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公子今天不开车_发呆的樱桃子【完结+番外】(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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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礼腔调温柔地安抚他道:“不要紧。赭石随处可见,渔阳山上也有。兄长xingqíng谨慎,不会离开渔阳山的防护范围的。”

  ……

  乐仁一人背着盛满赭石的筐篓于林间穿行,左手紧握着竹杖,徒步往山上攀登。

  自从失了灵力、废去右手,他反倒更喜欢独来独往,连昔日的小厮也遣散了。

  一个人,他更觉得潇洒自在,也不必面对旁人或同qíng或诧异或恨铁不成钢的目光。

  尽管他从不会为自己的行为后悔,但这些眼光总还是让人不适的。

  沿着台阶步步拾级而上的乐仁,走到半山处,突然站住了脚步。

  从林间传来了不大正常的窸窣声,乐仁自幼习画术,听惯了林涛云动之声,对于非自然的响动是异常敏感的。

  ……是谁?

  林间人似乎并没打算避讳他,踉跄着直接奔走出来。

  刚一打上照面,乐仁就怔愣在了原地。

  一瞬间,百般酸楚千般奇味涌上心头,冲得乐仁喉腔发涩,艰难地蠕动两下嘴唇,声带却失去了振动的能力。

  他只能用口型读出那个日思夜想了许久的名字:“……云开。”

  一身麻衣素服的钩吻太女纪云开,早就没了当年飞扬跋扈的戾气和骄傲,她像是看到至亲眷属似的,直扑上来,掐住乐仁右侧袖子,没头没尾道:“……求你,求求你……帮我。”

  让乐仁惊骇的是,太女一身法力皆失,现在的她,竟和自己没有什么两样了。

  乐仁启唇,想问她如何沦落到这个地步,又想问她如何能绕过秦氏弟子的守戍、爬到这半山来的。

  种种疑问,yù言却又止。

  许久之后,他才苦涩地扯起唇角,将袖子自她手中缓慢抽出:“云开,你若要来求乐氏龙脉,我无能为力。”

  太女却是流了满脸的泪,哀哀抬头,痛声祈道:“我只能想到你了,只有你了……我求你……求你救救我家主上!!”

  第130章 幸福(二)

  乐仁面露不忍, 但亦是爱莫能助。

  说实在的, 对这个与自己有过一夜鱼水之欢的女子, 乐仁悲悯、心疼,且从未有过恨意。

  乐氏大公子乐仁在十七岁前,除了在曜云门中修习四年, 从未与外界有过任何jiāo游。在曜云门中完成学业、回上谷后不久,他便出门采风,在一处风光绝佳的僻壤中买下了一座小小农居, 也是在那里, 遇上了年仅十二的太女。

  彼时的她浑身泥水jiāo加、躺倒在了乐仁借住的糙庐前。因受人追杀,她身受重伤, 高烧不退,像是只孱弱的小shòu。

  面对那样弱小和无助的孩子, 乐仁不可能不施以援手。

  在乐仁看来,这是个孤苦无依的姑娘, 既然被自己碰上了,合该好好照顾,等她伤势痊愈, 再送她归乡。

  他洗手作羹汤, jīng心伺候着太女的伤,每次他掀起热腾腾的锅盖、满室飘香时,被他同样捡回家来的一猫一狗,就会蹭着他的裤脚,仰头侬侬软软地撒娇。

  ……即使在无意中发现太女身上所带着的、属于殷氏的夔纹玉带钩, 即使猜到了太女的真实身份,乐仁也视而不见、置之不理。他想,现如今最重要的事qíng,就是让孩子先养好伤势,之后再劝她从善从良。

  但少女却总爱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来撩拨他,亲昵地唤他乐仁哥哥,还常常往他怀里扑,乐仁权当这是小孩子的玩闹戏耍,虽说时常教训她,这样做不恰当,但也是温声细语,生怕伤了她的心。

  他根本想不到,就是这样一个看似天真无邪的孩子,会给他下那种药。

  在一个夏雨滂沱的夜晚过后,乐仁懵了。

  他本也是初经人事,却偏偏伤了这么个年幼的孩子,他觉得自己罪孽太过深重,唯有一死才能谢罪。

  ……直到太女将他绑缚起来,洋洋得意地讲述了事qíng的前因后果。

  她是被一个人唆使来的。

  或者说得更准确一点,她是在一个叫做应宜声的人的唆使下,前来找寻一个合适的工具的。

  应宜声,这个太女一心所倾慕的人,怀疑太女的能力,他要求,除非太女能做到断qíng绝yù,否则不可能让他跟自己一起走。

  太女说,我已经断qíng绝yù,绝不会轻易动qíng。我愿意一生一世追随您。

  应宜声说,你未尝qíngyù,怎能说会断qíng绝yù。

  于是,太女就来了人世间,来找寻一个能让她品尝qíngyù滋味的工具。

  她不无骄傲地坐在乐仁面前,炫耀着自己手臂上深可见骨的刀疤,笑道:“这些伤呢,是我自己划的。”她欺身上前,踮起脚玩弄着乐仁的下巴,“再说,我纪云开怎么能配一个宵小之辈?必定是得一个修仙世家的俊秀公子。所以我千挑万选,才挑中了你。怎样?可觉得荣幸?”

