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难言之隐,徐老头的眼珠子不停转动,一会看看那几个士兵,一会又盯着席惜之犯难。
席惜之一眼看穿对方是有话想说,侧身对那几个士兵说道:“你们几个先押着十四公主出去,千万要小心了,她是朝廷的逃犯。”
说‘逃犯’是没错的,当时不就是半妖劫狱,将她给带走的吗?
到如今,皇都的皇榜上都贴着安云伊的画像,以及通缉令。
士兵们刚走出去,徐老头便再也忍不下去了,使劲狠拍大腿,一副痛心yù绝的模样,眼角渐渐渗出一层水光。
席惜之一看他反常的举动,吓得惊愣一会,抓住他的手,避免他继续捶打自己。
“发现什么事qíng了?徐老头,你别激动。”
他举起残破的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渍,“都怪我……若不是我替他算命,他也不会犯下那么多罪恶滔天的事qíng。都怪老夫不好,都怪我不好。”
他说话乱七八糟,听得席惜之一头雾水。却直觉,徐老头肯定知道什么重要的秘密。
“你慢慢说,无论什么事qíng,都能有解决的办法,责怪自己是没用的。”席惜之的生活阅历没有徐老头多,但是不代表她懂的道理,会比对方少。
徐老头的qíng绪时而激动,时而又安静,狠狠抹掉眼角又掉下来的眼泪,“其实,你口中说的半妖,你我都认识。”
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席惜之已经明白他肯定猜到自己的身份了。
“是谁?也许你不知道,那名半妖害得整个沣州百姓流离失所,好多人都因为这场灾难,失去至亲至爱的人。”席惜之深恶痛绝的说道。
“归根结底,这些事qíng都是老夫的错,不能怪他,他也只是……”徐老头缓缓叹口气。
席惜之却愈加困惑,“长话短说吧,徐老头。”
时间紧迫,席惜之还要赶着去那边,看看qíng况如何了。
“老夫乃是律云国国师,这件事qíng陛下一定告诉过你了。”徐老头顿了一下,仿佛浑身被抽尽力气,半靠着石壁,“在十三年前,国主将一名皇子,送到老夫身边,希望老夫能亲自教导他。这些年来,我和那孩子亦师亦友,感qíng甚至比他和国主之间还要超出许多。”
皇子和君主尽管有血缘关系,但是两者却很少在一起培养感qíng。大多数皇子要么由妃嫔抚养长大,要么便是资质超凡,被送到一些名人跟前学习。
席惜之心里一咯噔,脑海中顷刻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爱之深,责之切。在许多年前的某一天,老夫偷偷为那孩子算了一卦,卦象表示,那孩子一生荣华富贵、位高权重,却是个短命相,终究活不过二十五岁。”
说到这里,徐老头已是泪流满面。
“我真不知道当时他藏在屏风后面,更加不知道这孩子竟然把这些话,全记进心里了。”徐老头痛哭流涕,不断的擦眼泪,“我以为这孩子说不定是身体原因,才会活不过二十五,所以凡是有什么好补品,全都往他那里送。但是出乎意料的是,那孩子身体好得出奇,我仍旧盼着他能多活几年,世上兴许还有奇迹,于是我离开律云国,在各地搜寻奇人异士,想的就是能为他找到一个逆天改命的法子。”
“可是……可是在几个月前,我才发现……若不是老夫那一卦,说不定这孩子不该有这样的命!”徐老头越说越激动,两只手都微微颤抖着。像是随即会因为激动,而晕倒似的。
席惜之的反应,比他好不了多少,颤抖着声音道:“后来呢?……”
“老夫出游之后,来到风泽国,为一睹鳯云貂的风采,假扮成shòu医进宫。这些事qíng,你想必也知晓。”徐老头的眼睛如同蒙着一层灰,很是浑浊,这段日子他心里一定不好过,“后来那孩子寻来了……”
这句话,彻底让席惜之陷入深思。而那个人的身份,也呼之yù出。
那人给席惜之的印象,一直温煦尔雅,和半妖浑身yīn冷气息的模样,截然相反……
“我不愿被他寻回律云国,不代表我不想念那孩子。得知他到达风泽国后,我想的第一件事qíng是赶紧离开,别让他发现。但是在临走之前,我想去看他一眼。”
徐老头紧紧闭上眼,似乎这才是故事的开端,深深呼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令我没想到的是,我站在窗外,竟然看见他正在吞噬一个小妖jīng的内丹!”
吞噬妖jīng内丹,是非常邪恶的事qíng。一旦吞下妖jīng内丹,那就意味着这个人会慢慢往妖类的方向发展。
“今年那孩子二十四岁,再过一个月便是他二十五岁生辰。”
听完徐老头的这句话,席惜之浑身一震,“他吞噬妖jīng内丹,是为了活命!”
之前席惜之便已经发现,半妖吞噬太多内丹,弄得浑身妖气冲天。而人的*根本没有办法承载那么多妖气,他迟早会遭到妖气反噬,因此而丧命。
起初,席惜之以为半妖是想拥有妖jīngqiáng大的妖力,所以想着走捷径。可是席惜之忽略了一件事,那便是还有一个办法,能使人真正化为妖魔。妖物的寿命极长,活了上千年的老妖怪多不胜数。
也许,比起qiáng大的妖力,他更加看重的是妖魔的生命期限!
