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使臣拱手回道:“陛下,贵朝能人辈出,这乐师也端得不同凡响,适才所奏之曲令在下都听入迷了。”
皇上听了这话看上去是龙心大悦,笑道:“这人的确是天赋奇才,悟xing极高,是我宫中杰出的乐人。”他说着。看了眼站在中央的宋旭,接着道。“既然此人能得贵使如此赞誉,朕就将他送于楼南国。希望两国jiāo好,日后在音乐上也能相互融和。”
这话一出口,在场所有人都十分惊讶,谢朝华一直注视着站在中间的宋旭,看见他在听到此言后,人微微有些晃动,手中的琴也差点滑落。
虽然此举十分突兀,可皇帝都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说了,又牵扯到两国jiāo好的话。而且不过是送个乐师罢了,楼南国使臣自然不好推辞,连忙起立行礼拜谢:“臣替吾王代谢陛下盛qíng。”
宋旭也跟着跪下叩拜谢恩。
谢朝华仔细打量宋旭,可他脸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悲戚。
待宋旭起身转而朝向楼南国使臣所在之处行去时,谢朝华这才恍惚看见他眼底闪过一丝的哀伤。
然后,他就坦然自若地站在了楼南国使臣的身后,脸上又重新露出了那对任何事qíng都无所谓的笑容来。他看见谢朝华投过来的目光,对她微微一笑,梨涡浅浅。风度天然。
酒过三巡,宴上的气氛轻松活跃起来,在座的大臣们也纷纷上前给楼南使臣敬酒,杯觥jiāo错。谢朝华也自顾自饮起来,幸逢盛会,岂能不尽qíng享受?环顾四周。她终于对上了那道目光,不加掩饰。坦dàng直接的目光,那样地无所顾忌。从开始谢朝华就感觉到了这目光一直在她身上,只是她故作不知。
而此时,她却是端起了面前的酒杯,举杯朝他示意,在嫣然一笑中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转头对上了身侧妹妹阿容的视线,察觉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恨意,却是冲着自己露出个灿烂无比的笑。谢朝华只做不知,嘴角一抿,也对着她妩媚一笑,“阿容,如此良辰,你我姐妹也该共饮一杯才是。”
“姐姐今日好兴致啊。”谢朝容笑着举起了杯,“妹妹我自然奉陪。”
你来我往,几杯下去,过了一会,就见谢朝华扶额皱眉,“阿容,姐姐我许是喝多了些,头有些晕,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才好。”说着摇摇晃晃站起来,一旁的谢朝容连忙起身扶住,道:“姐姐,这里是在宫里,哪里有休息的去处呢!”
谢朝华好像有些迷茫,一把握住扶着自己的手,“翠儿,你来了。”她好像错把谢朝容当成了丫鬟,看来是真有些醉了,只听她娇笑低声道,“你看那楼南国的将军,虽然长得不错,可又怎么比得上那日福茂茶馆的公子,怕是那什么汝阳王更加差远了。”
谢朝容听了这话,眼中jīng光一闪,却是佯装问,“福茂茶馆?”
“咦?你怎么不记得了呢?”谢朝华微微皱眉,嘟着嘴道,“那天我跟他还说了好久的话呢。”
“什么时候的事qíng啊?我真不记得了。”谢朝容小声问。
“就是那次去西府的时候嘛。你这死丫头,记xing怎么这么差!”谢朝华好像有些不耐烦,转过头突然面露惊讶之色,有些迟疑地问着身旁扶着自己的谢朝容,“阿容,怎么是你?翠儿呢?”
谢朝华甜甜一笑,“我让翠儿给姐姐去端一碗醒酒汤来,姐姐头晕的话,还是先坐下来得好。”
“嗯,是有些头晕。”谢朝华点点头,突然转头又问道,“阿容,我刚才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没有啊?姐姐指得是什么话?”谢朝容一脸的疑惑。
谢朝华看了眼谢朝容,摇摇头,“没什么,没什么。”说着伸手揉着太阳xué,“我头好晕……”话还没说完,就伏在案上好像睡过去了。谢朝容看着眼前伏案而卧的谢朝华,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谢朝华坐在院中,扇了扇手中的团扇,却又停下来,盯着手里的扇子发呆,然后随手放在一边。
入秋了,这扇子怕是无用了。
从谢焕的口中,她隐约得知大臣依然对与楼南国和亲的事qíng意见不统一。而皇上那里,虽然心中主意已定,可和亲的人选却是一时之间定不下来,故而只是拖着。
皇上自己没有女儿,按理是应该从宗室中选一个郡主。
可是,之前的三王作乱应该是让圣上心有余悸,郡主出嫁怕是他最不qíng愿看见的一个结果了。那接下来就是该在贵族世家中选一个合适的。谢家,贾家都在考量的范围之内。
而不用说。身为谢氏家族的人,又是长公主新姚公主之女的谢朝华与谢朝容姐妹自然是十分合适的人选。谢朝华想。皇上怕不是定不下人选,而是各方给他压力,让他无法最终拍板定案吧
不过皇上现在的举棋不定决对谢朝华而言,总是好事qíng。毕竟事qíng一天没定,她就多一分机会,只是这几日却是比她想象中平静了些……
丫鬟这时候走了过来,轻轻给谢朝华肩上披上了一件披肩,幽幽地叹了口气,“姑娘一日大似一日了。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
谢朝华拉回思绪,有些疑惑地看着她,这丫头怎么今日有些多愁善感起来了。
可翠儿还是不发一语,眉宇间却是笼罩着愁云。
谢朝华心中有些纳闷,“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嫌弃我,不乐意伺候了?”
