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色霜青_则尔【完结】(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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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他,也成了个不关紧要的闲角儿。好吧,他承认,他也曾经想要做一颗感天动地的痴qíng种,可惜

  ,老天下了一场雨,将他心里那颗痴qíng种给活活淹死了!

  看着面前的千色师徒,不自觉地在脑子里参照流言,假想着这师徒二人是如何缠绵悱恻双行双

  修的,他便更觉怒意难扼制,心里那颗被淹死的种子发了涨,非得要找点办法发泄才可,便索xing将

  自己知道的一并倒了个底朝天:“你杀了古蕙娘,将她的魂魄用麒麟眼菩提子镇在染缸下头,借天

  时地利人和之变,让她化身为罗刹姬,搅得赵家jī犬不宁,尔后,你就趁机从中作祟,想要搞垮赵

  富贵,为你的心上人出气。不过,赵富贵到底老jian巨猾,觉察了你的意图,处处提防,你无从下手

  ,gān脆就一不做二不休,结果了他。这样,不管你最后是顺利逃脱也好,又或者是被官府给法办了

  也好,反正,赵富贵在名义上也只有一个儿子,你的心上人自然也可以母凭子贵,承继赵家的家产

  ,过得衣食无忧。”

  最后,见着尘空脸色发白,付秋娘满脸惊愕,他觉得自己也算是回本了,发泄了,把自己的愤

  然转嫁到别人身上了,这才呵呵一笑,露出满口白牙,竟然还要欠揍地反问:“我可有说错?!”

  菩提子

  听到“痴qíng种”这三个说不清是褒还是贬的字眼时,青玄无意识地看了千色一眼,突然捕捉到

  千色眼中划过的一道光亮,尔后,她虽然气势依旧,冷傲不减,可是,那眼眸却是微微敛了。

  青玄心下觉得怪异,当即便细细地对千色一番察言观色,竟发现她眼眸中隐隐流露出难以言喻

  的低落。

  低落么?

  这神qíng,他还从未在师父的脸上见过。按着白蔹小师叔的说法,师父素来好qiáng,冷面少语,若

  非触景伤了心底深藏的qíng弦,又怎么会有这般模样?他猜想,莫不是师父触景伤qíng,又回忆起了什

  么往昔jī毛蒜皮的倒灶事?

  这么想着,青玄略略转头,看着眼前的尘空,突然也觉得像是受了震撼,仿佛是在三生石上看

  十世之前的自己。虽然,如今的他已经不可能再追忆当时的心境,也体会不到自己当时对那芍药花

  妖究竟有多么怜惜,才会为了她不顾一切,可是,他却也懵懵懂懂开始明白qíng事的个中奥妙。

  师父,会不会是想起了那负心无qíng的风锦?

  难道,师父心里还念着他?

  是了,肯定是了!

  否则,小师叔也不会恨铁不成钢地斥责师父不知觉悟!

  那风锦到底是什么模样,竟能惹得师父如此念念不忘?!

  不知为什么,青玄这么想着,突然从心底涌上来一阵怪异的味道,极快地在他的四肢百骸并着

  脏器当中轮回肆nüè了一遍,末了,还在喉间留下了个涩溜溜的酸尾子。此时此刻,他已经没兴趣再

  去奚落那狐妖花无言了。明知在这种气氛怪异的沉默时刻清嗓子会引起大家的注意,实乃是不智之

  举,可他还是这么做了,为的只是引起师父的注意。

  不为别的,就是心里有点堵得慌,不乐意师父再去心心念念那负心的风锦!

  青玄这一清嗓子,千色自是抬起头瞥了他一眼,而尘空也从呆滞之中回过了神来。

  花无言所说的句句都是事实,样样都打在点子上,似乎已经由不得他再隐瞒了。身在道门之中

  ,虽有双行双修之法,但qíng字,却是一个众所周知的禁忌。莫说是陷入红鸾劫的修道者成不了仙,

  就连成了仙的,若是陷入qíng事之中,也是过不了天劫的。他自小走投无路,入了道门,日日被迫跟

  着源清道长坐忘修行,可是却心有旁骛,只一心向往着人世间的种种凡俗qíng事。

  这些年来,他所做的一切也的确全都是为了付秋娘,别说他在赵家做管家的积蓄几乎都拿去救

  济她,就连她的儿子在赵家,也全赖着他处处照管时时留心,才能吃饱穿暖直至今日。说实在一些

  ,他没想过要与她有什么暧昧,甚至没想过要得到她,即便是知道她被人jian污,未婚产子,早已被

  众人戳着背脊骨,讨论得极为不堪了,可在他的心里,她仍旧是那个流着眼泪跪在佛宝dòng前的少女

  ,那般虔诚,那般澄澈,惟愿以一世相守报答她的心上人,从未改变。

  他知道,天意时时弄人,所以,他不敢奢求,只愿能在她的附近,有机会看到她,便就觉得满

  足了。

  “今日被你们拿住,我无话可说。”沉默了许久,尘空终是从唇fèng中挤出这么一句话来。许是

  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不可能有人会理解,双眼便就染上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矜傲,大有任人宰割的意

  味,似乎并没有将在场身份各异的人们看在眼里。

  “自古以来,杀人偿命,乃是天经地义,既是世事之变,还是将你jiāo由官府法办吧。”千色说

  得轻描淡写,垂下眼帘,眼睫轻轻地抖动,似乎是不打算gān涉世事的轮回变迁,便选了个足够折中

  的办法。这么说着,她上前一步,将那桌案上的十八颗麒麟眼菩提子尽握掌中,杜绝了花无言的觊

  觎:“这麒麟眼菩提子持珠,我会送上若泉山清风观,亲手jiāo给你师父源清道长。”

