倾倒,眨眼间就会烧个一gān二净。
倒是猜到了太后会打去母留子的主意,只是时机未免有些不对,秦贵人这会子连小月子都没出呢,便是除掉了福嫔,将大皇子jiāo给秦贵人抚养这样的决定也很难站得住脚,万一司马睿倔脾气上来了,太后的计划就得落空,她并非蠢人,必不会如此做。
只怕是福嫔被郑贵妃一暗示,又见太后对小产的秦贵人依旧关爱有加未曾放弃,杯弓蛇影的,吓出了心病来,自个把自个给作死了。
不等俞馥仪开口,谷雨先哼道:“她成不成的,与咱们娘娘有何关系?大过节的,跑来说这个,也不嫌晦气!”
俞馥仪替李元宝说话道:“这也是他的机灵之处,若没他在外头打探消息,我可就成了没耳朵的聋子,任事不知,回头别个打上门来了,我还不明就里呢。”
“这家伙可夸不得,一夸尾巴就撅上天了,拽都拽不住。”谷雨朝李元宝吐了吐舌头,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个荷包来,丢到李元宝身上,傲娇的扭头:“你差事办得好,替娘娘打赏你的。”
李元宝朝她拱手,嬉皮笑道的说道:“多谢谷雨姐姐了。”
才刚说完,一个小太监跑进来,冲俞馥仪打了个千儿后,跑到李元宝身边,跟他耳语了几句,然后再次冲着俞馥仪打了个千儿后,一溜烟的自来处跑走了。
见俞馥仪疑惑的看过来,他忙禀报道:“皇后娘娘的凤辇往景阳宫去了。”
“哦?”俞馥仪眉头皱了起来,死人咽气前后不gān净,王皇后肚子里怀着身孕,本该躲的远远的才是,竟然上赶着往跟前凑,图个什么?
福嫔能有什么让王皇后图的呢?只有一个大皇子罢了,难道王皇后也打上了大皇子的主意?这下可热闹了。
正想让李元宝想法子打探下战况如何呢,王皇后身边的姚huáng突然来了,朝俞馥仪行过礼后,说道:“福嫔娘娘眼看是不成了,皇后娘娘说大家姐妹一场,好歹也去送她一送,故而已先行前往景阳宫了,也请娘娘尽快赶过去。”
“知道了。”俞馥仪应了一声,说道:“我换身衣裳便过去。”
姚huáng又去其他妃嫔那里传信了,俞馥仪不明白王皇后打的什么主意,便不yù去当出头鸟,磨磨蹭蹭的换了身月白素服,又磨磨蹭蹭的叫人准备肩舆,直拖了小半个时辰,拖到拖不下去了,这才往景阳宫而去。
*
拖了这么久,自然没能见上福嫔一面,却赶上了太后与王皇后的婆媳对决。
王皇后手里捏着张纸,慢条斯理的说道:“秦妹妹先是怀了死胎,落胎后又亏了身-子,往后恐怕子嗣有碍,臣妾也觉得她甚是可怜,只是可怜归可怜,她想将大皇子养在膝下只怕是不成的,一来她自个还病歪歪的躺在炕chuáng-上呢,几时能康复都不好说,根本无法顾及大皇子,二来福嫔临终时拉着臣妾的手,叮嘱臣妾务必要好生照看大皇子,为怕旁人误会臣妾,硬是qiáng撑着一口气将其写在纸上还摁下了手印。太后若是不信,福嫔绝笔在此,您只管使人查验便是了。”
太后没接王皇后递来的纸张,而是一脸无所谓的说道:“大皇子自有rǔ母宫女太监伺候,无须秦贵人亲力亲为,不过担一个养母的虚名罢了,并不妨碍她将养身-子。”
王皇后笑了一下,颇不赞同的说道:“太后平日里见福嫔母子的时候不多,故而可能对大皇子的xingqíng不甚了解。这孩子生xing顽劣,福嫔妹妹为了他可谓cao碎了心,若将他jiāo与秦妹妹抚养,若秦妹妹管教吧,自个还病着,难免有心无力,若不管教吧,别说成才了,只怕要给皇室抹黑。为了我大周皇室的颜面,臣妾是断不能将其jiāo到秦妹妹手里的,还请太后体谅。”
太后本就不待见福嫔母子,王皇后初一十五带众妃嫔跟皇子皇女来给她请安时,福嫔跟大皇子都是被排除在外的,故而现下王皇后这话一出口,她便被堵了个仰倒,拧眉沉思了片刻,才想好了反驳之词:“既然大皇子如此顽劣,恐怕放在皇后膝下也不妥,你自个还挺着个大肚子呢,便是后头生产了,还有宫务要料理,只怕也照管不过来一大一小两个娃娃。”
王皇后才要张嘴,却被太后抢先道:“哀家上了年纪,几位长公主各有家业不便进宫相陪,哀家身边只有皇上一个,可皇上有诸多国事要忙,闲暇之时还要忙着宠幸妃嫔繁衍子嗣,能在哀家身边的时候也不多,哀家独自一人,难免有些孤单,早就想养个孩子在身边,也好廖解寂-寞之苦,只是皇上膝下不丰,仅有的三子一女都各有母妃照管,哀家也不好夺别个的心头ròu,故而只得搁下了这个念头。如今福嫔殁了,倒让哀家已经熄灭的念头重新燃了起来,索xing就让大皇子迁到慈宁宫去,养在哀家身边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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