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之后,周遭开始浮起了耳语声,那些仙尊神祗们似乎已是从极度的震惊中天回过神来
,纷纷jiāo头接耳,有的饶有兴味地盯着青玄,想知道他接下来还会有什么惊人之语,有的则是作壁
上观状注视着昊天,等着他大发雷霆,目的不同,神色各异。
当在场所有人皆以为昊天会拍案而起,怒不可遏的时候,昊天竟然一反常态,不怒反笑,直将
一旁的千色给笑得毛骨悚然,暗暗为青玄着急。
许久,那笑声才平复下来,昊天满脸赞赏地看着青玄,端起桌上的云杯,浅尝了一口那滋味甘
甜的“昆仑雪芽”,神色里带着几分不经意,像是闲话家常一般,连语气也是那般漫不经心,黑眸
灼亮得骇人:“这么万儿八千年来,本帝尊还是第一次见到像你这般直言不讳的人,比起这满座口
是心非的,倒是有趣多了。”
不知为什么,青玄只觉得昊天言语中的“有趣”二字甚不尊重人,如同自己在他眼中,只是蝼
蚁一般的玩物,随即便凝起眉来,神色之间虽不见什么大变化,可心里却有了别样的思忖与揣度。
见青玄不答话,昊天略略眯起眼,薄唇微扬,露出和善的笑,神态轻松和煦,仿佛就连泰山崩
于前,都无法改变那慵懒的微笑:“长生君上,你可听见了么,你这小徒孙急于修成仙身竟是有这
般目的?实在是出人意料得很!”
他的语调有些怪异,听上去仿佛是打趣调侃一般,全没正经,以至于长生大帝也无声地蹙起了
眉头。可是昊天并不在意,末了,只是很认真地看着青玄,打算刨根究底:“不知你能否告知本帝
尊,你倾慕之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疑问一出口,几乎所有的人都心领神会,只是,谁也不搭腔不多嘴,只是静待着那意料之中
的答案出口,只想看看这出戏如何收场。
那一瞬,千色如被雷殛,愣在原地,全身自发梢到指尖都已变得僵硬如石,就连全身的血也似
乎随之凝固了,睫毛盛着细密低迷的微光,垂下,复又抬起。“青玄!”她呵斥一声……冷静dàng然
无存,qíng绪被极度的惊恐所支配,脚步终于往前迈出,语调中带着斥责,可更多却是意yù保护,扬
高了声音告诫着:“不可随意在如此场合胡言乱语!”
那一瞬,青玄眼尖地发现,千色失去冷静的瞬间,昊天的眼分明在笑,而那不怀好意凝睇的,
正是幽冥阎君白蔹所坐的位置。
顿时,青玄什么都明白了过来,可是,他却并不表现出一丝慌乱,只是在唇边噙着一点不动声
色的冷笑。“帝尊,青玄师命难为。”他配合着千色的呵斥,表面看似因为难而推脱不答,可心里
却明镜一般铮亮,就等着昊天刨根究底,死死咬住不放,落入他的言语圈套之中。
此时此刻,究竟是谁把谁当成刀子使,还未可知呢!
“千色,难得你竟收了个这么直率不藏话的徒儿,何必祭出师命难为这一着,生生扼杀了他的
直言不讳?”昊天压根就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看似单纯热血的小子竟然瞬间就已是找到了利用自己的
对策,果然便就上当,微微敛了笑,故意板起面孔责难着,醇厚的嗓音不怒自威:“即便是胡言乱
语也没什么要紧的,本帝尊倒是好奇,如此坦率的年轻人,却不知他能有些什么与众不同的胡言乱
语!”
末了,他和颜悦色地看着青玄,带着点不怀好意的循循善诱:“你莫要在意你师父的斥责,有
什么想说的,就尽管大胆地照实说吧。”
青玄垂下头,给人一种自己羞涩难言的假象,不让任何人窥见自己此刻的表qíng,声音沉稳得听
不出任何端倪,不动声色地克制着qíng绪的外露,不让自己的目的有丝毫彰显,让事态按着自己的心
思一步一步往下发展。
“我倾慕的人就是我师父!”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看着离自己不过数步之遥的青玄,听得他竟然真的在众目睽睽之下,毫不掩饰地将心意坦诚,
千色瞳孔一缩,身子一震,由紧张而衍生的颤抖如今更是厉害了。此刻,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似
乎是在努力消化着这震撼力十足的事实,胸腔里顿时涨满了空气,简直难以正常呼吸。
昊天看着坐在一旁一直不吭声可是脸色却极难看的白蔹,知道他此刻是不得不刻意隐忍,却还
像是怀疑一般,继续极慢地重复一遍,确定一般细细咀嚼,将每个字都咬得极重:“你,真的倾慕
你师父?”
“是的。”青玄也不抬头,只是声音平静而认真地答道。
像是终于得了个甚为满意地答案,昊天兀自抿唇,将神色中所有的戏谑与调侃一并收敛得gāngān
净净,笑容透着说不出的古怪:“只是,你与她乃是师徒,不仅身份有别,且还辈分悬殊——”
不等他的话说完,青玄抬起头,打断他的话,粲然一笑,笑容你透出的犀利,比昊天更古怪了
几分。
“帝尊此言差矣,携手白发,不是只需一个两qíng相悦的理由便可么?我本以为,只有卫道偏颇
的世俗凡人才会在意那所谓的身份辈分之差,尊卑贵贱之说,却不料——”故意顿了顿,像是见到
猎物入了自己的陷阱之中,再难逃脱,青玄终于扭转了形势,占了上风:“逍遥无为的仙尊神祗,
竟然也要在意如此迂腐的规矩么?”
