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叶红便一笑,从柜台后站了起来,几步走到街前,招手唤住那牵牛而行的老汉。
众人没料到她真的去问了,一时怔住了。
“你瞧,你瞧,这什么脾xing!”小乙哥便气呼呼的了,指着秋叶红道,“我先说了,惹了笑话,你今日就离了这里,省的坏了我们的名声。”
秋叶红也不理会他,将那牵牛人请到药铺前,问道:“老伯,冒昧的问一句,你这头牛,是不是有些不妥?”
那老汉咦了声,愁眉苦脸道:“小大姐,你的眼睛尖,可不是如此么,先头找疗马堂的钟大夫看过了,吃了药也不见好,这不再去看看。”说这话,抬头看到药铺的名字,忙又道,“小大姐,你们这里药便宜些不?一个牲畜看病,药也是贵的很啊。”
胖哥听了,便笑哈哈的推了小乙哥一下,道:“叫奶奶,叫奶奶!”
小乙哥瞪了胖哥一眼,啐了一口,道:“不过是眼睛尖罢了,算什么!”
秋叶红也不理他,笑呵呵的对那老汉道:“老伯,钟大夫说你这牛什么病?我看看药方可否?”
“可以可以,”老汉说道,一面拿出药方,“说是心虚作痛,劳役过重,小大姐,你这里抓着几味药得多少钱?”
秋叶红低头看了药方,又走到牛头侧面,伸手提高鼻圈,先是翻看了上下唇,又伸二指入口中查看舌底卧蚕,她这一番动作,不仅引得小乙哥几人好奇,就连街上过往行人也都围了过来,纷纷询问什么事。
“小大姐,也会看牛马病啊?”老汉惊讶的问道。
众人只见这个gān净的小姑娘又走到牛身后,拉起尾巴,将手指搭在尾根上,顿时便哄声做笑,有人道:“小姑娘,也不怕臭,仔细拉你一手!”
“她这是做什么?”胖哥不解的问道。
坐堂大夫捻须点头道:“这是诊脉。”
“诊脉?”听见的人都齐声道,“原来牛是这样诊脉啊!”
“老伯,依我看,你这药不用抓了,”秋叶红诊完,笑道,“你这牛不是心虚作痛,而是跛行,我扎几针就好了。”
她的话音才落,就听人群中有人哼了一声,说道:“一派胡言!”,话音未落,一个年约五十的老汉走了进来,身上还背着一个药箱。
“啊,钟大夫!”牵牛的老汉忙说道,面上还有一丝不好意思,结结巴巴的解释道,“我,我是来这里抓药的…”
原来这就是城里唯一一家shòu医馆,疗马堂的主治医生,钟大夫,刚出诊回来,遇见秋叶红在这里说牛病,认得是被他诊断过的那头牛,便饶有兴趣的在旁看,见着小姑娘行动娴熟,诊脉准确,倒收了几分小瞧之心,却不想听到这句话,便有些恼火。
“小大姐,你可学过shòu医?”钟大夫上下打量秋叶红几眼,带着几分不满问道,目光又落到济人堂的牌匾上。
这就是古代的shòu医?这可是真正的前辈大家,秋叶红忙恭敬的行礼,才道:“略通一二。”
“略同一二?”钟大夫见她态度恭敬,心里的火气便消了一半,“那你说说,此牛为何不是心虚作痛?”
“先生,此牛jīng神倦怠、呼吸快而弱、四肢浮肿、脉相迟细,乍一看确为心虚作痛之症……”秋叶红慢慢说道。
她的话没说完,钟大夫才消了的火气又升了上来,“乍一看?你的意思是,老夫误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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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章 观技艺huáng掌柜大胆改行
这个,秋叶红看这老头脾气有点燥,便有些踌躇,误诊这个词,大夫们可都是很忌讳的。
一见秋叶红不说话了,小乙哥又高兴了,yīn阳怪气的说道:“哎呀,慧姐儿误诊也不是头一次回了,如今也敢说别人误诊。”
秋叶红也是大夫,也不喜欢听别人说自己这个,瞪了小乙哥一眼,想了想便说道:“钟大夫,元亨疗马经中说,摆头行、膊上痛,仰头点、膊尖痛,难移前脚、抢风痛。此牛表为心虚作痛,实则源自抢风痛,因痛过久,又劳役过重,才至血不养心……”
她的话没说完,钟大夫又哼了一声打断她,说道:“疗马经?哪个疗马经?老夫如何没听过?什么摆头行仰头行的,小儿莫要信口雌huáng!”
“元亨疗马经啊?你没听过?你做shòu医,难道连这本书都没读过?”秋叶红惊讶道。
如今这个朝代,宋后非元,稀里糊涂古古怪怪,莫非shòu医经典的疗马经也没有诞生?
“你信口胡诌的书,我如何读过?”钟大夫生气的说道,这个小儿太可恶,竟然当众质疑自己的行医资格!
“你这个老头!”秋叶红也生气了,“天下如此大,岂有你都知道的书!我们行医之人,谦逊好学才是,活到老学到老,难道说这天下只有你看过的书才是书不成?”