翠儿却是有些赌气似的不发一语,将谢朝华放在一旁的冷掉的茶端起,转身就走了。
谢朝华惊讶地看着远去的翠儿,想了想。还是起身跟着她走入屋里,走到翠儿身后,几乎有些讨好地开口,“什么事生这么大得气呢?是我说话得罪你了?如今你这脾气倒是越发大了。一句都说不得了?”说到后来,她故意用着抱怨地口气。
“听说,这次楼南使臣是来求亲的。”翠儿低声道。
“好像是这样的。”谢朝华点头。拉了拉她的胳膊,让她转身面对自己。有些莫名,“你就为这事qíng生气?”
翠儿抿着嘴。低着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下人们都在议论,说姑娘是最适合的人选。”
谢朝华低声道,“你放心,若我真的要远嫁楼南国,也不会让你跟着我去的。”
“姑娘说的这是什么话。”翠儿有些激动,“我生气,是因为姑娘有心事都不同我说。枉费我平日里一直为姑娘cao心,可姑娘……”
她说不下去了,别过头,眼里闪着泪花,“奴婢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奴婢想多了。”
谢朝华怔了怔,扳过了翠儿的肩,直视她的眼睛,这眼前丫鬟眼里的闪烁的晶莹泪花,在她眼里却宛若稀世珍珠,谢朝华柔声道,“这事qíng还没有定论,我不同你说只是不希望你瞎cao心。这府里上下,我自是明白翠儿你待我是最好的。”
翠儿抬起头,眼里光芒闪动,“姑娘如今也不小了,这终身大事虽说自己做不了主,可也该是上心了。岂能就这么无所谓,难道就任凭被随随便便嫁了不成?好歹要多用点心才是。”
谢朝华轻轻拍着她的手,无声地安慰着。
她也不是没有担心过翠儿说得事qíng,濮阳郡公,肖旻,然后汝阳王,一个结束又来一个,可即便她再不qíng愿,如今弱小的她也不过是别人棋盘里的小小棋子,任由命运摆布罢了。她能做到的,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过得了一关是一关。
主仆二人正默默站立着,各自想着心事,外面却突然走入一个下人,对着谢朝华道:“大小姐,族长夫人来人请您去亭侯府一趟。”
谢朝华有些讶异,如今她是时常去李氏那里,而且她刚刚去过,怎么又差人来让她过去呢?不及多想,连忙出府而去。
谢朝华刚刚步入李氏日常起居的内堂,就感觉到今日的气氛有些诡异。
才想抬头打量,却听李氏厉声喝道:“跪下!”
☆、第六十五章 局内人
正殿的门缓缓从里打开,终于散朝了。
何元吉站立在大殿之外,今日朝堂之上,为了和亲楼南国之事,大臣们争论激烈,各执一词,连一直守在殿外的他都听得分明。
和亲楼南国……
他不由得想起那日为楼南国使臣接风宴上,她在水榭之中,衣衫飘飘,盛装抚琴,不知何意。从之前的言谈之间,他知道她是不想去和亲的,只是这样一番举动,却又令何元吉委实感到有些疑惑不解。
而她高举酒杯遥敬自己那刻,却又带着说不尽的潇洒,道不尽的妩媚……
何元吉想得有些入神,忽然感到面前匆匆走来一人,定睛一看却是谢焕,只见他站在殿外伸长脖子正左顾右盼打量着鱼贯而出的朝臣们,然后一个箭步上前,朝着一个刚刚迈出殿门的人招手,“琼叔!”
原来他是来找谢琼的。
何元吉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不知出了什么要紧的事qíng,让谢焕如此一副火烧眉毛的样子,只见他凑在谢琼耳边说着些什么,却是一句也听不见。
两人边走边说着经过何元吉所站立的地方,忽然“朝华”二字飘入何元吉的耳中,他不禁凝神细听,除了“福茂茶馆……麻烦……”几个字外却是再也听不清什么来。
何元吉脑海里闪过谢朝华那对清亮的眸子,心里陡然有些不安起来,却没忽略了从他身边缓步而过的谢琼朝他投去的玩味目光。
微凉的秋风轻轻拂过何元吉的面庞,他适才听得谢琼与谢焕之间的只字片语后。换岗之后就急匆匆赶到了谢府,而此时站在谢府门口。他却有些踌躇起来。
他这样莫名地跑来谢家实在是太过突兀了,可就此离去心中又委实不放心。想他战场之上杀伐决断,真是从未有过如此犹豫难决的时候。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有人轻声唤道:“何公子。”转头望去,却见一旁侧边角门上站着一个丫鬟,左右看看,知道是她在唤自己,这才走了过去,“敢问姐姐唤在下何事?”
“是我让她叫何护卫过来的。”角门后面走出一个袅娜少女,却是谢朝容。“姐姐去了侯府好些时候了,阿容有些担心,见何护卫在外,不禁就想找人商量商量,却是鲁莽了,还望何护卫莫怪罪。”她此刻秀眉深蹙,一副担忧的样子。
何元吉心中一动,“不知所为何事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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