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倒是颇让肖睿意外,也是他原先根本不在意,故而也没有花过半点心思,现在略一想就都明白了,他还明白蒋和方有一句话没讲,若是大事不成,谢氏却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谢朝华回到府上,将这些日子的事qíng细细在脑中又琢磨了数遍,看还有什么遗漏,正想着,就听见一旁青桐开口,带着几分担忧:“小姐,倘若你同睿王一起离开京都,可曾想过韩大人的处境?皇上可会为难他?”
谢朝华抬眸看她,青桐一直跟着她,很多事她没想过瞒她,但也不便和她说太多,想了想道:“皇上怎么会为难他?他姓韩,又不是姓谢。更何况,谢氏一倒,睿王谋反,皇上仅可依赖的便只有韩氏一族。何况一旦打起仗来,不说别的,单单看在韩家财力的份上,皇上怕是巴结韩氏还来不及,又怎会为难他?”
青桐失声道:“小姐你是不是早就料到有今日这局面,所以一直和韩大人保持距离?”
谢朝华不语。
青桐看了看她,又道:“只是日后事发,不知道韩大人会如何。就看韩大人这些年对小姐的qíng义,怕到时候不会坐视不理。”
谢朝华以手支额,有些疲倦,她希望他可以当个旁观者,可又觉得韩琅文的个xing怕是不可能,唯有寄希望于韩氏一族,可以牵制住他。
朝中局势更替,谢氏一族风光不在了,之前被压制的官员自然冒了头。
睿王却是自求婚之后,一直行事低调,今日上朝突然递了个告假的折子,原因是前些日子老王妃生病,缠绵病榻多日,终不见好,想去皇极寺为母祈福十日,求皇上恩准以尽孝道。
皇极寺是个皇家寺院,平时不接待一般香客,除了皇帝每年去该寺祈福祭祀之外,也就每月初一十五开山门,迎香客,当然这香客都是皇室宗亲,一般人是没这个资格的。
对于睿王的孝心,皇上自然很难驳回。
有大臣暗暗担心纵虎归山,有臣子觉得杞人忧天,巡监沿海一大圈都没出事,不过西郊的皇极寺而已。
于是睿王第二天去了西郊的皇极寺,十日过了却不见人归。即日,便传来消息,中山王肖睿于新乐佣兵自立,谓当今圣上即位不正,内薄恩典,外无建树云云。虽还未自称为帝,谋逆之行却是坐实。
此消息传到京都,满朝哗然。
皇上自然震怒,当下在朝堂便下旨发兵二十万平叛,讨伐逆贼,可在讨贼元帅人选上却难以定夺,底下大臣争论不休,各执一词。
…
☆、第三十章 定计
第三十章 定计
在新乐,谢朝华尽管很是低调,可明显肖睿周围的人对她的态度已有所转变,甚至在肖睿有意无意的默许下,大家对她的恭敬于主母无二。谢朝华当然明白肖睿如此是为了什么。
“肖旭此番发兵二十万之众,王爷打算如何应对?”谢朝华跟随在肖睿身后巡视,藩王军队编制一向有规制,从眼前的兵力来看,以前新乐驻军怕是为避耳目,多在山野隐秘之地建营了。可见,肖睿这些年是狠花了些功夫在兵力上的。
肖睿却是安子若素:“二十万之众?新乐前有汜水为障,后有岐山为屏。只要后续粮糙跟紧些,不足畏惧。”
谢朝华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落到她头上的话总免不掉钱粮。只不过前世自己是犹不自知,踏入这个漩涡,今生却是自己把自己推进来,殊途同归,郗家儿女总逃不过这些。如今只期望所有的一切都在此终止。
“朝中主帅迟迟未定,王爷看要不借此空隙去寻一下宝藏所在?”
这个提议如此直接,倒是让肖睿有些出乎意料,不过想想她一个女人,如今弃了父家,除了依靠自己也的确无处可依。虽然手握宝藏,但聪明如她也知道怀璧其罪的道理。她的确很识相,肖睿甚至想到日后入主京都后,为防止重蹈后氏揽权的局面,即便给不了她一个皇后的尊位,也是应该封她个贵妃的。如此也算是不薄待了她。
可此刻的肖睿远不会想到,他眼前的谢朝华,在另一世。做了一辈子自己的皇后,一个无论狠辣手段机智都逊自己太多的皇后,一个为了谢氏机关算尽,却不知是被自己利用削灭谢家的皇后。她不知,即便谢家落败,也能保得一世荣华的;她不知,即便不费周折。自己也一直会给她这个母仪天下的凤座。只因这一切都归于不可得。而这一世,他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却没打算给她那个后座。
肖睿缓步前行。谢朝华紧跟在他身后,目光却是扫向四周来去匆匆布防的士兵将领,忙而不乱,整肃严谨。足见治兵有道。她当然知道治兵之人除了那个人不再有他。只是此生也不会再与他有jiāo集。沉沉浮浮,沧海桑田,改变的是心qíng,不变的是永存的温暖记忆,一如那静静山岗上的满月,宁静平和。
“谢朝华。”肖睿少有连名带姓地叫她,“等谢太傅前来,大事一定。起了宝藏后,你得空去看望一下郗夫人吧。”
谢朝华抬头看着肖睿。半晌才回过神来:“王爷是指我母亲?”
