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仆迎了出来,将二人往里请。那妇人一直低着头,步履匆匆地走了进去。
“贵人来的好早啊。我家先生才刚刚起chuáng,正在梳洗,劳烦贵人稍等片刻。”小童恭敬地说道。
谢朝华笑笑,“无妨,原是我冒昧,来的太早了些。”
“不早!不早!”一阵慡朗地笑声从里屋传来,接着张德芳人随声至,他衣服穿得倒也整齐,可是头发却没有束,就任由它那么披散着,风一chuī,轻轻飞扬,加上他那妖魅的湖绿色眸子,整个人显得极其妖魅狂放,完全没有济世仁怀的医者该有的稳重之态。
“打扰张先生了,谢朝华今日冒昧前来,是想问问这药准备得如何了?”
“怎么?不是说好三日之后吗?”张德芳问,一挑眉,“谢小姐等不及了?在蓟州这小地方住着不习惯?”
谢朝华面色如常,仿佛没有听出他话里的嘲讽之意,“突然有点要事,需要赶回去,先生看看能否赶制一下?”
“这药可急不得,德芳上次就说需要时间调制。”张德芳一步不让。
谢朝华皱眉,面露为难之色,她转头轻声对青桐道:“你去跟马夫说一声,我们即可便回去。”吩咐完,她对张德芳说:“那我两日后再上门取药。”
张德芳盯着她,带着一抹探究,“小姐果真这么急,今日一定要赶回去?”
谢朝华点点头,“不错。”
“这样两边赶来赶去,德芳也觉得不好意思,小姐能否多等些时辰,德芳尽力而为。”张德芳终于松了口。
谢朝华一向平和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焦急,“请问先生需要等多久?”
张德芳思索了一下,沉吟道:“大概五个时辰左右。”
那便是要等到傍晚了。
张德芳见谢朝华脸露犹豫之色,只是笑笑,随意道:“小姐既然愿意在路上来回làng费时间,再多等几个时辰岂不反而省事?德芳这里有好茶,不如进屋品茶坐坐?”
“多谢先生美意,只是先生事务繁多,我不方便打搅,还是到时候再来取吧。”谢朝华客气道。
张德芳笑笑,也不勉qiáng她,客气地将她送出门上了车。
走过院子的时候,谢朝华突然朝旁边看了一眼,顿了一下。
张德芳随即望过去,那边墙角上只有几根枯糙随风摆动。
车驶出巷子,青桐便觉察谢朝华脸色极其难看,担心道:“姑娘,怎么了?是不是昨夜里没睡好,脸色这么差。”
谢朝华手微微有些发抖,她适才故意在张德芳面前这么说,为得就是试探。
若是心中没鬼,照张德芳之前的行事作风,定不会管她究竟何时离去,可现在却反而过来迁就她的时间,那反而问题严重了。
而刚刚在她离开济糙堂的时候,却见到一种鸟。
那种鸟她太过熟悉,是用来传信的鸟。
一般信鸽太过普通,也十分显眼。这种鸟却十分罕见,一般人根本不知道它可以用来传信之用,而且此鸟极难饲养,普通人家根本不会去养。
而这鸟却出现在济糙堂,说明了什么呢?
青桐见谢朝华久久不语,越发担心了,伸手握住她的,“姑娘,怎么了?”
谢朝华字字沉重,“回去立刻带上东西出城。”
青桐大惊,“那不等药了?”
谢朝华不语,心中冷笑,这药也许根本就是个诱饵。
“姑娘,若是真着急要走,要不您先走,奴婢留下来等着取药吧。”
谢朝华暗叹,若是他们的目的真是自己的话,青桐留下来又管什么用,想必张德芳也不会给她药的,还平白搭上一个忠心的丫鬟,摇了摇头,安慰道:“你还是跟我走,药我会安排人去取的。”
福来客栈的钱掌柜一手支着脸,打着呵欠,一手指挥者伙计擦桌子。
这年头的生意是越来越不好做了,满城的难民把原本一个客商往来的蓟州弄得乌烟瘴气,难民一多治安就差,弄得做生意的都不从蓟州过,他们客栈的生意一日比一日清淡。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便要关门大吉了。
大堂里没有客人,伙计也懒洋洋的,一边擦着桌子,一边瞅着大街。
忽然一辆马车急冲冲驶过来,停在大门口。钱掌柜眼睛一亮,这可是连日来碰见难得的金主,他急忙从柜台后走出来,笑脸迎了上去。
“夫人,您回来了?用了早饭了吗?我叫人给您送上去。”
青桐替谢朝华说道:“钱老板,不用了,我们这就退房。”
钱掌柜一惊:“可是小的们伺候得不周到?”
