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下到谢府那日晚上,谢氏宗亲欢聚一堂,即便当日公主入门之日,都没有这日的热闹喧哗。只见谢府之中到处莺歌笑语,旖旎万分。杏花此时开得正好,天色尚未黑,已有酒香四溢了。
酒宴之上,觥筹jiāo错,丝竹不绝。只是这样的喜事,一家之主的谢老夫人和管事的秦氏却都称病没有露面,而半日之间便能将酒宴办得如此周全体面,可见是与管家的秦氏无关,谢朝华知道这一切都是新姚公主张罗的。
今日府中宾客云集,不过来的都是谢氏宗亲,故而谢朝华姐妹也都被公主叫着出来帮忙应酬。
席间上,谢朝华见父亲有些微喝多,便借斟酒之际上前劝了几句。父亲却只点点头,并没应声,还是依旧一杯接着一杯。这些日子,不知是不是意识到谢朝华长大了,想到父女之间也应该疏远,还是因为谢朝华一直神色之间对父亲颇多怨愤,总之父女之间此时竟比前世还要冷淡上十分。
谢朝华默默退回座位,冷眼瞅着新姚公主放下公主的身段,热qíng招呼着往来的宾客,再观谢朝容时不时凑到父亲跟前撒娇卖乖,心中漠然,自己可见是招人嫌弃的了。
席间桌上偶然飘落下杏花洁白的花瓣,她顺手捻起,不由得想到一句诗,“暖气潜催次第chūn,梅花已谢杏花新。”
所谓衣不如旧,人不如新。
忽然听见一人高声笑道:“哥哥福气啊,有朝华、朝容这对姊妹花承欢膝下,岂不是羡煞弟弟我了。”
第三十七章 图谋
更新时间2012-2-1 9:30:47 字数:2033
谢朝华起身对那走过来的中年男子行礼道:“叔叔好。”来人正是多日不见的堂叔谢琼。
“好!好!”谢琼乐呵呵地坐到了谢琰身边,伸手随意一指桌上的酒杯,扬声道:“来!给叔叔我把酒斟上。我今日托你父亲之福,也来享受一下有女儿伺候的滋味。”他这番话虽是玩笑,却多少也有丝无奈与感慨。
父亲在一旁摇着头,叹了口气,道:“子恒,你今日在前头已经喝多了,这会儿该少喝点才是。”
谢朝华见叔叔谢琼执意要喝,便上前为他斟酒。
只见叔叔谢琼一面示意着自己将酒杯斟满,一面朝着父亲举手一挥,满不在乎道:“酒乃五谷jīng华,多多益善!”说罢仰头把杯里的酒一gān而净,接着却是一阵咳嗽,想着是喝得太急呛到了。谢朝华看着便过去为他轻轻捶着背,舒了半天,方才渐渐止了咳嗽。
谢琼盯着手中的酒杯看了好一会儿,忽然自嘲般地一笑,那笑容里有抹不去的伤怀与感叹:“不知不觉,哥哥,你我都老了。”
谢琰看着眼前的谢琼,过了很久,才道:“楼南国路途遥远,此番我前去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如今朝堂局势,瞬息万变,大哥多年一直在外,对京都中的各处关系不甚熟悉,一切都还盼子恒多多提点,替为兄留心照顾周全才是。”
谢琼听了这话,却是一脸的苦笑,“想当初哥哥雄才伟略,如今却生生是被这个驸马都尉的身份给拖累了,不得施展。我早就在这乌烟瘴气的朝堂里待得不耐烦了……”
“子恒!”谢琰出声打断了他的话,瞟了一眼一边的谢朝华,却见她早就十分知趣地退回一旁自己的席位上了。只是不知是不是谢琼酒喝多,令得他说话嗓门变大,与他们只一席相隔的谢朝华,多少与他们的对话也听见几分。
“皇上已经暗中下旨,把安西将军召回京都,看迹象是想让他接下京都的军防。”
“何震?可是从没有过这样的先例啊。”父亲谢琰怔了怔,他话里的先例,指的是天朝开国以来,京都军防都是由皇亲国戚执掌,为得就是确保京都安全,不会轻易落入外姓人的掌控之中。
“嘿!”谢琼冷冷一笑,满是嘲讽之色,“如今这状况,怕是这个外姓之人,却是比那些个亲戚要可靠得多。”
父亲谢琰却是不语。而一旁的谢朝华也明白叔叔谢琼话里的意思,自从太子显被废,储君之位便成了众人的目标,争夺之意已呈现白热化,就差摆在台面上这最后一步了。
当今皇上虽然没有子嗣,可他的兄弟却是不少,各路王爷但凡稍有些威望的,原本无意的,此番都是动了心思了。这九五之尊的位子,到底是天底下最大的诱惑。
而其中又涉及到朝中重臣及党派,只因每个名门望族里少不了与王爷家沾亲带故的,于是朝堂之上派系分明,各种势力这些日子明争暗斗,激烈异常。
谢琰此时却是笑了笑,道:“子恒也莫想太复杂了。谢家三百年来,屹立不倒都是因为在历代这样复杂qíng况之下,都置身局外,此次也不例外便可。”
谢琼却是瞟了眼谢琼,意味深长地道:“不是我想得复杂,倒是怕哥哥想得太简单了。如今可是有人打起谢家女儿的主意呢!哥哥别忘了,女儿你可是有两个。”
谢朝华一惊,越发凝神细听起来。
却不想叔叔谢琼却是话锋一转,竟然将话题转到自己身上:“如今看朝华却是越来越有当日阿茂的风采神韵了。”
“子恒!”谢朝华不敢抬眼张望,耳里却听得分明,父亲这叫喊声中嗓音都有些变了。
却听叔叔谢琼此刻却是换了一副吊儿郎当的口气,“想当年,哥哥口中阿茂两字都不离口,如今我也不过是随口提了提,便不成了?何况不叫阿茂,又该如何称呼呢?叫嫂子却也是不妥当的吧。”
