仟夕瑶笑,说道,“是啊,我刚开始还吓了一跳,结果进屋的时候看到陛下和小宝在玩,心里就松了一口气,知道陛下并非那般生气。”
皇帝摇头,说道,“朕刚开始其实也是有些不高兴。”想到那些肱骨之臣们一股脑为着长仁太后说qíng,为了能让那遗旨失效,先说这遗旨孙太妃造的假,哄骗皇帝,等着后面验明了真迹,又说就算是真迹,那也肯定是孙太妃迷惑了皇帝,让他失去了判断力,这才胡乱写的。
长仁太后贵为皇后,和先帝琴瑟和鸣,相敬如宾,又怎么会在最后的弥留之际,写了这样一份遗旨,抬举一个连妃位都不是的女子?
最后又有人指出,孙太妃入宫之前并非处子,曾经成过亲不说,甚至还诞下过孩子,虽然那孩子早夭了,不过这也不能磨灭她的身份根本就不够格进宫的事实。
曾经被掩埋在时间废墟里的往事一件件的被挖出来,孙太妃就这样在众人面前如同剥光了衣服一般赤条条的,毫无隐私可言。
仟夕瑶从万福那边知道了朝里有人反对孙太妃,可是没有先到,为了阻止她,竟然会扯出这许多陈年旧事,不禁感叹,要是先帝知道了,会不会气的从棺材里跳出来?
皇帝又说道,“朕一直都知道许家的势力盘根jiāo错,但是没有想到这一次竟然可以鼓动这许多人,自从父皇去之后,武定侯一直都谨小慎微,结果这一次竟然就这般站出来。”
仟夕瑶知道武定侯当年也是一员猛将,不过用十万的兵,三个月的时间就为先帝平定过川贵的蛮夷之乱,在伍令德之前曾经驻守过川贵二十年之久,一直都是先帝最看重的武将之一。
“还有谁?”
“太常寺少卿冯健,刑部主簿李伯仁……”皇帝的语气没有起伏,似乎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qíng,可是眼底却是涌出冷冽的寒意。
仟 夕瑶知道这是皇帝动怒的表qíng,却是忍不住说道,“怎么这许多人?”仟夕瑶知道太后为了显示诚意,让任兵部尚书的哥哥jiāo了兵权,此后渐渐的淡出朝廷的权利核 心,谁又能想到,这会儿竟然会这般发力,鼓动这许多人,看来许家的隐退不过是表面上的,兴许……,他们隐藏着更多看出不来的实力。
皇帝听了这话,神色更是冷了几分,面色严峻,说道,“让吃过ròu滋味的人,回到吃素的日子,又怎么会甘心?一切不过是都是表象,迷惑招数而已。”
仟 夕瑶听的云里雾里的,不过当她想到吃素的就只有宫里的长仁太后的时候,她又明白了皇帝的比喻,他的意思是,太后怎么会轻易放弃自己的权利?那之前的服软不 过是为了让皇帝失去防备心,只是为了图谋更大的事qíng……,至于为什么在现在这样条件没有成熟的时候露出底牌来,恐怕是因为孙太妃那一道遗旨有关,如果连宫 中的位置都保不住,何谈什么未来?
这么一想,仟夕瑶就打了一个冷颤,想起第一次见到太后时候的样子,笑容满面,和蔼可亲,谁又能想到她心里有这样的城府。
难道她一直都在演戏?她的图谋又是什么呢?
“别怕。”感受到仟夕瑶的身子颤抖,皇帝俯身揽住她的肩膀。
仟夕瑶靠着皇帝,舒了一口气,说道,“那孙太妃呢?”说完就仰着头看着皇帝,一双眼眸水光敛艳的,很是动人,“陛下真的就要听从他们的意见?”
皇帝目光微凝,说道,“既然是父皇的心愿,朕又怎么不会替父皇实现?”语气里却是令人胆寒的冷意。
仟夕瑶知道了……,皇帝是不会善罢甘休了,转念一想,又替孙太妃高兴,她那样好的一个人,仟夕瑶真的希望她前辈生兴许过的不如意,但是后半生可以过的顺遂。
两个人绕着院子里的槐树转了一圈,又见二皇子对着鱼缸里的金鱼很是喜欢,陪着他玩了好一会儿,仟夕瑶很快就把太后的事qíng忘到了脑后,和儿子嬉闹了起来,对于她来说……,朝廷里的事qíng离她还太过遥远,她有更重要的事qíng,皇帝盯着两个人玩着水,眼底尽是温柔。
***
太后面色浮肿,形容枯槁,穿着一件丁香色的褙子,坐在帘子后面,她握紧手中的帕子,身子绷直,几乎是喊一样说道,“你竟然动用了那枚印章?”
“太 后娘娘,我也是没办法了,陛下这是要bī死我们许家啊,他要是哪怕对你有一分的敬意,又怎么会把这遗旨公开出来,早就在之前把那孙太妃给处置了。”许连峰握 紧拳头,眼睛里流露出来的不满,甚至可以让人很轻松的看出他对皇帝的愤怒,“娘娘,当初是你说的,说比起已经成了气候的容王,燕王世子更加的听话,让我们 倾尽力气辅佐皇帝,结果现在呢?我jiāo出了兵权,陛下却这样的对我们家不管不顾的!真是láng心狗肺!”
“我今天还甚至还听到一个令人 震惊的消息,淑妃娘娘竟然跟我说,陛下一直都没有碰过她!我知道淑妃娘娘容色一般,可是当初不也是陛下说什么女子贤淑为重,我这才放心的把女儿送进宫里 来,结果呢……,我看皇帝不是对淑妃娘娘不满意,而是对我们整个许家都不满意,早就想除之后快了!”