肖睿知她会错了意,心中莫名有点生气,语音变得生硬,“本王一番好意怕是被谢小姐误会了。”
谢朝华怔了怔,意识到自己刚刚无意的话怕是惹肖睿生气了,只是这气多少有些莫名,她也不yù多言,做出服软的姿态,语气婉转,笑叹道:“世人很少称母亲郗夫人,朝华一时反应不过来。朝华替母亲谢谢王爷这一句郗夫人。”语气十分诚恳。
肖睿也觉自己刚刚有些失态,转了话题:“刚刚收到消息,此番由姜英傅挂帅出征。”
谢朝华一听,愣了楞,有些出乎意料,急急问:“那琼叔……”
“谢太傅自请为副帅,姜英傅念其熟悉地势民qíng,准其所请。”肖睿笑了笑,“虽多了个姜英傅,倒也未必是件坏事。朝中能打仗的帅将都出征,京中再无良帅了。”
谢朝华躬身,适当地拍拍马屁,“可见老天爷也站在王爷这边。”
姜英傅的大军来势汹汹,不到十日就在汜水西岸安营扎寨,与新乐遥遥相对。
两岸黑压压的军防压得人都透不过起来,这几日双方都派前锋偷偷去对岸地方摸了摸底,因目的在于探底,虽有jiāo战但其实没有的正面jiāo锋。
睿王军队占了地利,士兵熟悉水xing,朝廷大军兵数众多,姜英傅领兵多年,不可小觑,双方一时胶着不下,一场大战随时在眼前爆发。
可就在双方剑拔弩张的时候,对岸送来了一个劝降的使者,出乎大多数人意料之外的一个使者,却在肖睿的意料之中,副帅谢琼。
肖睿作为三军的主人,自然不再待在新乐王府里,他在营中主帐接见了谢琼。
主帐中,满满站了一屋子的人,谢琼洋洋洒洒说了一些冠冕堂皇之词,肖睿自然也是个会做戏的人,这场谈判自然没有什么结果。天色已完,肖睿示意择日再议,谢琼应了下来。
虽然军中不容女眷进入,但谢朝华身份特殊,肖睿也不放心留她在外,于是在营中安排了一个比较僻静之处给她一顶帐子住。谢琼来此,本就是亲戚,谢朝华也不避嫌,邀了谢琼来帐中相见。
“睿王在催你钱粮军备的事qíng了吧?”谢琼坐着,神色平淡,好像他们此刻就在家中闲话家常那般,与外面紧张的气氛格格不入。
谢朝华示意青桐去帐外防止有人打扰或偷听,这番举动让谢琼皱眉,“你有要紧事qíng同我说?”
“琼叔,我一直有件事qíng想问你。”
谢琼却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谢朝华正疑惑着,就听见帐外青桐大声喊了句:“王爷!”话音刚落,肖睿就已经进得帐中,眯着眼微微一笑,“打扰你叔侄二人了。”
“适才帐中人多不便多说,谢某正想让朝华借机寻王爷来此。”谢琼也不兜圈子,直入主题,“姜英傅带兵多年,治军严谨,不急功近利,用兵谨慎。这几日周边地势尽数摸透,怕是不久就有动作了。”
肖睿盯着谢琼,“谢太傅在军中多年,这二十万大军,太傅能拉上多少?”
“除了姜英傅直属军,十五万。”
“多少把握?”
“十成十。”谢琼说得很肯定。
“呵呵,有太傅这句话,本王就放心了。”如果别人说八成把握,肖睿还会觉得有夸大,但谢琼若只说有八成,肖睿却会觉得他有所保留。
谢朝华倒是反而不太放心,问:“叔叔手里没有帅印,如何调得动十五万大军?”
“军中很多事qíng并不是靠帅印说话的。凭太傅在军中的多年威望,姜英傅怎么比得上。”肖睿难得很耐心地解释,“再说,解决一个姜英傅,又何须十五万大军。”
谢琼听了此话,知道肖睿已有打算,便不做声,等他自己说。
果然,肖睿转头就看了过来,好像在琢磨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问:“要姜英傅死很容易,只是姜英傅一死,他直属的亲军如何处置你可有良策?”
谢琼想了想,说:“姜英傅驻军沿海多年,善于水战,汜水虽为天险,对他而言却比陆地来的有利。我此番前来劝降,也是姜英傅定的拖延之计,意在争取时间熟悉汜水cháo汐水位,以便排兵布阵。观其近日布兵及准备qíng况,待我归后,恐应会马上过江袭营。”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观肖睿神色如常,便又接着道:“偷袭兵贵神速,出其不意方能攻其不备,姜英傅直属亲兵,熟悉水xing,又与他配合多年,深得其作战要领,如此重要的偷袭,当仁不让。到时,只要王爷做好准备,来个瓮中捉鳖即可尽数歼灭。”
“五万jīng兵,还需渡江而过,偷袭的话动静太大,姜英傅最多派兵一万。”肖睿沉吟。
“姜英傅已经调配战船,近日即可到新乐地界。一百五十艘战船,可同时渡江叁万余众。”谢琼说到这里,笑了笑,“王爷有所不知,姜英傅此番出征,朝廷给了不少压力,让其速战速决。因国库空虚,耗时一久,到了冬天粮糙跟不上这仗就更难打了。他在这里僵持这么久,其实是想一击即中。”
“那我就给他这个一击即中的机会吧。”肖睿哈哈大笑,突然收起笑容,极其郑重地问谢琼,“剩下的十五万,能完全听命太傅值得信赖的有多少兵力?”
谢琼来到桌前,提笔细细斟酌,过了好半晌方才抬起头,回复道:“回王爷,可有五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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