父亲这时却是深深叹了口气,语调悲凉,“当初我休了茂娴,此事你终究还是不能介怀,你心中一直是对我心存怨恨的吧。”
就听接着谢琼哈哈一笑,只是笑声中却好似带着哭腔,“我又有什么资格怨恨你,当年若不是我,要不是我又岂会……”谢朝华正听到关键处,却不料突然一旁有个丫鬟走过来,对着自己禀道:“大小姐,焕少爷说让奴婢见着姑娘你,让我告诉一声,他这会子跟族里其他几位少爷在后园子里赏花喝酒吟诗,让您得空也过去。”
谢朝华心中暗叹一声,这谜怕是依然未到解开之时。便转而淡淡地对那小丫鬟说:“他们爷们几个在一块,我过去凑个什么热闹。”
那小丫鬟被谢朝华这么一说,有些无所适从的样子,又不好再说什么,便讪讪退了下去。
酒过三巡,客人们杯酒尽兴之余,又见今日月色极好,不少人纷纷离席,结伴赏月去了。谢朝华见客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寻思着自己坐在这里也十分多余且无趣,便也悄悄退下走了。
离席后,谢朝华便直接朝着自己住处走去,打算这就回去安歇了。
正走过后院,忽然耳边传来一阵箫声,婉转悠扬,隐隐有飘然出世孤立之势,却又带着股说不出的舒缓纯净,一时之间,谢朝华只觉得自己随着这箫声翩翩然远离了俗世,天地之间仿佛就剩下她一人,心从未有过此刻这样的宁静安详,一切世俗中的yù望爱恨在顷刻间化为轻烟,消散不见。
一曲终了,谢朝华定睛望去,不远处的后院树下果然见得谢焕同几个自家兄弟聚在一起,正席地而坐,把酒言欢。只有一人长身而立,想来刚才定是此人chuī的萧。谢朝华心中疑惑,兄弟之中并未听闻有人chuī得一手好萧啊,细看过去,只见那那个chuī萧的公子神态清朗,眉目如画,躯体纤长,姿态潇洒,玉树临风。
谢朝华心中一动,他怎会在此?
第三十八章 成王败寇
更新时间2012-2-2 9:30:18 字数:2105
谢朝华正打算离开,却没料到竟还是被正在那笑闹着的谢焕眼尖看到了,只听他高扯着嗓子嚷嚷叫道:“阿华,来来来……”这样大的声音要装作没听见是不能够了,谢朝华只好迈步走了过去。
谢焕看着是酒兴正浓,满脸笑意,他斜眼瞟向谢朝华,有些调侃道:“妹妹的架子可真是大,不过做哥哥我也有不是,竟只让丫鬟传话给你。原该是我做哥哥亲自去请你过来才是。”
谢朝华但笑不语,上前给诸位哥哥一一行礼,众人也笑着起身一一回礼。行至适才chuī箫男子面前,谢朝华微微一笑,道:“旻表哥,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多日不见,不想表哥竟练得如此一手好箫。”
“朝华妹妹过誉了。”
正说着,突然听见一阵银铃般笑声响起,“我道是谁在后院呢,原来是旻表哥。”府中有这样清脆而肆无忌惮的笑声,却不是谢朝容还能是谁,只看她走到近前,伸手拉住chuī箫男子的胳膊,道:“父亲和众位叔伯都在前头,旻表哥今日过来不去前头,怎么竟跟着他们这些人混在一起瞎胡闹。”她说着转头朝谢焕白了一眼,嗔道:“表哥到底是个王爷,他为人谦和随意,你们这些人倒是得了便宜卖乖,也不讲究个身份尊卑来,仔细被族长知道,罚你们去跪祠堂。”
谢朝华心中默想,同样一声表哥,阿容果然是叫得底气十足。
眼前这儒雅俊逸的男子名唤肖旻,说起来是当今皇上的侄儿,自然也是新姚公主的侄子。而谢朝华称呼他表哥却并不是因为新姚公主的这层关系,而是因为谢朝华的嫡亲姑姑是肖旻的继母,也是前安隽王的王妃。
谢朝华看着眼前这位难得的佳公子肖旻,他的xing命可以说是安隽王及自己的姑姑当年用他们自己的xing命换来的。
昔日,先皇崩,太子未定。
朝中大致分为两派,一派拥护的便是皇长子安隽王,他乃皇后温氏所出,又是长子,名正言顺;另一派则拥立当时还是六皇子的当今圣上,认为安隽王虽名正,可才不足,优柔寡断,难继大统,而六皇子却是先皇最宠爱的孙贵妃所出,文韬武略,英明神武,如继承皇位,必是一代名君。
那是一段动dàng的日子,人心惶惶,度日如年。而当今皇后,也就是昔日的六皇妃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她当然是站在自己丈夫这边,而她的父兄也在她的极力游说之下从的中立态度转而倒向六皇子。
一日,前皇后温氏及其兄长吏部尚书联合南方张氏意图谋反的事传了出来,举国震惊。不久,皇后温氏畏罪自尽的消息从宫中传出,接着尚书温大人也自尽身亡,只听闻他自尽前字字血泪,道:“jian人当道,吾国堪忧啊!”
其实哪个朝代权利更替没有一场血雨腥风?哪位皇权的确立不是建筑在无数冤屈的亡魂之上?若怨,就怨自己生不逢时,怨自己不够狠辣,再不然,就怨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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