“闭嘴!”太后声嘶力竭的喊 道,颤抖着身子,眼睛里能喷出火来,“你知道什么?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先帝他不知道?家里杭州的船行是怎么得来的?每年钱家孝敬你们的二十万两银子又是怎 么回事?还有承德二十八年新科武状元张新斌怎么死在赴任的路上,先帝都清楚地很,他早就想想治我们许家了。”
许连峰脸色惊怒jiāo加,说道,“太后娘娘,这是谁告诉你的。”
太 后颓然的坐在椅子上,深吸了一口气,扶着额头说道,“你当我在后宫里这几年过的如意,当初陛下早就对我们许家不满,有一次甚至还对我说……,听说我家里的 冬天的树木都用绡纱裹上,不过就是因为你说冬日里实在没有什么好看的景色,还问道,是不是给你的俸禄太多了些?”
许连峰惊惧的咽了下口水。
太后看到许连峰的神色,讥讽的抿着嘴,说道,“当时我就知道我们许家已经大祸临头了。”她诞下的皇子被李贵妃害死,后来虽然处置了李贵妃,可是先帝对她一直心存内疚,总想着补偿,未免对许家过多的纵容,结果却导致哥哥这般的为所yù为,到了后来却引来了皇帝的杀意。
她当时知道之后简直不知道怎么办,最后却是破釜沉舟一般走了燕王世子这一步棋子,她不知道皇帝当时属意的继承人是容王还是燕王世子,可是一旦她压队了宝,皇帝看着未来储君的面子,也会隐忍下来。
果然她倾尽力量辅佐燕王世子之后,皇帝对她也变得温柔了些,等着她让哥哥jiāo出兵权,皇帝竟然破天荒的陪着她用膳,要知道那时候皇帝已经快几年没来过她的宫中了。
皇帝知道燕王世子根基不稳,想要稳住位置,总是需要太后这样一位人稳住,所以在知道许家主动拔掉了自己的那颗利齿,就顺水推舟的原谅了他们。
结果她的隐忍,她的为难,哥哥竟然一点都没看出来,还当自己是辅佐新帝的功臣,这般洋洋自得。
“那那,现在怎么办?”许连峰忍不住追问道,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来。
“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太后艰涩的说道。
太 后以为皇帝并不知道当初她的妥协是因为早就引来的先帝的杀意,那是一种无奈的选择,新帝只当是自己是真心为她,而对自己多有敬重,要不是皇帝并没有碰过淑 妃,她根本就没有想到过皇帝的城府之深……,新帝不仅早就知道了来龙去脉,到现在为止按兵不动,不过就是在等一个时机而已。
许连峰听到太后的计划,慌乱的摇头,说道,“这不行,这是抄家灭祖的罪名啊!”
到了这会儿太后却已经是平静了下来,目光深沉,神态冷峻,说道,“你以为我们按兵不动,皇帝会给我们一条活路?现如今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许连峰脸上表qíng丰富,一会儿惊惧,一会儿不安,等着到了最后,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说道,“娘娘,我听你的。”
太后撇着远处的屋檐上的吞云吐雾的金龙,露出肃杀的神qíng来,映衬着她病态的浮肿面容,竟然有种说不出来的威严。
***
不 管外头怎么乱,仟夕瑶在后宫里还是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只偶尔听到最近朝廷里为着孙太妃的事qíng吵的越来越凶,武定侯一派的人嚷着说孙太妃蛊惑了先帝,这遗旨 不能算数,另一派人又说,要按照先帝遗旨来,不然对先帝是大不敬,还说武定侯收了太后的贿赂之类的,总是吵的不可开jiāo,至于皇帝,只是开始有些不高兴,等 着那天发了一顿脾气,后面一直都很平和,在仟夕瑶看来,竟然有一种一切尽在掌握当中的睥睨天下的自信。
仟夕瑶也跟着渐渐的放下心来。开始cao心另一件事,那就是香儿的婚事。
那天无意当中的一番攀谈,已经让仟夕瑶注意到,香儿喜欢的似乎是万福,可是万福是谁?那就是一个太监啊!当然仟夕瑶没有对太监的歧视,其实更多是一种怜悯,如果有可能她真想废止这一条残忍的做法。
可是她不是皇帝,就算是皇帝,他也不能为所yù为,一个习俗的养成,可不是一朝一夕,那是一个时代一个时代的变迁演变过来的,任何的变革都并非易事,付出的都是血的带价,也或许是朝代的更替。
仟夕瑶只能尽自己的努力,让后宫少纳些宫女和太监进来。
从生理角度来说太监只具备男人的心智,也或许有的人连心智都没有了,更不要说他们根本就没有办法过夫妻生活,没有办法给女人生理上的满足。
香儿怎么能喜欢万福呢?
是不是整天跟他在一起产生的错觉呢?
仟夕瑶不想武断的否认香儿的感qíng,但是她现在就像是一个家长担心自己的孩子一样,生怕自己的孩子走错了路。
她决定先找万福谈一谈。
万福觉得最近香儿有点不对劲儿,怎么说呢,就是见面也不打招呼,他要是主动喊她,她又会像个受惊吓的小兔子一样跑掉,弄的他忍不住抹了一把脸,想着自己脸上是不是长了什么东西吓到她了?
本来想找香儿好好问问的,可是最近实在太忙,结果他还没找到机会,就被珍妃娘娘叫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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