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高兴。”他斟酌了片刻,在皇上露出不耐烦的神qíng之前开了口。
齐钰脸上的神qíng却是松了几分,似乎姝婉仪不高兴了,他才会高兴一般。
“她láng狈么?是怎么走出去殿的?”皇上显然是被这句话吊起了胃口,不由得扔了手中的láng豪,身子前倾满脸兴味地追问道。
李怀恩细细回想了一下,虽然他暂时看不透皇上的心思,却也顺着他的话说,低声道:“回皇上的话,十分láng狈。姝婉仪是用锦帕捂住脖子走出殿的,奴才远远地瞧着,觉得怪异得狠。”
皇上彻底被愉悦了,不由得抚掌朗声笑道:“她láng狈了,朕就开心。去莲花池里,把姝婉仪的牌子捞出来吧!朕大人有大量,不和她计较了!”
李怀恩低下头,轻声应承了下来。心里却是暗自腹议道:呸,皇上瞧您那点儿出息!姝婉仪走出去那láng狈样儿,不就是前几日皇上的真实写照么?开心吧?前几日您也是那副衰样儿!
沈妩的轿撵一路摇晃到了锦颜殿,兰卉和明心早就出来迎接了。瞧着她那副怪异的模样,心里虽是疑惑却都没开口说话。
直到进了内殿,兰卉才匆匆派人去太医院请太医来。这印记得几日才能消下去啊?
不过太医没请来,倒是司药司的宫女带着药方子过来了。
“回婉仪的话,皇上特地派了人去跟杜院判知会过了,杜院判说不用诊治了,您跟皇上得的是一个毛病。药方也差不多,他开了过来,这些是外敷的。待会子就有人送内服的药过来!”那个小宫女伶牙俐齿,虽然杜老头儿这话说的有些yīn损,不过这个小宫女倒是不害怕,三言两语便讲清楚了。
沈妩暗憋着一口气,让明心送这丫头出去。兰卉亲自过来替她敷药,脖子上青紫的痕迹再沾上黑乎乎的药膏,真是看不进眼。
她对着铜镜照了照,长叹了一口气,默默地在心底决定了,下回即使再和皇上如何闹,死掐也不能往旁人能看见的地方招呼了。依皇上那龇牙必报的xing子,最后这罪她自己也得受一回,还是加倍的。
储秀宫之内,经过几个宫女的不眠不休轮番照料,斐安茹总算是从鬼门关绕了一趟又回来了。刑姑姑依着皇上的意思,不敢再给她灌药,但是却小心翼翼地调制着药粥给她补身子。
皇上那也只是一时气话,再怎么说斐小主既然活过来了,就不能再让她死过去了。
送往两广总督府的口信儿也传出去了,就等着斐家来人把这位倒霉的嫡姑娘接回去。
☆、055 杀伐之地
斐安茹即使醒过来了,也就像一具行尸走ròu般,任人摆弄。有宫女喂她喝粥,她就乖乖张嘴。刑姑姑若是劝她睡一会儿,她也一声不吭地躺到chuáng上,闭上眼睛。却不知究竟有没有睡着。
看着她苍白如纸的面色,就连嘴唇上都没有一丝血色,刑姑姑低叹了一口气。就坐到她的chuáng边,低声劝道:“小主,奴婢本不该说这几句话。不过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好让您的爹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啊!皇上已经降下了旨意,您若是醒过来,就直接让总督府来人接走。估摸着没几日,您就能和家人团聚了,也不用再寻死腻活了!”
斐安茹的眼皮动了动,却是没睁开。只是鼻子却是酸酸的,qiáng忍着才没让眼泪掉出来。
刑姑姑瞧见她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也无心再劝。恰好外头一个小宫女走了进来,先伸着头看了一眼chuáng上的斐安茹,见她还睡着,脸上就露出几分为难的神色。
“怎么了这是,连规矩都忘了?”刑姑姑一瞧她这副没头没脑的模样,心里顿时就涌上了几分火气。若是这冒冒失失的样子,到了皇上那边,可不得连累着整个储秀宫陪葬么!
那个小宫女连忙俯身行了一礼,然后怯怯地抬起头,低声对着刑姑姑禀报道:“姑姑,远顺仪来了,说是要见斐小主。”
她的话音刚落,刑姑姑的眉头就紧紧地皱了起来。怎么最近这些刚爬上封位的妃嫔们,都来找斐小主。先是姝婉仪来了一趟,斐小主就闹得上吊了,再是这位远顺仪,难不成是知晓了斐小主没死透,再来刺激一番让斐安茹彻底蹬腿闭眼了?
“去回远顺仪,斐小主身子孱弱,现下又睡了过去,等她好些了再来吧!”刑姑姑挥了挥手,轻声指挥着那小宫女下去通传。
倒是方才躺在chuáng上的斐安茹,抬起手轻轻拉住刑姑姑的衣袖,柔声道:“让她进来吧!”
因着她都是要出宫的人了,所以这话说出来就没有丝毫尊敬的地方,倒像是要见府里头的下人一般。
那个小宫女的眼神在刑姑姑身上扫了一下,见她点头,才小跑了出去。
“小主,奴婢不好多劝您。但是已经定下了出宫,还是少招惹些是非较好!”刑姑姑慢慢站起身,听着她方才的口气,便知这位倔xing子的斐小主,恐怕不会给远顺仪好脸色瞧。
轻轻捻好被角,刑姑姑便站到了一边。
许衿身上穿着湖蓝色的曳地罗裙,头上仅仅戴了一支玉簪。整个人都穿得很素淡,似乎是为了照顾正在病中的斐安茹一般。她免了刑姑姑的礼,便快步走到了chuáng边。
“斐妹妹,你这身子可好些了?”许衿轻轻坐到了chuáng边的凳子上,脸上露出几分担忧的神色,声音轻柔,就像是姐姐关心妹妹那般。
对于她这声问候,斐安茹难得地笑开了。只是脸上的嘲讽神色却是居多,她轻声开了口:“如今我都要离开这是非之地了,你又何苦来这一趟?”