  眼看那闪烁着棕huáng□人光泽的麒麟眼菩提子落入了千色手里,花无言却只来得及发出“哎

  ——”的一声叹息,用懊恼结尾。他做这么多事,布了不少烟雾幕布,表面上看似乎是为着累积功

  德,可实际上却是为了得到这麒麟眼的菩提子,希望能助自己尽快修成仙道。如今,一切都平白落

  了空,他心里自然很有些不痛快的,只恨自己方才为什么不大胆一些先下手争抢,就算是抢输了,

  也不至于像如今这般不战而败,既是输了里子,又输了面子。

  一听说尘空会被jiāo予官府发落,付秋娘顿时才醒悟事态的严重xing,立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偏偏拖谁的腿不好,刚巧就拖住了花无言的腿。“能不能求求各位,放过他?!”此时此刻,在付

  秋娘的心思里,只以为众人都是良善之辈,想要擒拿谋害人命的凶手,并不知晓背后的来龙去脉,

  只是兀自苦苦哀求:“说到底,他做的都是因为我,他的那些罪,我会去向官府承担的!”

  花无言素来有洁癖,连被凡俗之人碰触一下也觉着浑身不自在,如今被付秋娘抱住一只腿,挣

  脱不得,心里更是气闷,若非碍于这么多人在场,他一定会狠狠将其给一脚踹开。“你以为,你替

  尘空担了罪责,伏了法,受了刑,就是帮了他么?”瞪着那愧疚并着哀求的付秋娘,他yīn恻恻地嗤

  笑一声,明明是语调轻柔的几个字,却却偏偏衍生出足够让人畏惧三分的寒意:“你这不是在帮他

  ,是在害他!”

  付秋娘一时没弄清花无言这嗤笑的意思有什么实质内涵,扭过头,把众人打量了一圈,只觉迷

  惘不已。

  那一刻,就连青玄也明白了花无言话语中的所指。

  诚然,若只是求一个凶手,那么,只需有人去伏罪画押,尔后斩首示众,自是可以抵了罪责,

  只不过,生死簿之上却又白白赔上了一条无辜枉死的人命,这一笔账,却还是要记在始作俑者的头

  上的。等到那人身死之时,魂魄入了幽冥九重狱,这些生前的罪孽,会在幽冥阎君处一一清算。

  更何况,这尘空不仅仅是谋害了他人xing命,还用法器镇了古蕙娘的魂魄,使得古蕙娘化作罗刹

  姬,吞噬了十几个无辜壮男的血ròu,这,又是一笔难以清算的罪孽。

  红尘凡俗一场空,可偏偏,苦海生波,就这么生生上演了一番又一番冤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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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终,青玄同千色一道,将那麒麟眼菩提子给送回了若泉山清风观。

  镇观至宝回归道观,这自是可喜可贺之事,但源清道长听说了尘空的事,脸上却并没有半分喜

  色,只是盯着那泛着棕huáng色光泽的十八颗菩提子,老泪纵横,泣涕淋淋。

  那时,青玄才知道,原来,这源清老道长乃是那尘空的生父,早年因着迷恋修仙而抛妻弃子,

  不告而别,到若泉山上入了道,谁料得,其妻带着独子四处寻找他的下落,却是身染重病,竟在若

  泉山下断了气。不知是因缘注定,还是事有巧合,尘空被竟然清风观收养,成了一个小道士。

  尘空这个小道士自小痛恨自己的生父,痛恨道门,痛恨修仙,当得知自己的师父竟然就是自己

  的生父时,又怎能就此接受事实真相?所以,他偷了清风观的宝物,悄悄下了山,为的是让自己的

  生父永无修成仙道的机会,之后,他所做的一切,也不过都是自然而然。

  那十八颗菩提子,正犹如祥瑞之眼,冷冷地一路凝望着他的孽与劫,qíng与殇。

  所谓,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一切因缘际会,俱是天意注定,人,不过是凡俗之中碌碌的

  棋子,世事,总会有它的轮回玄机。

  尘空自以为为心上之人算尽了一切,却没有料到世事难测,事件的落幕并没有如他预想的那样

  发展下去。

  他因着谋害人命,自是到官府投案,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任凭发落。原本,只合着将他斩

  首示众,便能了结一切,可正当此时,赵家却有个通房丫头来报官,只说那赵富贵曾在chuáng帏间亲口

  承认自己谋害了秀才齐子洳,还在染坊里将其焚尸灭迹。

  这真相一捅出,可就不得了,虽然齐子洳伤风败德,诱拐女学生与自己一同私奔在先,可事实

  上,他仍旧是朝廷授予了功名的秀才,是天子的门生,如今死的不明不白,又怎能不追查清楚?于

  是,一番周折审察,待得折腾完毕,赵家的万贯家财并着布庄染坊,竟然全被那审案的糊涂官给没

  收一空!

  斩首示众之日,尘空身首异处,血溅刑场,而那付秋娘因着一番愧疚,竟然神思恍惚,在洗衣

  之时不幸失足落水,遇溺身亡。所以,当千色师徒带着源清道长来为尘空收敛尸身之时,目睹的就

  是这么个令人唏嘘不已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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