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还没等她想明白,那车便弯入旁边一条小巷,停在了一座朱墙大宅的后门前。
那男子先下来,然后撩了帘子让安可洛也下来。
安可洛抿抿唇,望着那宅子,天色已暗,她竟是看不清,因又望向那男子,开口问他道:“这不是尉迟相府。”
男子垂目,依旧冷声道:“这是晋王府。”
闻得那三个字,纵是先前心里已有准备,可还是让她惊了又惊。
晋王府!
晋王此时寻她来做什么?而且还是打着尉迟翎的名头!
怕是……不肯让人知道,抑或是想要栽赃给尉迟府上?
那男子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上前两步,轻轻叩门,三重二轻。
里面马上有人来将门打开,见是他,便让了开来,将门开得大了些。
男子回头道:“安姑娘,请进来罢。我家王爷找你有事相商,还是那句话,左右不会伤了你,你心中也不要太过计较。”
安可洛望着那男子,又望了望这四周深巷高墙,不由攥紧了手,犹豫了半晌,才走上前去,一脚迈过那门槛。
卫靖的燕王府,她先前是随尉迟决去过的,里面堂皇万分,堪称帝京第一王府。
眼下进了这晋王府,虽说没有那燕王府中的旖秀之色,可这盘错jiāo深的宅院,也隐隐透着一股天家大气之感。
不知走了有多久,也不知是怎么走的,只是一直跟着那男子,七拐八绕地便到了一间厅前。
那男子停住步子,叩了叩那门,小声道:“王爷,人我带来了。”
里面传出一声沉沉之音:“请进来。”
男子应了一声,慢慢推开门,然后让至一侧,让安可洛进去。
屋内亮光堂堂,一瞬间让她有点晕,她稳了稳身子,才慢慢走了进去。
厅内上座高高一把红木椅,一个面相冷峻的男人坐在上面,眼角有细细的皱纹,下巴上蓄了胡子。
安可洛只看了他一眼,便不敢再看,可就算那一瞥之间,也能辨得出来,那男人地眉眼间与卫靖倒有三分相似之意。
正要行礼,却听那男人开口道:“不用行礼了,你走过来些,让我看看。”
声音又沉又低,生冷不已,让她背后寒毛乍立。
安可洛轻抬眼睫,上前两步,还是行了礼道:“见过王爷。”
晋王与今上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当年在众皇子中排行第四,单名一个凌字,几十年来深受皇恩,在朝中势力颇大。跟了尉迟决这么久,安可洛多多少少也明白些这朝中之事,也知道燕晋二王相争,卫凌与尉迟翎之间互不相和等事。
卫凌下巴轻抬,开口道:“今日找你来,实是有事相请。我为人也不喜欢绕那些弯子,有话我便直说了。”
他那一个“请”字,蓦地让安可洛慌了起来。
她是什么身份,他又是什么身份,他若是要她做什么,她又怎能相拒,如何担当得了那一个“请”字?
安可洛抬头,直直对上卫凌的目光,“王爷到底有何事?”
卫凌眸间一闪,嘴角带了点笑意,“果然是绝色,也难怪尉迟决不管不顾地,一定要将你收在他府中,想必他一定是疼你万分啊。如此看来,我今日找你来,还真是找对了。”
安可洛愈发不明他这话中深意,只是道:“王爷……就直说罢。”
卫凌一捋胡子,微微一笑,道:“很简单,今日请你来,就是想让你给尉迟决写封信。只要你写了这信,我便立即让人送你回去!”----
卷六 忍思量耳边曾道 一三一章
手机电子书·飞库网 更新时间:2008-12-14 16:40:15 本章字数:2925
安可洛怔了一瞬,怎么也没想到卫凌让她做的事儿会是这件。
给尉迟决写信?写什么信,还非得假她之手来写?
安可洛看着卫凌,“王爷若是有事要与尉迟将军私下商量,大可自己写信给他,何故要大费周章将我找来,让我去写?”
卫凌看着她,却不开口说话,眼里露出jīng光,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道:“我要你写一封信给他,要他不许带兵回帝京。”
安可洛心中一震,却是想也想不通,“王爷是不是在说笑?尉迟将军此时正在北境带兵打仗,战事未决,他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带兵回京?”
卫凌眼角一皱,忽而大笑起来,“这话问得极好!”又猛地止住笑,看着安可洛的目光愈发冷了,“我早就知道你不会乖乖去写,既然是这样,那便告诉你也无妨,左右你也是要知道这些事qíng的。”
他那声调眼神,让她更觉心慌,她心中无底,不知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卫凌从座上起身,走了下来,一步一步地朝她挪过来,“燕王已经遣人去给尉迟决送信,让他即刻抽兵回京。”
安可洛蹙眉,“怎么可能!”
尉迟决心中之志人人都知,便是要亲自收复那北十六州,卫靖又怎会在这种关键时刻让他放下前线,带兵回来?
卫凌唇边划过一抹讽笑,“怎么不可能?只要一牵扯到那崇政殿上的高座,什么事qíng都能变得可能了!”
