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色霜青_则尔【完结】(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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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的浮萍一般,断断续续,隐隐约约,在空旷的河面留着极轻却也极悠远的尾音。

  若是换作五年前,青玄或许会被这诡异的气氛给吓得手脚如同打摆子一般颤抖不停,汗毛直竖

  ,糙木皆兵,可现在,他冷静少语,握着乾坤剑面色如常,很是沉得住气。

  跟在师父身边的这五年,他确是学了不少的本事,每当要出东极补充粮食之时,他也总会借着

  这些机会去收拾一些为患人间的藤jīng树怪妖魔厉鬼,一来可以长些见识,而来,也算是练练手

  。

  说实话,他第一次独自除妖卫道时,面对的虽是一个道行不过三百年,刚刚能化为人形的灰láng

  jīng,可是仍旧挂了彩。那灰lángjīng知道自己生吃了不少活人,定是逃不过惩罚,便就特别凶恶勇

  悍,妄图做垂死挣扎。以他当时的修为来说,要应付起来的确有些难度的,可最终,凭着一股

  不怕死地凶悍劲,他到底是收服了那灰lángjīng。

  如今想想,那时,他只不过是回忆起自己曾经躲在师父身后战战兢兢的窝囊相。

  是的,他不可能永远躲在师父的身后,做一个被保护的孩子。总有一天,他要用自己的手保护

  师父,总有一天,他会豪气gān云顶天立地地将师父护在身后,再不让她受任何委屈!

  想起了师父,青玄微微闪了闪神,看了看一旁的凝朱,发现这小花妖趴在船舷边上,不断左顾

  右盼的,东张西望,似乎很是兴奋,遑论眼神还是表qíng,都如同期待什么新把戏似的,巴不得

  下一瞬就蹦一只鬼出来。

  她没见过鬼么,照照镜子不就得了?反正,妖魔鬼怪不都是一路的亲戚么,难不成,她还真把

  自己当成个修仙的了?

  看着光景,那闹鬼的传闻多半是道听途说,信不得真了。青玄正打算唤那划船的艄公将船给掉

  个头,划回宁安王府去,突然见到河岸边的柳树下站了个人。

  那是个女子,一身嫁衣喜服,手里拎着两串锡箔的元宝,傻傻地站在那里,愣愣地望着水面,

  如同一座雕塑,可发丝却随着夜风斜斜地飘飞,令人毛骨悚然!

  那究竟是人还是鬼?

  青玄心念一动,正打算探个究竟,不料,那女子却突然抬起头,望着他们所乘的那艘小船,如

  同受了什么惊吓,恐慌地瞪大眼睛,尖声乱叫,歇斯底里:“啊!有鬼!有鬼!”

  大半夜的,她这么一尖叫,那效果实在是堪称震撼,反倒把青玄给叫懵了

  凝朱兴奋地一跃而起,四处张望,急急地高声询问:“哪里有鬼?!鬼在哪里?!”

  她这么一搅合,吓得那摇船的艄公也赶紧将船摇到了岸边,扔了船桨便跃上岸去。

  “有鬼!”那女子抖抖索索,手指指着船尾处,咽了咽唾沫,声音颤抖着回答:“方才就在那里

  !”

  青玄随着她所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船尾处亮着一盏灯,脉脉的河水静静地流淌,别说是鬼,

  就连一个漩涡也没看见。“真的有鬼?”他一边静静打量着眼前这个诡异的女子,总觉得她倒

  只有三分像人,却有七分像鬼,原本微皱的眉已是渐渐深蹙了起来,神qíng越发凝重。沉吟了片

  刻,他将眉宇不动声色地舒展开,压低声追问道:“那鬼是什么模样?”

  “一身红衣……披头散发……没有脸……只露出半个身子……一直漂在你们的船后头……女鬼

  ……”那女子微微瑟缩着,急急地蹲下身子去捡地上散乱的元宝蜡烛高香,似乎很是惊慌,说得

  有鼻子有眼的:“然后,一下子就不见了!”

  难道,真的有鬼?青玄不禁狐疑,自认也算是碰见过不少的厉鬼,倘若这女子所言非虚,可方

  才他却为何一点的鬼怪气味也没有嗅到呢!?

  凝朱眼尖地看出了青玄神色的狐疑,立刻从头到脚将那蹲着拾东西的女子打量了个遍。末了,

  她蹲下身去,和蔼客气地帮着捡拾那些散落的钱纸香烛,装作不经意地询问:“大半夜的,你

  怎么穿成这种模样,一个人孤身在此?”

  那女子并不回答,只是将头埋得更低了。好一会儿之后,她似是已经镇定了下来,从凝朱手里

  将钱纸香烛一把扯过去,似乎有些油盐不进,并不乐意凝朱好心帮忙。

  “这不是素帛么?”这时,倒是那艄公认出了这个女子,言明了她的身份来历:“她是东城炒货

  店老板的女儿——对了,今日好像是她娘亲的忌日,她这副模样,想必是来河边为她娘亲烧点纸

  钱元宝之类的,拜祭一番。”

  拜祭亡灵?

  真的这么简单?!

  青玄看了看那素帛一身的嫁衣喜服,心中狐疑更甚。众所周知,拜祭亡灵宜着缟素,可这女子

  一身的喜红,怎么看怎么别扭!