不过人变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qíng。需要吞下七七四十九颗内丹,而最后那一颗内丹尤为难得。必须寻找一个即将遇劫的妖物,在那妖物渡劫之时,将之杀害,取出内丹吞下。
那妖物必须法力qiáng盛,否则即便吞掉那妖物的内丹,也无济于事。
想清楚事qíng脉络的席惜之,低声自嘲一笑,没想到他们苦苦寻找的半妖,竟然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东方尤煜……你藏得真深!
“所以……他是想借助安宏寒之手,斩杀蛟龙,坐收渔翁之利吗?”这个计谋真是天衣无fèng!只是,却搭进去无数条百姓的xing命!
难怪半妖会故意将蛟龙,压在桥梁之下。这一切,只是为了激起蛟龙对人类的仇恨,继而使得蛟龙入魔。
徐老头的声音无比沉重,断断续续的,仿佛每说一个字,都十分困难,“我在想,如果当年没有为他占卜那一卦,那么他便不会知晓自己的寿命会终结于二十五岁,更不会去吞噬妖jīng内丹,也不会惹出那么多罪恶……”
“兴许他不知道卦象,还能活过二十五岁……”徐老头的眼泪一瞬间涌出来,jīng神到了崩溃的极点。
“你别再自责,你并没有错。”席惜之深深叹了一口气。
“不,这就是我的错。倘若他不知道自己的命数,又怎么会去找那么邪恶的法子,给自己改命!”
徐老头的jīng神极度不好,已经走到极端,钻进死胡同出不来了。
席惜之害怕他再继续胡乱想下去,会把自己陷进去,再也拔不出来。灵力在掌心渐渐凝结,席惜之抬手覆上他的额头,将灵力输入他的大脑,帮他纾解紧绷的神经,轻轻说道:“睡吧,睡一觉,一切都过去了。”
“不……错都在我……”
“你没错……”席惜之在他耳边反复述说。
“不,是我的错……”
徐老头的声音渐渐小了,眼皮子变得沉重,最终慢慢合上眼,睡着了。
席惜之终于放下心中悬着的一块大石,刚松一口气,又一惊一乍从地上站起身。
“糟了!”一声惊叹,席惜之急匆匆往外跑。
进入山dòng之前,席惜之被东方尤煜戳穿身份后,故意忽略他的存在。岂料正是因为如此,反倒给他趁乱逃走的机会!
果然,席惜之追出山dòng一看,哪儿还有东方尤煜的身影。
白狐故意引他们到这里来,多半也是调虎离山之计!
几个士兵见席惜之慌慌张张,仿佛遇见什么可怕的事qíng,快步走上前,“相惜姑娘,出什么事了?”
席惜之没敢把真相告诉他们,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恐慌,只说道:“山dòng里的人昏睡过去了,你们好好照顾他,我有点急事要去做,你们先回去吧。”
士兵哪儿敢放席惜之离开?陛下可是下达了死命令,要求他们跟在席惜之身边。若是席惜之出事,他们每个人都没好果子吃。
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劝说,只见席惜之的身影化作一条残影,已经从树林另一头冲出去了。
“好快的速度……”其中一个士兵惊叹道。
他们迈步想去追,却发现两者的距离,早已经拉出去很远,能追上的希望极为渺茫。最终,他们只能打道回府,按照席惜之所吩咐的要求,将人带到军队驻扎地。
席惜之一边往前路奔走,一边在心里痛骂东方尤煜。没有想到人前是谦谦君子,人后却是一个丧尽天良的烂人!只凭一己私yù,竟然将沣州卷入这场无妄之灾。
但是,席惜之却没有办法,真正痛恨他。因为一个人的求生意识qiáng烈,并没有错。真正错的,是他用错办法。
席惜之奔到山脚的时候,发现水位仍旧继续在上涨。汹涌的波涛时而冲着山撞来,卷走一大堆的泥土树木。
席惜之使用灵力飞奔于水面上,按照以往的方向,加快前进。
天空乌云密布,天地bào风骤雨,整个世间昏沉沉的。
惊涛骇làng不断的掀起,在这一刻,水里的某个地方,冲起一柱擎天。
水柱冲到半空,炸开,霹雳巴拉的水珠四处浇溅,水面动dàng不断。
一声悠长浑厚属于野shòu的怒吼,响彻整个沣州,远至山上的难民都听得一清二楚。
正在赶路的席惜之脚下一顿,心惊,蛟龙出来了……
像是为了验证她心中所想,水面的波làng又一次滚滚翻涌,似乎在迎接什么人的到来。
“你们再也阻止不了吾,吾要你们不得好死,为你们愚蠢的行为,付出沉重的代价。”
席惜之漂浮在水面上,距离那个地方已经不远了,清清楚楚的能听见蛟龙说出的话。
只见一条巨大的黑影窜上天际,在云层之中翻腾。和龙相比较,蛟是没有角的动物,外表和蛇更为相似。
与蛟龙一同从水底钻出来的,还有师傅。师傅身上像是受伤了,手臂沾有许多血。血滴入水里,染红一片。
------题外话------
断更几天,写结局吧……写完了,直接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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