不得不说,青玄这话驳得极妙!
若昊天再于身份辈分等细节上多作计较,纠缠不休,无疑便会使得自己落了下乘,与那卫道偏
颇的世俗凡人划了等号,这于他尊贵的身份而言,的确是很不适宜的。如此,他被硬bī着,进退不
得,左右两难,不得不忍痛弃了这条可以有无数发挥的棋路,另辟蹊径。
他冷冷哼了一声,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打量着青玄,只觉眼前这个凡胎ròu体的小子,竟然能反弹
得如此无声无息,瞬间占尽他的上风,似乎比幽冥阎君白蔹更难对付。
“只不过,本帝尊再怎么开明,也不能对某些触犯天规之事视而不见。”眉头一蹙,他板起脸
,终于端出了甚为九重天统御者的架子。“本帝尊早前便就听说,你师徒二人躲在鄢山之上,关系
非同一般,如今,莫不是有恃无恐,你才敢在本帝君面前如此大胆而放肆?”
说到最后,他提高了声音,因着惯于以漫不经心掩饰真正的qíng绪,显得有一分不自然,可是,
那jīng光内敛的黑眸中,稍微泄漏了让人不敢bī视的威严。
仿佛终于见着昊天有些怒意了,众人细微的耳语顿停,周遭的气氛立即凝重得像是结成了固体
,除了那细不可闻的风声,再没有一丝杂噪之音。
千色心弦一颤,再也无法压抑qíng绪,双手紧握成拳,嘴唇因惊惶而泛白,无法控制地微微战栗
着。“小徒心无城府,xing子单纯,若是有什么得罪之处,请帝君莫要与他计较!”从没有对谁低过
头,可这一刻,她心知肚明,不能再任由事态如此失控下去,第一次忍rǔ负重,屈膝在昊天面前下
跪,黯着脸压低声音求饶。
不管昊天是想要借由她激怒白蔹也好,还是有意要为难她也好,这件事都不应该扯到青玄的身
上。那些悟道修行之事,她可以不在乎,可是,青玄还未修成仙身,若是昊天有意刁难,阻了他的
修仙之路,那可如何是好?
她不可能再眼睁睁见着他堕入生生世世不得善终的命数当众,受尽欺凌与折磨!
“千色,这可是你飞升之后八千年来,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向本帝尊下跪求饶,却不是为了
自己,反是因着别人,足见你对这小徒弟可真是看重呵。”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以妖身得道飞升的
女子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屈膝低头,昊天冷冷一笑,却并没感觉到一丝满足。
这个女子身上无疑有着难得一见的才能,可是,xing子太倔,脾气太烈,目中无人,不肯低头,
他想要重用,却又心存顾忌,便就希望能借着挫折,好好磨砺一下她的棱角,让她最终成为一颗圆
滑而耀眼的明珠。
可惜,三千年了,她始终是一块棱角分明的顽石,无法磨折,无法砺锉,没能如他所愿,成为
一颗明珠!
见千色因着自己下跪求饶,青玄眯起眼眸,竟然上前一步,硬是箍住千色的身子,半拖半抱地
将她从地上拉起来,便就使得方才那一番求饶的言行,在他人的眼中又被赋予了更暧昧的含义。
“帝尊倒以为,我与师父在鄢山之上悟道修行,关系如何的不一般了?!”将千色只地上拖了
起来,他竟然将她给护在身后,毫不畏惧地直视着昊天,神qíng淡然而从容,反问得不着痕迹的尖锐
。
“青玄,别再说了!”
千色焦灼得很,一时之间不知所措,只能微微仰起头,看着眼前这个比她高出不少的男子背影
,眼眸竟是有些模糊。
素来是自己老母jī护小jī一般地护着他,几时,他竟然也一副守护者的姿态,将她给护在身后
?
“师父,你行得正,坐得端,为何不说?”转过身,青玄薄唇微扬,眉宇含笑地看着千色,微
微眯起眼角,仿佛在玩味什么。不慌不忙之间,他眼神炽热如焰,若有所思地一寸寸在她的身上燃
烧,好一会儿才转过身去,无声地扫视了一眼周遭,幽暗的黑眸里燃烧着两束炽烈的火焰:“既然
连帝尊也关心此事,那今日,青玄说什么也要在诸位仙尊神祗跟前,将事qíng给说个清楚了!”
语毕,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没有丝毫犹豫,敲金断玉一般铿锵
有力。
“没错,我的确是对师父倾慕已久,恨不得与师父鸳梦永世,携手永生。可是,这不过是我一
厢qíng愿罢了。在鄢山之上,我师父谨守师徒之谊,洁身自好,清清白白,没有一丝一毫的言行错处
,存的也不过是渡人入道的善心,绝不是居心叵测之人口中蓄意污蔑的那般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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