许衿的脸色微微一僵,面对此刻嘲笑她的斐安茹,心里头带了三分恼怒,却也忍了下来,挥了挥手让那些宫人退下。
刑姑姑自然是不敢走,依然低着头杵在原地。斐小主虽不常说废话,不过她嘴巴的恶毒程度,刑姑姑还是领教过的,生怕到时候许衿被气到了,直接伸手吧斐小主掐死了。
“刑姑姑,你也下去吧。我正好也有话和远顺仪说。”斐安茹轻声说了一句,她看向眸光渐冷的许衿,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
几个宫人都退下了,内殿便只剩下这二人。
许衿的脸上已经不复往日的温和,而是带着几分清冷,乍看之下,竟和斐安茹的巨人千里之外有些相像。
“从第一日我们相遇的时候,你来和我打招呼,我就跟你说过,我们都是同样心冷的人,你又何苦摆出一张虚伪的笑脸来。直到今日,你才撕下那层假脸,恢复了本心。出宫之前能见到这样的你,我也算是多了些有趣的回忆了。”难得斐安茹讲了这么一长串的话,只是她的身体还未好,话音刚落,便开始急速地喘息起来。
许衿瞧着她现如今孱弱的模样,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几分冷笑。
“其实我是不屑和不珍惜生命的人说话的,本不想来看你。不过这后宫之中,皇上那边的新贵势力,也只有你能拿得出手了!”许衿并没有转弯抹角,而是直接地切入正题,她边说边冷眼瞧着斐安茹,下巴轻轻挑起,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
“你想找人联手对付沈妩?”她的话音刚落,斐安茹便挑起了眉头,脸上带着不置可否的表qíng。
许衿心头一松,与聪明人说话就是慡快。她还没怎么开口,斐安茹已经猜中了她的意愿。
“是,我不知这次她究竟是做了什么,就让你能寻死腻活的。不过这绝对是她的yīn谋,你就不想看她倒霉的模样吗?”许衿毫不犹豫地承认了,她斜挑着眼角看向斐安茹,似乎是想从她的脸上找到赞同的神色一样。
斐安茹的眸光闪躲了一下,毕竟提到她为何自缢的理由,她的qíng绪难免受到波动。不过她又很快调整了过来,对上了许衿有些期盼的眼眸,低声道:“想,当然想。纵观这整个后宫,恐怕没有哪个妃嫔不想看见姝婉仪失宠的。她现如今风头无二,整个人都傲气bī人,看她不舒服的人比比皆是。”
听得她这么说,许衿脸上的神qíng一松,明显是找到了共鸣心里有底了。
“不过,我已经是即将要出宫之人,恐怕帮不了你。其实姝婉仪那样活着挺好的,该哭就哭,该笑就笑,该把人踩在脚底下,也绝不含糊。”斐安茹不咸不淡地拒绝了,不过最后一句话,她倒是说得真切,颇有几分艳羡的意味。
两广总督府,乃富饶之地。最不缺的就是姨娘庶女,若不是此次惊现一个沈妩,兴许她就不用挤了庶妹的名额,进来这令人厌恶的深宫了。斐安茹自小就被教导严格,所以xing子才会这般,她也想像沈妩那般,肆无忌惮地活着。
“哼,斐安茹你别丢嫡姑娘的脸成么?一个卑贱的庶女,一看就是沈王府没调/教好,整日妖娆万千的那副姿态,活脱脱一个狐狸jīng。她与你我府中那些掐尖粗俗的姨娘有何区别?”听了她的话,许衿“蹭”地一下子从凳子上站起,满脸都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她的眼眶泛红,显然是激动过头了。修炼了十五年的淡然恬静,此刻早就不知道丢到何方了。心里始终有一个声音:除掉沈妩,越快越好!
并且这道声音越传越大,像是一道符咒般,紧紧地束缚住了她的思想。
斐安茹轻轻愣了一下,显然是第一回瞧见如此失态的许衿。她轻叹了一口气,或许这一次从鬼门关前过,让她更加看开了些。
“那么,即使当上顺仪的你,又与你我府上的姨娘有何区别?这整个大秦后宫的女人,都像是你我府上的姨娘一般,为人妾者,原本便是矮人一等。只等这中宫皇后的人选一出,就给人腾地方吧!”斐安茹抬起手捏了捏眉头,说了这么多话,她的嗓子又开始痛了。
看样子这一次的自缢,还是留下了后遗症。
许衿愣愣地看了看她,像是想明白了一般,忽然无力地摔坐回了凳子上,满脸都是呆傻的神色。
她许衿过惯了高人一等的生活,所以自然而然就把自己带入了上位者的姿态。她还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后宫的正宫皇后位置,以后一直都不会是她的。她入宫的目的从来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当皇后!
“你累了,若你真能出宫,我在这里先恭贺一声。若是出不了宫,我们下回再说吧!”许衿抬手拍了拍额头,似乎想让自己回过神来,她慢慢地站起身,低声地冲着斐安茹说了几句,转身便准备离开。
待她走到门边的时候,斐安茹才开口唤了她。
“我知道你想除去沈妩的心qíng,可是再怎么急迫,也别太大动作。世家如今都靠着这位姝婉仪争宠,你做得过头了,这上头还有一个庄妃在,莫让旁人钻了空子。这个后宫中,从来没有真正的蠢人,把旁人都当做傻子的,才是真傻,往往死得早!”斐安茹嘶哑着嗓子,苦劝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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