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旭突然双手撑着桌子,俯身凑近谢朝华,他挺秀的鼻尖有些发红,凝视着谢朝华好一会儿,才道:“为了拔除恶瘤,就顾不得腕骨剔ròu的痛了吗?其实不管谁做皇帝,只要国家安宁,百姓安居乐业就可以了。”
谢朝华很冷静地与他对视,“虽然总会有人出来但凡局面,但是不得不说,国家却可能会有颠覆的波澜。”她步步紧bī,“你想不想回去?”
宋旭眼中露出迷茫之色,困惑地摇头:“我不能回去。”他抱着酒壶又猛灌了一阵,谢朝华从未过如此颓废消极的宋旭,或者说其实他一直掩饰的很好?
并不,宋旭那种自由洒脱不是说装便能装出来的,人的行为举止或许还能掩人耳目,可琴声却骗不了人的。这件事对宋旭来说,毕竟不是笑笑便能释怀的。
“请你先离开吧,我今天有些不正常,恐酒后会失礼。”宋旭过了会儿说。
谢朝华也不坚持,起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
宋旭却在这时又叫住了谢朝华。
谢朝华回头。
宋旭却又摇了摇头,仿佛自言自语,低头抱着酒坛子喃喃道:“不要让韩大人介入过深了,千万不要,已经为此死了一个王良了,真的已经够了。何况……他若是还在世,也是不愿意弟弟如此的。他若是在世的话……”
谢朝华心一颤,打断他:“你少喝点酒,酒多伤神。自己要多保重。”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
走出屋子,外面一阵寒风chuī得她整个人一个哆嗦。
这个名字自己多久没有听见了,仿佛都快将遗忘的时候,却又被宋旭挖了出来,就那么猝不及防地**luǒ摆在她的面前,让她无法逃避。
身边所有人的人,一直都刻意地避免在她面前提及王良,只都以为那是她心中的一根刺。
其实王良的确是一个刺,却也是一根连她自己都无法看清的刺,只因为她的一直逃避,越扎越深,深埋到连她自己都以为早已消失,又何来认清?
而今日,宋旭酒后失态的言词,加上如今身处这样一个纷乱复杂的局面,突然瞬间让她意识到,原来一直以来不是自责,而是一种恐惧,让她完全害怕地不敢去碰触分毫。
这是从上一辈子就深埋在她内心的一个yīn影。
从她意识到自己的母亲离开父亲时,她幼小的心中便觉得自己是个不祥之人,所以她隐藏的自卑让她越发想努力表现,想做到最完美。可最终呢?
而重生后的经历更让她确信了,上辈子母亲蹊跷的故世,还有韩琅文的流放,其实件件都与自己相关。
其实,前世难道她真的没有意识到?没有一丝丝感觉怀疑吗?
她只是不敢去想,只因她那样地努力,最终得到的又是什么?
她甚至选择了死来让自己远离真相,其实上一辈子的她,是个真正的懦夫。
谢朝华顶着凛冽的寒风一步步走着,往事一幕幕浮现在脑中,心撕裂般的疼痛,那样的彻骨裂肺,却犹如浴血凤凰,在烈火中燃烧自己,从而真正的获得了重生……
☆、第三十二章 宫门深似海
北方匈奴未来进犯,战火却依然如火如荼在天朝的境内延绵数百里。
谢朝华不知道肖越到底做了多少准备,不过这几日传来消息,说是江夏王的军队被拦堵在京都三百里开外的岩渡,再前进不了分毫了。
这个结果早就在谢朝华的意料之中,先不说前世,单单眼下qíng势而言,肖越也太过急功近利了。他没有想过?一个封疆大吏如何与一国之力相抗衡?何况,单凭一个太子显就能得到众军拥护了不成?
这一仗未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肖越的失败,只是这场鹬蚌相争,真正的渔翁又会是谁?
而在大昭,两国的谈判也可谓到了白热化地步。
楚楠忻仗着天朝如今内乱频频,有求于楼南,开出许多条件,韩琅文当然不答应,据以力争。
“韩大人,如今江夏王都打到了岩渡,我看你们皇上应该没心思再在意这些小地方了吧。”楚楠忻笑吟吟,高高在上地俯视着韩琅文。
“皇上此言差矣,即便小小弹丸之地,也是我天朝疆土,这就是所谓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琅文则是为吾皇守土的王臣。”
楚楠忻挑挑眉,“朕倒是差点忘了当日溪州韩大人是何等的气魄了。”
一旁的苏瑾年微微有些诧异,偷偷斜眼打量楚楠忻,此时此地是不适宜说起当日溪州之战的。他感觉到楚楠忻不喜欢韩琅文,不但是因为他是天朝的使臣,如今谈判的对手。还因为韩琅文耀眼的才华。
楚楠忻一向是不妒才忌能,但是这才也要为他所用才是。
可这样的话。苏瑾年却是更加有些弄不懂,楚楠忻为什么不接受肖旻的“好意”。为什么不把韩琅文扣留在楼南而决定放他回去呢?
