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了须臾,他取下了佩戴在左手拇指上的乾坤日月扳指。
千色迷蒙着睁开眼,觉得气血似乎还在缓缓上涌,直达额际,有一股莫名的湿冷随着呼吸袭
入肺底,带来撕裂般的绞痛,bī得她不得不紧闭双眼以求缓解痛楚。好一会儿之后,她才仰
起头,睁开眼,却因逆光而看不见他此时的表qíng,只觉得自己的身躯似乎是在急剧地缩小,
最终,当她意识完全清醒过来时,却发现自己已是置身于他手上的扳指内!
那是他带在手上的乾坤日月扳指,据说其间蓄积着天地万物之源的力量。早前,她初见平生
之时,曾被昊天给囚在承载三光神水的镇魂琉璃瓶里,而今,他莫不是打算这样带着她去玉
虚宫?
“你莫要担心,不管昊天帝尊用意何在,我今日都会让他解了你身上的那些束缚。”平生的
声音像是已经恢复了平静。可不知为什么,他深邃的眸底掠过一抹幽光,嗓音里带着点点嘶
哑,好像是响在她的耳畔,低沉的声音极尽内敛,传入她耳中却似带着道尽繁华散尽,韶华
逝去的恬淡苍凉。
最终,那扳指落在他的掌心里,他眼眸中带着深长缱绻的悲怜,表qíng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但
是看着她的眼神又万分地温柔。薄唇悠悠的一叹,他低低道了一句:“到玉虚宫之前,你只
管在扳指里屏气调息即可。”尔后,不待她有所回应,他将手掌一收,把那扳指并着她一起
牢牢紧握在掌心里!
**************************************************************************
按照素来的惯例,长生宴本是五百年才拟办一次的,而这一次,许是因着某种特别的原因,
早在一年之前,南极长生大帝便就让风锦给各位仙家神祗递了邀请的帖子。所以,今日的西
昆仑好不热闹,各路仙家神祗但凡收了邀贴的,全都如cháo水一般涌来。
玉曙一早就在昆仑山下等着了。
自从千色入了锁妖塔,紫苏因惩戒之事被逐下凡间,风锦似乎是倦了,只将神霄派内的一gān
事宜全权jiāo由他与广丹处理。许是因着承了风锦那无论做什么事都一派淡然的xing子,如今的
他在神霄派里已是个说话甚有分量的角色了,再无人提起他当初妖身修行得道的前事。
今日,玉曙仍旧云淡风轻,表面上,他似乎是负责迎接此次前来的仙家神祗们,只是那一向
平静淡然的神色中带了一点点旁人未曾发现的焦躁。当云泽元君带着满面chūn风的凝朱和一脸
好奇地红药前来之时,玉曙看到凝朱,那淡然的脸上漾起了一抹极清浅的微笑,可是,当他
发现这一路前来的只有云泽元君等三位之后,顾不得对他挤眉弄眼的凝朱,那极淡的焦躁顿
时染上了眉梢。
“平生帝君他——”毕恭毕敬地向云泽元君询问着,玉曙的神色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担忧,甚
至还夹杂着些微的慌乱。明明,他有亲自给平生帝君送邀贴过去,
思及平生的言行举止,云泽元君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暗暗在心里叫苦。“帝君有事在身,稍
后即到。”他向着玉曙点头示意了一下,言简意赅的话算作是解释,不经意扭头一看,却见
凝朱蹲在地上,捂着胸口哀哀地低叫。
聪敏圆滑如云泽元君,又怎么会不知道凝朱这小鬼头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
“凝朱,你怎么了?”故意蹙起眉头,云泽元君表面虽然是看向凝朱,可眼角却在偷偷地打
量着玉曙。
只见玉曙听了这话,即刻微微有些发愣,望向凝朱的目光里,担忧更甚。
“我腾云太久,胸口有点发闷,想在这里歇歇。”凝朱顺势低头,装出个上气不接下气的模
样,故意憋气憋得脸色都有些发白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像是缓过气来一般:“元君大人,你
先带着红药上山去吧。”
这倒是正合云泽元君的意!他点点头,任重道远地拍了拍玉曙的肩膀,带着点怜悯:“劳烦
仙君照料一下我们紫微垣的小凝朱姑姑了。”尔后,便带着红药一路往玉虚宫而去。
是的,他可得先上去,把自己这些天以来的所见所闻告知昊天帝尊才是!
莫要说他吃里爬外,不管怎么说,在他看来,平生帝君的安危才是首要的。
只是,他却没有发觉,跟在他身后一脸好奇的红药偷偷露出了笑容!
******************************************************************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平生到了西昆仑之下。
他冷着脸不声不响,俊脸之上没有一丝表qíng,深邃清朗的眼中显出一种极稳极劲秀的力道,
像温柔的静谧泛着冷光的剑那般,充满螫伏的力量,默然之中,毫不掩饰他那浑然天成的尊
贵傲气。不仅如此,他那一身尊贵的紫色衣袍实在太过显眼,以至于他一现身,周遭的大小
仙君们都不由自主地闭嘴噤声,愣愣地望向他。
他常年身处紫微垣,最近这数千年几乎没怎么现身过,认得他的仙家自然不多,可是,众人
都知道,在天界,有资格穿紫袍的必然是来头极大的角色!