谢朝华自顾回了房,青桐拦住道:“我家夫人有急事。你赶紧给我们换一匹脚力好的马。”说着,将一大锭银子塞进了掌柜手里。
钱掌柜刚才还发青的脸顿时又笑开了花,连声道好,赶紧招呼着伙计去换马。再掂量着手里沉甸甸的银子,虽不知道是哪户人家的夫人,这出手,真是大方,都抵他好几日的进帐了。
所谓有钱好办事,一会儿工夫,马就套上备好了。
本就没带什么东西出来,回房一会儿工夫,便已收拾妥当,谢朝华带着青桐坐上马车,一路往城门飞驰而去。
就在福来客栈街对面不远处的一座酒楼,此刻还未开门迎客,只是若从二楼开着的窗户看去,里面隐约人影绰绰,注视着那飞奔而去的马车,有人开口道:“主上说的不错,这谢朝华果然是个聪明的女人。”
☆、第二十一章 绝望
那望着远去马车的双眸,竟然闪烁着妖冶的湖绿色,如深潭碧波般难窥深浅。只是脸上表qíngyīn冷,与他那瑰丽容颜极不相称,让人心生冷意,望之却步。
张德芳隐身在窗后,他想不透,谢朝华究竟是从哪里看出的破绽。
“聪明?如今还不照样成了瓮中之鳖。”张德芳身旁还站着一个女子,妆容jīng致,容貌美艳不可方物,一颦一笑带着一种蚀骨的媚态,与身旁冷脸的张德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张德芳微微蹙眉,面色冷冷地,没有说话。
那女子媚笑着,嗲声嗲气地开口,眸中却冰寒一片,“怎么,别说临了你舍不得。奴家可跟你不同,可是要带人回去复命的。”
“他想要的,难道是靠抓一个女人便可以得到了的吗?”
女子咯咯轻笑,“不过一个女人罢了,兴许主上只是一时兴起。我们大……多得是漂亮美丽女子,哪一个不比她qiáng呢!主上怕只是突然想换换口味,天朝的大家闺秀呢……”
张德芳转过身,冷眼斜睨,“塞莉娅是不是忘了,主上对于天朝可比我们还熟悉。”
塞莉娅媚眼如丝,柔弱无骨的身子靠了过去,“怎么会忘?但是芳公子也要记得,别为了一点点的私人qíng绪,而影响了主上大计。”
张德芳不留痕迹地闪开,冷冷地道:“我自然会让你jiāo得了差。只是,这会儿你是不是也该点人去了。”
说完,不带丝毫留恋的。甩甩衣袖,抽身离去。
塞莉娅带着迷恋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过了一会儿才冷冷地哼了一声,“不就是个姿色普通的女人么。值得这么些人围着她一个人转悠,大家闺秀就这么好?”
马车突然刹住。
“怎么了?”谢朝华稳住身子,开口问。
“小姐,前面城门关了。”一个前去探查qíng况的亲兵回来禀告道。
“什么!?”谢朝华握着窗帘的手紧了紧,“怎么回事qíng?”
“听说早上城外又突然涌来大批的难民,知府大人见qíng况混乱,刚刚下令关了城门。”那亲兵又道,“小姐,我们是不是先离开这里。这里人太多,怕容易出事。”
谢朝华透过车窗看去,就见外面黑压压,密密麻麻地全是难民。一时间几乎将城门前的道路都阻塞了,而远处已经有些吵闹声传来,怕是起了冲突。
城门口一片混乱,才刚刚入城的难民茫然地朝城里四面八方涌去,想先他人一步找到一处避难之所,之间还夹着着孩子的哭闹声。让场面更加混乱而凄凉。
而他们的马车渐渐地也被难民所包围,有些人眼里甚至露出凶狠馋涎的目光,怕是只要有人起个头,她们就难道劫难了。
青桐有些不安。愁眉不展,“姑娘,你看怎么办?”
谢朝华看了有些心惊。知道眼下这qíng况,若是出事。知府在短时间内也绝对无法控制,自己这行人怕只有遭难的份。
她当机立断吩咐。“换衣服!”,打开箱子,从里面抽出最朴素的灰布衣服,把身上的锦缎换了下来,然后又将身上头上的首饰朱钗也全部摘下,抱起来,又将银票揣在怀里。
青桐也麻利地换了一身素衣,还特地将自己跟谢朝华的衣服撕开几个口子,又打上结。这么一弄,看上去便颇有几分普通人家的样子。
“阿土,听说城北王善人正在施粥,我们身上值钱的都被qiáng光了,两天没吃过东西,快过去看看吧!”青桐跳开车帘,按照谢朝华的吩咐,故意大声道。
果然她这话刚刚出口,周围的人群便纷纷往北挪动,谢朝华的车夫早就得了指示,随着人流往北,行过路口,突然一个加速便驶进了一条冷清的巷子里。
直到远离巷口,也没人有人跟上,车夫阿土才开口:“小姐,外面如今这么混乱,要不我们快速驾车去知府说明qíng况?”
“不行!”谢朝华道,“外面这么乱,我们又人少势弱,马车迟早会被人抢去,刚才好不容易才脱离困境。这车是绝对不能坐了,下车,往城南去。”
“城南!”青桐惊讶,“小姐,蓟州知府可是在城东啊。”
谢朝华心中却是另一番考虑,这蓟州知府先不说是否可信任,那些人说不得断定这样的状况,自己必定回去官府寻求帮助而在半路设伏。
“蓟州城南都是贫户,一般若是这样难民大量涌入,即便出事,首当其冲定是在知府或者有钱人居住的地方,城南一时反而相对安全些。何况刚才又经我们这么一说,难民怕一半都涌去城北了。”
几个人听谢朝华这么说,觉得有几分理。却不知谢朝华此刻心中是焦急无比,却只能详做镇定。
这城门何时才能再度开启,她此番到底还出不出得了这蓟州城呢?
52书库推荐浏览: 尧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