其实两国的边境问题由来已久,说到底争的不过就是利益。
不过前几年的时候,楼南还只是以附属国自居,虽然边境时有矛盾,不过是些小小的商贸纠纷,而前楼南皇帝在世时就一直想托张版图,加紧练兵,可惜几个儿子不争气,为了个帝位斗争激烈。将好好的局面弄得复杂不堪,于是只能暂缓,后让楚楠忻娶公主谢朝容为媳,用的也是缓兵之计。
朝堂之上激烈的谈判,谢朝华自然有所耳闻,不过她并不关心和谈是否成功,两国是否能jiāo好。想他楚楠忻如此野心勃勃一个人物,怎么会看着日益孱弱的邻国而无动于衷呢。此番天朝主动示好,他借机大开条件不过只是第一步罢了。
自从上次在宴会上发生那样一件“送礼”事件之后。谢朝华到成了后宫的常客。
她本只想将眼前授课的差事应付过去,根本不yù与后宫妃嫔往来,奈何丽贵妃时常会差人过来邀她过去坐坐,谈话家常。谢朝华推却不得,每次只好硬着头皮进宫去。
这次是丽贵妃寿宴,谢朝华自然更加推诿不得。
虽然贵为皇妃。可也只是在宫里摆几桌宴席便罢了,虽然也热闹的很。到底与皇帝皇后的寿诞举国同庆是不能同日而语的了。
谢朝华才刚到,尚未落座。丽贵妃正热络地拉着她说话,便有宫女来报,说皇后已经到了宫门口了,大家赶忙出去迎接。
不管后宫女人之间如何明争暗斗,皇后的威严却是无人敢公然挑衅的。
“今儿是丽贵妃的好日子,可别让本宫觉得自个儿喧宾夺主了,那我可不敢久坐了。”谢朝容笑着对丽贵妃说。
“姐姐可真会说笑呢。”丽贵妃也笑着迎上去,扶着谢朝容走入屋子。
谢朝华看着眼前姐妹和睦的景象,如此熟悉又遥远……
大家落了座,一开始还略微有些拘谨,不过后来也渐渐放开,热闹了起来。
楚婕妤的儿子不过才刚满周岁,玉雪可爱,一放下来就到处爬,还依依呀呀地叫唤着,惹得大家纷纷掌不住莞尔。
大概丽贵妃自己的孩子已经大了,看见楚婕妤的儿子颇有些感概,半羡慕半妒忌地说:“想当日杰儿刚刚出生的时候,也就一丁点大,整天缠着我就不肯让奶妈抱,害得我到现在下雨刮风肩膀还是不是酸疼。如今略大一点了,却是严肃得紧,连抱都不让我抱了。”
一旁有人陪笑,“大皇子稳重老成,皇上还时常称赞他懂事。”
“什么稳重老成,我倒是希望他还像小时候那样招人疼才好。”丽贵妃抱怨着,可眉眼间难掩得意之色。
丽贵妃的儿子说起来是楚楠忻的长子,当初嫁给还是皇子的楚楠忻做侧妃,没多久便怀了身孕。
当初楚楠忻登基,为了太子是立长还是立嫡可是没少争执。
丽贵妃娘家怎么说也是楼南显贵世家,只因丽贵妃是庶出,所以给了楚楠忻做了侧妃,可那也是有背景的。
而谢朝容虽说是公主身份,到底也不是天朝正儿八经的公主,何况天朝与楼南的关系,楚楠忻的野心又是司马昭之心,人人都以为太子非丽贵妃的儿子莫属。
岂料最后结果大大出乎朝臣们的意外。
而谢朝华并不意外,当日知道这消息的时候,只是有些感概,无论她与妹妹阿容之间有怎样的是非恩怨,她也没想到这辈子妹妹走的路会跟她当初如此相似。
楚楠忻不过也是在利用他的皇后罢了。
利用后宫,平衡着朝堂之上的势力。
丽贵妃,正因为她身后家族背景qiáng大,才注定她的儿子做不了太子。
楚楠忻是个聪明的皇帝,他绝对不会让另一个“贾氏”在楼南出现的。
而谢朝容的儿子最终成为了太子,却真不知是福是祸……
谢朝华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眼前众人,心思起伏。
这时候那婴孩突然爬过来伸手去抓果盘里的松子。谢朝华怕小孩子随手就往嘴里放,到时候噎着。急忙伸手去阻止,大概是因为着急手上便没注意轻重。或者孩子因为不能如意,突然哇一下子就哭闹了起来,在座的人都吓了一跳,纷纷侧目。
谢朝华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就见楚婕妤一把就将孩子抱了过去,紧紧地护在怀里,神色戒备地看着谢朝华,仿佛她如同拐卖幼儿的人牙子一般。
谢朝华怔了怔,还未来得及反应。谢朝容却已经先发话了:“慌什么?别让孩子将那东西吃下去了。”楚婕妤这才着急地去看孩子的嘴。
谢朝容扫了眼谢朝华,脸上没什么表qíng。
丽贵妃见冷场,立刻出来圆场,笑着:“这孩子就是娘心尖尖上的ròu。”她说着走到楚婕妤面前,拉着她手说:“妹妹,前些日子老太妃给了我一块绛红的鎏金绢纱,我老了,不适合这么艳丽的颜色,我看倒是衬妹妹这白皙的肤色。今日想起这茬来,不如你就随我去瞅瞅吧,省的过后我又忘了。”
楚婕妤也自知刚才失态了,顺着丽贵妃给得台阶下。跟着走了。
在这样的环境里,最大的忌讳就是让别人看出你在想什么。
楚婕妤到底是年轻,涵养工夫还不到家。
谢朝华抬头看着妹妹阿容。见她神色自如,完全看不出一丝不悦。心道:这几年究竟是经历了怎样的事qíng,才能让原本那个受不得气的谢朝容变成如今这样‘大度’的皇后娘娘。
其实不用深想。谢朝华都能明白,前一世的她就是这么走过来的。
其余众人也是会看脸色的,说说笑笑,各自找事qíng走开了去,只留下谢氏姐妹两个人还在原地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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