见了平生,凝朱自然高兴,可没见到千色,玉曙显然就很是失望了。“平生帝君!”他迎上
前去,有些嗫嚅地询问:“我师姑她怎么——”
他正想问千色为何没有一并前来,却不料,平生把眼一睨,眸中流转着显而易见的疏离,声
音淡的听不出任何qíng绪,语气听上去,明明连一丝起伏都找不到,却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深
沉敬畏感:“帝尊身在何处!?”
玉曙被他那气势给震慑了,一个不觉,冷不防打了个冷颤,忙不迭地恭敬回话:“在九霄殿
——”
他话还没说完全,平生便就点头,淡淡应了一声,薄唇微微一扯,绽出让人心惊胆战的冷笑
,下一瞬,便已是旁若无人地拂袖而去!
凝朱傻眼了!
跟在平生身边那么久,她还从没见过平生有这样的一面,那种感觉她完全无法用语言形容,
尤其是他眼中那一片yīn冷的寒凉,陌生得仿佛是变了一个人!
然而,不远之处的小树林中,昊天眼中那不务正业的一gān小兔崽子们却是狐疑地眯起了眼,
个个神色都不同。
他们正是灵砂,空蓝,木斐与半夏四人,号称玉虚宫的“棋痴”、“酒痴”、“琴痴”、“
书痴”!
“我的乖乖,这是哪路尊神?”灵砂远远望着,也不免折服于平生那举手投足间散发出的傲
气,啧啧有声地喟叹着:“真真好大的脾气!”
站在一旁的空蓝正仰头灌着酒。顾不得擦一擦唇边残余的酒渍,他捏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
思了好一阵,才算是的出了个答案:“看他一身紫袍,莫不就是那紫微垣的北极中天紫微大
帝?”
“那真是北极中天紫微大帝?他不是因着有神职在身,一向都不来赴咱们玉虚宫的长生宴么
?怎么这次破天荒了?”木斐的眼珠在眼眶里从右转到左,又从左转到右,突然像是想起了
什么似的,恍然大悟:“对了,我听风锦提过,千色如今在他所管辖的紫微垣里修行赎罪
……”
“千色虽然被削了仙籍,诛了修为,打回了妖身,可到底出了锁妖塔了,也算好事一件。”
灵砂咂了咂嘴,将自己手里随身所带的白玉棋子抛得老高,又稳稳接住,心中疑云重重:“
只是,就算要修行悟道,也该是在咱们玉虚宫呀,为何昊天要送她去紫微垣?”
空蓝仰起头,将酒葫芦你剩余的酒一饮而尽,这才过瘾地用用衣袖把嘴一敛:“人家昊天帝
尊可是九重天之主,做事从来都是自有思量自有打算的,哪里还需要你这无名小卒去教他。
”瞥了灵砂一眼,他微嗤一声,眉梢挂着诡谲的笑意,淡淡的风凉话,颇有些看热闹的事不
关己:“看那北极中天紫微大帝如此难看的脸色,怕不是那昊天帝尊又做了什么自有思量自
有打算的事儿把他给得罪了,所以这么怒气冲冲地打算去兴师问罪了?”
“只是不知又是怎生的一番jīng彩好戏——”木斐冲着灵砂和空蓝眨了眨眼,屡教不改的出着
馊主意:“要不,咱们趁这空闲跟去打听打听?!”
此言一出,另外两只立刻表示出了极大地兴趣,顿时赞同地点点头,便要打算尾随而去。
“都给我站住!”在一旁一直不声不响的半夏突然开口低喝了一声,眉间青筋隐隐地跳动了
几下,倏地反转身,一双星目深黝不可捉摸,却带着坚定无摧:“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
有心思看热闹?如此节骨眼上,都给我谨言慎行!”
此言一出,灵砂、木斐并着空蓝,三人面面相觑,脸上显出了些惭愧之色。
成功地将好奇心过剩的三个家伙给喝止,半夏咬紧牙关,好半晌才松开,眼中有一闪而逝的
痛意,甚至连呼吸中都是苦涩的味道,弥漫着哽住了喉咙,声音比起方才,更显坚定:“你
们都知道,今夜之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好好在此等着白蔹与风锦的消息罢!”
******************************************************************
得了云泽元君的消息,昊天在九霄殿里慢慢地踱着步子,心里在思索着对策。
按照云泽元君所说,那三途河的忘川水似乎并没有使得平生将那些前尘往事尽数忘光,时不
时的还会记起些无关紧要的部分——虽是无关紧要的部分,可也不能就此忽略。平生素来聪
慧,并非是个好糊弄的人,一旦觉察出了什么蛛丝马迹,只怕这事最终会搞砸!
如今,恐怕只能从那小雀儿的身上下手了!
有些愁闷地,昊天不经意抬起头看了看九霄殿里供奉着的那些开天辟地的神祗像,只觉得自
己有些残忍。说来,那小雀儿并非是十恶不赦,用如此法子折磨她,连他也觉得有些下不了
手。这一刻,心底像有什么坚硬锋利的东西正在一点一点地刨着,由浅坑慢慢汇集为深渊,
52书库推荐浏览: 则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