  乐仁听得痛心。

  在他单纯的、几乎用画笔就能构筑的世界里,从来没有过这样黑暗的一隅。而他认为,这样一个孩子不应该生活在黑暗之中。

  ……任何一个孩子都不该。

  他劝说太女,苦口婆心,殚jīng竭虑,但太女想要的根本不是这些。她对乐仁极尽挑逗之能事,但面对着一个孩子,乐仁无论如何也做不出那样的事qíng来。

  于是太女用药,bī得乐仁痛苦不堪,以头抢地,咬舌自残,但太女却将他的下巴卸掉,将他锁起来,只待药效全部发作时,便依应宜声所言,去体味人间的qíng爱。

  七日,整整七日,乐仁几乎被折磨到发疯,太女倒是心满意足。不过,她做了一件与她原本计划不符的事qíng。

  她本来是打算在一切结束后杀掉乐仁,以证明qíng与爱于她而言不过是过眼烟云。然而,乐礼这人看起来着实蠢,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竟然还不忘劝她回头是岸。她总觉得杀掉这么个老古板怪没意思的,索xing留了他一条xing命。

  临行前,她掐住乐仁的下巴,那张稚嫩娇俏的脸庞浮现出与她年龄不符的艳丽媚笑:“……世间qíng爱不过如此。”

  从此,这个少女便在乐仁心里扎下了根,不是爱qíng的芽根,而是一根刺。

  因为他侵占了这个女孩,他就背负上了一层枷锁。

  他要救她。

  他必须让她知道,世间qíng爱,并非ròuyù,她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如果放任她这样下去,必然是伤人伤己。

  于是,乐仁背负着这样的枷锁离开了乐家,走得头也不回。

  纵然身败名裂,纵然世人都在笑话他一个成年之人,竟痴恋一个恶毒幼童至此,他也是置若罔闻。

  而自从失去灵力后,乐仁一度心灰意冷,他知道自己的确是无能为力了。他甚至没有站在太女面前予以说教的资格。

  但是,现在,太女就在自己面前,和自己一样,灵力皆散,归于常人。她那样苦苦央求自己,眼泪滂沱,如同那夜夏雨。

  乐仁俯下身,抓住了太女冰凉的手指,苦涩笑道:“我救不了。我……早就是个普通人了。”

  太女仰起脸来,抓住他的袖子,面色苍白如纸:“不,不……我求你,回一趟渔阳山,求求江循,我主上想要见他一面……”

  乐仁面色微变,挣出袖子来,左右环视一圈,口气急促地询问:“江循他早就死了!你从哪儿听说……”

  太女往前膝行两步,又是两三行清泪接连流下:“主上说……他有衔蝉奴的神魂。虽然彼此之间无法感应存在,但他,他说,江循一定活过来了……”

  乐仁心中发苦。

  为着应宜声的一句猜测,她就这样冒着危险,以凡人ròu身悄悄摸上渔阳山来……

  太女仍是一口一个“主上”,声声唤得凄切:“主上他让我转告能转告的人,江循若是来见他,答应他一个条件,他便把衔蝉奴神魂jiāo还给江循!”

  乐仁不由得脱口问道:“什么条件?”

  太女摇头,凄楚道:“主上说,一定要见到江循再说……”

  乐仁见太女之状不像是谎话,犹豫片刻后便问:“你主上身在何处?带我去看一眼,确认无误后,我自会帮你。”

  ……

  江循接到乐仁的通知是在午后时分。而在赶到应宜声置身的废弃道观时,已是接近傍晚时分。

  道观外满布松柏,散发着迷人的脂香,在冷空气中幽幽浮动。而观内的空气中,松香却被浓重的灰尘气掩盖过去,呼吸一口便能呛辣得喉头发痛。

  应宜声躺在道观主殿中央的一方糙席上,周身遍无半分伤痕,看上去倒是一如往日般,身材纤瘦,浑然风流,美到令人语塞。

  在靠近应宜声头位的地方摆放着一只凹陷的铜盆,盆里盛满了温热的血水,太女正在他头边跪着,替他擦拭从口角流出的鲜血。

  在来的路上,乐仁已将太女讲给他的内容原原本本转述给了江循。

  在江循死去的这三年间,应宜声无时无刻不想要抢进渔阳山中,夺取江循尸首,亏得秦牧拼死护佑,才保得江循尸身安好。

  因为没能找到胞弟应宜歌的转世魂魄,应宜声索xing也不着急,只当是把江循的尸身暂且搁置在秦家,自己则四处寻访弟弟的转世。

  转眼间,三年光yīn逝去。

  入秋之后,天气渐凉,应宜声便时常暖了酒来喝,酣畅淋漓地大醉一场,以求一夜好梦。某个如水秋夜中,他正在冰泉dòng内对月自酌,历数孤影,却发现一个人影竟在自己浑然不觉之间站在了dòng口,挡住了从外渗透而来的泠泠月光。

  应宜声眯起醉眼,朦胧地看向来人,但只一眼,他便通体发凉,手中所持的酒壶都不要了,直甩到了一旁去,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盯着那身影,呆愣了很久,才骤然扑了上去,将那身影抱了个满怀。

  他狂乱地亲吻着来人的发顶,额角,脸颊,每一处都和他的记忆严丝合fèng,包括他羞怯的反应,以及低声的喃语:“哥哥,不要,你轻些,好痒~”

  梦里的人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眼前,能让自己贴身抱紧,这样的幸福就像是在他心口上凿上一个四四方方的dòng,看血从里面毫无顾忌地喷涌出来,又痛又畅快。

  应宜声揽住那人的肩膀,梦呓着:“……宜歌。”

  “应宜歌”笑了,那笑声就像是一把细嫩的树叶,搔得人心痒痒得发烫:“哥哥,是我,我来找你了。”

  和应宜歌一模一样的容颜,一模一样的声音,巨大的幸福把应宜声自足底淹没至头顶,呛得他眼前发花,刚刚饮下的热酒在他体内翻腾起来,连带着血液,一起怒海翻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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