这话只把钟大夫气的倒仰,自出师以来,还没被人这样教训过,何况又是个年纪小到能当自己孙女的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活了大半辈子的钟大夫须发皆张,指着秋叶红哆嗦道:“好,好,小儿!你,治,你治,我倒要看看,你有何本事。”
钟大夫行医过年,在此地声誉甚好,一大半人都认得他,虽然比不上人医名气大,但但凡家有牲畜的人家,一多半听过他的名号,见这个小姑娘敢挑战钟大夫的权威,顿时都轰然说笑起来,人越发挤的多起来。
“好,我治给你看,”秋叶红点头道,说着转身面向病牛,沉吟片刻,忽又转过身来。
“怎么?莫非今日非是huáng道吉日。诊治不得?”钟大夫冷笑道。
“那个,钟大夫。借你的金针用用可否?”秋叶红倒没在意他的嘲讽,而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咳。这是没办法地。药铺李大夫手里自然也有。但那是给人用地,要是借来用了,只怕李大夫要重新购置一套了。
钟大夫面上尽显讥讽,冷笑道:“怎么?难不成你这是头一次行针啊?”
话虽然说着,他还是打开了药箱递上自己地一盒金针。秋叶红讪讪笑着接过。走到那病牛身前。站在那里又怔忪起来。钟大夫便又是一声冷笑。
许久没有下针了!秋叶红捏着熟悉又陌生地金针。不由感叹,来到这里半年了,终于有机会坐回自己地本行了。
“小大姐儿,用老夫指点你xué位不?”钟大夫问道。
秋叶红回过神冲他一笑,低头飞快的在抢风、肩井、弓子、膊兰下了针,几针过后,果然见那牛jīng神缓了许多,站立时也不再不时的战栗了。
“好了,拖得久了些,这种肢上病要费些时候,自后每天针一次,我再给你开个药方子,保你三天见效。”秋叶红说着话,起身走到药铺中,先是给李大夫告罪,借了他的纸笔,才写好,钟大夫就一步跨过来拿过去看。
“血竭红花朱砂**没药冰片儿茶麝香,”钟大夫随口念道,一面竖眉,“依你这么说,此病全是由外伤所至,只需生肌活血止痛便可?”
钟大夫开的药方,秋叶红也看了,不过是白术党参甘糙一类的补血益气qiáng身健脾功效的药,这样一对比,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病症。
“此病起因即为跛行,才至久病体弱,自然要内用些七厘散、活血止痛散调理。”秋叶红解释道,一面对那老汉说道,“老伯,再拿些五条枝子煮水冲洗牛身,三日内减少牛的使役,舍里加垫些糙。”
老汉听了诺诺的点头,有些迟疑的看向钟大夫,他的手里依旧拿着那张药方,似乎在沉思。
“大夫…”老汉有些为难,再看看自己手上的药方,不知道是该义正严词的拒绝秋叶红,还是接过那新药方试试。
牛对于他们这样的贫家农户来说,是最大的劳动力,要不然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看病吃药,虽然花了不少钱,但比起再买一头牛来说,还是值得的,如果治不好,这下成本可就大了。
想到这一点,老汉虽然感觉这样做有些对不起钟大夫,但脸面事小,生存为大,便上前伸手道:“大夫,这个,你看这个可使得?”
他这样说,还是表示尊重钟大夫的技术。
钟大夫被他问的一愣,旋即哼了声,将药方塞给他,目光在自己开的药方上一点,道:“你拿了几副了?”
“三幅,吃了七八天了,”老汉讪讪道。
钟大夫便不再言语,自己也走到牛跟前,认真的查看一番,面上掠过小小讶异,起身时又恢复神色,只说了句:“你且吃她的看看。”说罢背起药箱快步而去。
这一句话是不是代表钟大夫认可了她的方子?围观的众人立刻响起一片嗡嗡声。
看病从来没有这样累过的老汉总算松了口气,立刻举着药方对秋叶红道:“小大姐儿,你这里能抓药不?”
秋叶红便冲在一旁早已石化般的小乙哥抬抬下巴,道:“抓药的伙计在那边,你且去问问。”
胖哥此时哈哈大笑,一巴掌拍醒了发呆的小乙哥,道:“小乙哥,慧姐儿看好了,你认输了吧?快叫奶奶去!”
小乙哥的脸顿时变得紫红,又羞又怒,偏无处可泄,只得对着那胖哥啐了口,再冷眼对那走到跟前的老汉道:“这畜生吃的药,我们这里可没有!”
一句话说的秋叶红勃然变色,沉脸道:“小乙哥,你说什么?”
“咱们开门做生意,只管抓药,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坐堂大夫也不满意了,瞪着小乙哥说道。
“咱们这是药铺医馆,看的是人,这样一闹,谁还上门?李大夫,我看你也该收拾包袱回家去,这个位置快让给这位小shòu医才是!”小乙哥yīn阳怪气的说道,“慧姐儿,你好手艺,我们这小庙可不敢屈居你这大神!依着我说,快寻了你的合适位子去,大家各自也好安生。”
“小乙哥,谁说这药只能人吃?”保良再按乃不住愤慨,“你自己输了没羞,撒泼闹事算什么男子汉!”
小乙哥被他说破心事,顿时更为恼羞,才要说话就见huáng掌柜沉着脸迈步进来了。
“老先生,得罪了,我来给你抓药。”huáng掌柜慢慢说道,冲那老汉拱手施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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