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华嫡秀_尧日生【完结+番外】(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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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偶然会闻到炒菜下锅的香味,飘散在夕阳西沉的街道中,时而轻微,时而浓烈。原来这福茂茶馆还提供简单的小炒饭食,难怪客人都不着急回家吃饭,只是不知这福茂茶馆到底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让大家都对它如此趋之若鹜。

  而在人声嘈杂的福茂茶馆里却是有个略显清净的一角,一个小小的方桌之上摆着一副空的棋盘,桌子的一边安静地坐着一人,看来是在这茶馆中摆摊设局陪人下棋的,而这陪人下棋之人不是别人,却正是何元吉。

  天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茶馆里的灯则还尚未全部点起,此刻也没有客人找他下棋,何元吉就一动不动坐在有些yīn暗的角落里,整个人几乎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他不由得想起今日在谢府上发生的一切,若是父亲知道这前因后果,怕是会十分寒心的吧,让他陷入这样困境的不是别人,却正是当日父亲将之从妾侍扶正的妻子尹氏,以及她当日改嫁时带着一起过门的大哥。

  虽然他出生后倍受父亲疼爱,可父亲也没有冷落了当初被人叫做“拖油瓶”的大哥,可当父亲在战场中阵亡的消息传来之后,尹氏及继兄却说府上困难,让他外出经商。所谓士农工商,可见商人在所有行当中是最低贱的,一般的富贵人家也都是差遣府中的奴仆外出经商,而他们这样对他,可见是已不把自己当做家人。

  可他不能在此刻与他们反目,他不能离开将军府,何况府里还有他的母亲在,所以何元吉只能忍。父亲在家时,母亲自然生活无忧,可如今,母亲这妾侍的日子便不好过了,加上父亲一直对母亲宠爱有加,早就让尹氏怀恨在心,如今更加是处处刁难,他唯有以经商作为用来jiāo换善待母亲的谈判筹码。

  他由南至北,从东往西,四处奔波劳碌,回到家中已近年关,见到泪眼涟涟的母亲自己尚需打起jīng神,qiáng颜欢笑以宽慰母亲的心。而尹氏不但没有对他有一丝丝安抚的话语,也不让他得到片刻的休息,立马吩咐他替尹氏的舅舅,也就是棺材铺老板去送货。于是便有了之前在谢府的一幕。

  为了小利,尹氏与她的舅舅不顾自己死活,故意隐瞒真相诓他去谢府讨债,想来是寻思若是能讨到一二便也是好的,讨不到也正好能借谢家之手将自己除去……想到之前无论是自己,还是母亲,都一直将尹氏及她的儿子视为家人,可如今这“家人”却在府中刚遭突变后,就立刻表现出如此凉薄亲qíng来。

  何元吉心中悲愤无极,记忆像cháo水一样涌散开来。想起父亲在时,自己怒马鲜衣,恣意驰骋,想到这里,他甚至有些埋怨父亲,怪父亲当初为何不带着自己一起去战场,却是将自己留在了府里,若是跟着一起去的话,如今他也无需遭受这样的屈rǔ。

  自己在战场上斩杀过敌人无数,当时他深深感到这不是你死便是我忘的残酷,可如今他却是体会到什么才是真正地人世险恶。战场上的敌人是那样直接,明白地出现在你的眼前,无需分辨,没有qíng义,只需挥刀砍杀,那样地gān脆直接。

  可与自己生活十几年的家人,却绝对会令你防不胜防,他们甚至会比敌人更加无qíng地对待你,那种被欺骗与背叛的滋味才是最不好受的……

  何元吉的目光穿过大堂落在街道来往的行人,他若是空手而回的话,等待自己的还不知是什么样的白眼与嘲讽。只是不知母亲是否都还安好?这几日要尽快想法子弄些钱两来,也好回府jiāo差应付……

  不知从何处chuī来一阵寒风,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单薄的衣服加上一直空空的肚子,原本不畏寒的他此刻终于体会到什么是冰冷刺骨的感觉。

  “下盘棋?”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在何元吉的耳边,他定睛看去,只见一个四十开外的男子在自己的对面坐了下来,手上捻起散落在桌上的一颗棋子,用询问的眼光看向自己。

  “一盘棋,五十文钱。胜过在下则无需付钱。”何元吉平静地说出他下棋的规矩。

  那男子听了轻笑起来,只挑了挑眉,却是不语,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看来你对自己的棋艺十分自负啊。”他这话虽然好像是对着何元吉说的,可目光却是定定地看着棋盘,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棋下得再好,不过也只是糊口的营生罢了。”何元吉说得轻描淡写,心中却颇有些感慨,说话间,他已经将棋都摆放好了。这才抬头看向那男子,此刻,茶馆的灯都点上了,屋子里每个角落都变得亮堂起来,何元吉这才真正看清来人。

  这男子看着已经是过了不惑之年了,不过长相却是不凡。只见他面如冠玉,长眉入鬓,双目狭长,鼻梁挺直,此刻,他就这么随随便便坐着,却也能感到他威风凛凛,气宇轩昂。

  他穿的十分素净,一身的亚麻白色缎面长袍,腰里系了条天青色的缎带。何元吉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此人拇指上的一枚碧玉扳指,这扳指温润光滑,在灯光的映照下玲珑剔透,可见绝非凡品。

  那男子脸上一直带着抹淡淡的笑容,可却依然让人看着觉得凛然不可侵犯,仿佛不管他的笑容看上去有多么平易近人,穿着是多么的平凡普通,却都掩盖不住他那种与生俱来的气度与威严。