  “要烧纸钱元宝拜祭,去哪里不行,为何偏要来这河边?”同青玄jiāo换了一个眼神,凝朱揣度地

  转了转眼珠子,故意将声音微微扬高,肆无忌惮地开口:“这么大半夜的,她还穿着一身大红的

  嫁衣在这里晃dàng,也不怕吓到人?乍一看,我还以为她是鬼呢!”

  仿佛是一下子被凝朱的言语给刺激到了,素帛站直了身子,近乎僵硬地直起腰板,抬起头来,

  面无表qíng地直视前方,言辞平板,拒人于千里之外:“我娘十年前在这里投河自尽,至今也没

  找到尸首。这一身嫁衣是她自己之前替我fèng好的,我即便是喜欢大半夜地穿着来祭拜,敢问,

  又和诸位有什么关系么?!”

  语毕,她往后退了几步,换了个位置蹲下,将那香烛点上,一个人焚烧着纸钱元宝,不再多说

  一个字。

  凝朱扇了扇因燃烧而四处飘飞扑腾到衣衫上的纸钱灰烬,瘪了瘪嘴,看了青玄一眼。见青玄静

  静望着素帛,漆黑的眼眸中似乎闪过了一抹什么光亮,她便立刻凑过去,压低声音:“青玄师

  父,她说她见到有鬼跟在我们船后头,你信不信?”

  嫁衣?

  女鬼?

  素帛?

  拜祭?

  这其中的巧合也未免太多了吧?

  青玄盯着那素帛沉默了良久,眸光在夜色中越发锐利,最终垂下眼,微微阖上,眼睫毛轻轻颤

  动,似乎在思索什么。“此事蹊跷甚多。”再睁开眼时,他这才似笑非笑地应了一声不置可否

  ,只是垂眸敛目,转身上了小船:“我们先回宁安王府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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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玄同凝朱回到了宁安王府,赵晟正坐立不安地在厅堂上走来走去。一见青玄回来了,立刻急

  急地迎上来,

  “青玄兄,怎么样?”赵晟凝起眉,额头上呈现出一个浅浅的“川”字褶皱,言辞中带着急切

  :“那闹鬼之事究竟是真是假?”

  “遑论真假,赵兄都不必太过忧心,师伯命我给赵兄送来的那半块玉玦,赵兄只需收好,那么,

  即便是真有什么妖魔鬼怪,也是近不了这王府的。”青玄不打算将方才的事告诉他,只是四两拨

  千斤地兜着圈子:“如果赵兄还是不放心,那我就留在这里,直到你将新娘子平平安安娶进门,

  如何?”

  “求之不得!”赵晟重重地点头,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可转过身去,在青玄和凝朱都看不到的角

  度里,他那闇沉的眼微瞇起,淡然的表qíng看不出是何种qíng绪,唇边那抹浅浅的慵懒在瞬间便勾勒

  成了犀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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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一切相安无事。

  第二日一大早,青玄便独自到街上打听了一下,这才了解了一些相关qíng况。

  据说,那闹鬼的传闻是早就有的,可最近这两年却不知为什么,折腾得十分厉害,再加上有几

  家人娶新娘时出了点意外,便就被民众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同那传闻生拉硬扯到了一块儿。

  不管怎么说,宁安城内的老百姓对此都是深信不疑的,但凡有娶亲的人家,本着不怕一万就怕

  万一的心思,都会准备三牲蔬果元宝香烛去宁安河上祭祀水鬼。

  而那东城卖炒货的素帛姑娘,则更是宁安城里的传奇人物。

  据传,她八字甚硬,出生之时便就克死了自己的亲爹。后来,她娘带着她改嫁给了炒货店的鳏

  夫老板,有个算命的恰从炒货店门口经过,铁口断言,说她八岁会克死亲娘,十五岁会克死继

  父,若是嫁人,定会克夫克子,招惹官非,积业不保,家破人亡,十足十的一个天煞孤星!

  这事当时倒也闹了一阵,众人纵使啧啧喟叹,可口传了几日便就罢休了,谁也没有太当真。可

  谁知,就在素帛八岁那年,她娘突然半夜里莫名其妙地投河自尽,她继父一时便着了慌,直骂

  她是个祸害,要将她送去尼姑庵,虽然后来被邻里街坊们给劝阻了,可素帛的日子便也开始难

  过了起来。到了她十五岁上头,她继父竟然也因雨天路滑而跌跤撞破了头而亡,众人便就更加

  将她看作是不折不扣的扫帚星了。

  这扫帚星如今都快双十年华了,可也还没有媒人上门提亲,平日里又喜欢不声不响地闷着,见

  了谁都没个笑脸。再加上女子开店铺做生意,到底是抛头露面,并不光彩,而她还日日穿着一

  身缟素卖炒货,怎么看怎么让人不顺眼。要不是宁安王府的王妃很喜欢她店里的那些gān货零嘴

  ,每个月总要买去她大半的炒货,将她jīng湛的炒货手艺给传了出去,她只怕连糊口养活自己也

  不容易!

  当然,除了八字硬,天煞孤星这些传言,坊间还有其他的谣言版本,比如——她是有yīn阳眼的

  ,能看得见鬼怪,所以经常一个人神神叨叨,自言自语,举止古怪等等等等!

  总之一句话,这是个生人勿近的女子!

  这么一说,青玄倒是对这个素帛更感兴趣了。

  不知为什么,他初见这个女子,并不觉得她多么漂亮,可是,眉间的那抹冷傲,却是像极了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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