崇政殿……高座……
安可洛手指发抖,“你是说,皇上他……”
卫凌不置可否,看了两眼她,“还算是聪明,不需我多解释。”
电光火石间便全明白了。安可洛整个身子都在抖,这才想起来梳云白天时说的,那内城中守备较之平常更显森严……
卫靖要尉迟决带兵回京,定是想让手握重兵的尉迟决佐他登基;
卫凌让她给尉迟决写信,定是想拿她做质子,断了尉迟决回京之念!
脑中飞快地闪过这些念头,安可洛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又愣了片刻,才颤声道:“王爷莫不是找错人了?我是什么身份,尉迟将军断不可能因我一封信就转念了,还请王爷去找别的人来写这信罢……”
卫凌盯着她。冷笑道:“好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好一颗七巧玲珑的心!你这话在别人面前说说也许能唬住人,但是想骗我,不可能!尉迟决他不在乎你,还能在乎谁?他会不会转念。不关你的事,你且说一句话,这信。你写是不写?”
安可洛心底似被大风狂刮过一般,乱翻了天。
皇上大行,恐怕也是晋王下地手……若是真的让他得逞,那恐怕将来不止卫靖,连尉迟一门上下都要被他处置得gāngān净净。
一念及此,她不禁又打了几个冷战。
那信,她绝不可能写!
尉迟决与卫靖的qíng谊,她不能扰了;尉迟决对天家的一片忠胆。更不能因她而成了灰!
安可洛定了定神,看着卫凌,一字一句道:“王爷恕罪,那信,我是决计不会写的。”
仿佛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一般。卫凌神色未变,只是似笑非笑地又问了她一句:“哪怕我让你再也出不了这晋王府?哪怕我让你永不见天日?你也不肯写这信?”
安可洛紧紧咬了咬嘴唇。使劲摇了摇头,“不论怎样,那信,我不写。”
卫凌鼻腔里轻哼了一声,“也不愧是尉迟决死也要留在身边的女人,话到这份儿上了,倒也颇见得些胆色。”
他转身背手,走回那椅边,缓缓坐下,垂目想了片刻,又抬眼,“你,可知你是谁的女
这话锋突转,一时让安可洛回不过神来,不由下意识地接了句:“谁?”
卫凌望着她,慢慢地地从牙间中挤出三个字:“安世碌。”
什么?
安世碌?
安可洛一时有些恍惚,竟觉自己耳中听见地有误,不由又问了一遍:“谁?”
卫凌嘴角一勾,“安世碌。”
安世碌……
安世碌!
这三个字如晴空霹雳一般瞬间震懵了她。
安可洛膝间一软,踉跄地往后退了两步,脸上qiáng作笑容,“王爷莫要开这种玩笑。”
卫凌伸手去拿桌上茶碗,端至嘴边,慢慢押了两口,“我何时与人说笑过。”
安可洛紧紧攥着袖口,冷笑道:“王爷不过是看我也姓安,便把这莫大的罪名压在了我头上!你无凭无据,怎么就能说我是安世碌的女儿!”
卫凌一眯眼,“谁说我无凭无据?你脖子上可是有块翠玉,上面刻着一个安字?”
安可洛下意识地探上领口,压住那块玉,“是又如何?不过是一块玉罢了,谁又能说明它的来历?”
卫凌搁下手中茶碗,“你那块玉,当年是帝京城东鲁家老号首饰铺打出来的,当时本是打了两块,但不知为何,安世碌最后只取走了一块,剩下另一块一模一样地,直到现在还留在鲁家老号里。你若是不信,只要去和那掌柜对质一番便清楚了。”
安可洛嘴唇被自己咬得渗血,脑中恍恍忽忽地忆起那一日她陪衾衾去打簪子,那鲁老当家看见她脖子上这块玉时眼里怪异的神色,和那莫名其妙的几句话……
可是尤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声音越来越抖:“王爷同我说这些,目的何在?”
卫凌低声笑了两声,仍是不紧不慢道:“你可知当年安世碌其实对先皇忠心耿耿并无二心?不过是树大招风惹人嫉恨,才招致了最后地灭门之祸。当年,上表参劾安世碌起兵谋反之人,正是尉迟翎。”
他看着脸色惨白的安可洛,摇头笑道:“当真可笑,若是要谋反,谁会蠢到选在京师重地起兵?只不过当年安世碌权势过大,朝中老臣一大半都倒向尉迟翎那一边,先皇不禁也起了疑心……想想当年安家一门,天下人人慕之甚盛,却不料最后落了这么个结果。安夫人贵为一品诰命,却在临刑前在狱中被几个狱卒轮jian至死,安家三族皆灭,惨烈不已。不过,只除了你……抄家那日你恰巧被奶娘抱到街上去吃果子,去抄家的府衙之人错把那奶娘地女儿当成了你给带走了。真可谓是错有错幸……”
安可洛浑身发抖,不能自持,倚上一旁的墙,从骨子里面往外冒洌洌寒气,“你怎么可能知道得如此清楚……定是骗我无疑。”
“骗你?”卫凌大笑两声,“当年人人都知,安世碌与我私jiāo甚好。当日那奶娘抱着你跑来我府上,是我把亲手你送去天音楼jiāo到楚沐怜手中的!不然你以为她楚沐怜不过一个教坊头牌,会有胆子行此事?给你起了个安姓名字,且这么多年来没人去找过她麻烦,你以为是她的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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