  “请指教。”何元吉伸出右手比了个请的手势,他心中笃定来人身份尊贵,语气却依然不卑不亢。

  第十九章 棋局

  更新时间2012-1-16 9:30:27 字数:2084

  夜幕降临,此时也正是福茂茶馆最人声鼎沸的时候,说书的,唱小曲的,一波接着一波。

  外面是天寒地冻,而屋内却是暖意融融。许是冬天的缘故,原本该是放在里头灶间的炉子,这会儿都被放在外面大堂上,一溜地靠墙摆着,四五个炉子一起都生着火,烧着水,那一个个水壶一字排开不停地冒着热气,整个大堂都好似被云雾环绕一般,再加上明huánghuáng的烛火,人与人之间仿佛也看不真切了。

  茶馆里的伙计则一如既往地给每位茶客不停地殷切地沏着茶。到底是京都的茶馆,茶客们看样子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穿着各异,他们有的哇啦哇啦地高谈阔论,埋怨着自打安西将军的何家军失利之后,堂堂天朝竟再无良将抵挡匈奴来犯,害得生意日渐难做;而有的则自顾自听曲饮茶,还有几个卖花生米、卖糕点的小贩,在高声叫卖着。

  这时候,不知怎么地,屋内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异样起来,刚刚还喧闹非常的茶馆竟然渐渐安静了下来。

  适才还兴致高昂地在与旁人说着自己走南闯北的奇闻异事的李qiáng此刻也住了嘴,收了声,转头四下里张望着,只见大堂一角这会儿已经快被屋里大半的茶客给团团围了起来,站在外圈的人,一个个都踮起脚、伸长着脖子朝里张望,心中不由得思忖着,这究竟是出了什么事qíng?他顺手一把抓住从面前经过的小二,问:“那里是什么个qíng况?”

  小二笑眯眯地赔笑回道:“回爷的话,那里是有人正在下棋呢。”

  “切,这下棋的天天有,值得这么上赶着去瞧么!”李qiáng满是不屑地说道。

  “哟,这爷您就不知道了。”这小二估计是一直没碰见给他说嘴的机会,这会儿总算是逮到了,立马眉飞色舞,绘声绘色道:“这摆摊的小子虽才来没几天,可却是把我们这十年未曾遇过敌手的齐老爷子给生生打败了。您瞧。”他手一指那里里三层外三层站着的茶客,“那都是我们这里的老主顾,这几日丢了面子,心中不甘,可却又没法子。如今来了个外客,据说是已经赢了一盘了,大家伙正在一旁等着扬眉吐气呢。”

  李qiáng被这小二说得兴起,立刻起身朝着人堆走去。只是他到得晚,即便卯足了劲踮起脚,伸长脖子也看不清里面的战局qíng况,只见他骨碌碌眼珠一转,大声嚷道:“哎呀,我家传的宝贝珍珠掉地上了,劳烦大家帮我好好找找,兴许就在脚边上。”

  他这话刚出口,人群里便有一大半都立马弯下腰,四处查看着,李qiáng趁机双手将身边的人大力地往边上退,自己人却是左一钻,右一推得便挤到了前处,然后装模作样从地上捡起什么似的揣进了兜里,舒了口气,叹道:“可找着了,这都快要了我的命了。”

  有些人见失主找到了丢失的传家宝,心中不免暗暗可惜,不过转眼便又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战局上,再也没人有注意李qiáng的存在,却不知此刻他早已蹲在了最前排,心中正洋洋得意着。

  等李qiáng看清楚眼前的棋盘上黑压压白乎乎地一片时,心中不由得暗暗叫苦,他原本以为所谓下棋自然指的是车马pào,可没料到,此番下得却正是他一窍不通的黑白两色围棋。

  他心中立马打了退堂鼓,正想起身离去,却是感到身边的气氛却是越来越紧张了,好像是有一场凶恶的大战一触即发的样子。谁也没有发出一丝半点的声音,只听见人们呼吸的声音和屋里火炉子上的水壶里发出的水泡声,“咕嘟……咕嘟……”。

  福茂茶馆此刻就如茶壶内的空气一样紧张,而观棋茶客们的心,也正如壶内沸腾着的气泡。李qiáng被这紧张压抑的气氛弄得不敢有所动作了,只好硬着头皮勉qiáng朝棋盘看去。

  只见棋盘之上,白棋只四五枚子,此刻正深入黑棋腹地,双方正杀得起劲,白子自然是力求存活,黑棋也丝毫不手软,将深入腹地的白棋后路切断,正采取关门打狗的包围之势。

  李qiáng抬头打量,只见那执黑的少年神色如常,想来他就是小二口中那个棋艺高超的小子,而执白中年男子此刻却面色凝重,每一步棋都思索再三后才下出。见此qíng景,他心中想,着看来这局棋是这少年要赢了。正有些晃神中,却听见身边爆发出一阵欢呼声,还有人骂骂咧咧地,“他娘的,叫这小子以后还敢猖狂不。”

  这话听着像是少年要输?李qiáng心中诧异,立马定睛朝棋局看去,果然,只见白棋在黑棋重重包围之下,硬生生站住了脚,存活了!

  只见那少年,十分洒脱地将手中棋子朝着棋盘一扔,对中年男子一拱手,坦然道:“尊驾棋艺高超,是在下输了。”

  那中年男子下意识抬头擦了擦额上的汗,接着也十分客气地拱手回礼道:“不敢,承让了。”他此刻眉间神色与之刚刚相比,就好像被狂风chuī开的云雾,顿时豁然开朗起来。

  随着中年男子起身离去,身旁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不少人嘴里说起了一些尖酸,嘲笑那少年的话语,而那少年却只是淡淡一笑,并未说出一句争辩的话来。一只碗不响,两只碗叮当,没有了对手,众人便也渐渐散去了,角落顿时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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