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雪啊,就你这眼力,可见还是要好好跟画竹多学学。”谢焕摇头晃脑,这回得了便宜可以说回去两句。
说话间,扫雪领着他们进了一个布置的极其素雅的屋子。屋中简单摆了几件花梨木桌椅,其余一概装饰俱无,只在靠窗的案上供着个白瓷瓶,中间随意cha了几杆翠竹。
扫雪“咦”了一声,对谢焕道,“弄玉姑娘怎么不在,我去别处看看,公子先稍坐。”
“去吧。”谢焕说完,那扫雪就急急忙忙走了。
谢朝华四处打量了一下,找了个位子坐下,笑着说:“我道哥哥这一年怎么忙得建水都没空回,原来如此啊……”
谢焕正开口要说什么,门外却是有人轻轻拍门。
门其实是敞开着的。
谢朝华抬头望去,一个体若拂柳,面若芙蓉女子站在外头,微笑地望着屋里。
一阵步声细碎,暗香飘来。
“弄玉,这是我妹妹,谢朝华。”谢焕迎上前,介绍着,“妹妹这是弄玉姑娘。”
谢朝华见这弄玉姑娘淡妆素服,心里就有了好感,只见她笑吟吟见礼,“谢小姐。”也不扭捏,越发觉得此女子果然有些与众不同,笑着回礼,“弄玉姑娘也别叫我谢小姐,跟着哥哥叫我朝华或者妹妹都可以。”
“怎么样,我说吧。”谢焕笑着回头对弄玉眨眨眼,颇有些得意自豪的样子,“也不想想是谁的妹妹。”
谢朝华有些疑惑,看看谢焕,又看看弄玉。
弄玉忙笑着解释,“他说朝华你不是一般千金小姐,我有些不信,今日一见,才觉得他说得没错。”
谢朝华心中了然,知道弄玉定是因为流落风尘的缘故,生怕自己看不起她。
正想着,就听谢焕说,“你今天怎么跑过来了,难道又要烹茶作诗吗?”
弄玉就在谢焕身旁大方地坐下,说:“我不知道你今天会过来,就想着来月华这里坐一坐,既这么着,一会儿跟她说一声,我们就回吧。”
谢焕双目中闪烁光彩:“这可不好,叫人家说你……”
弄玉却是甜甜一笑:“多谢你费心。但我这人是最不怕人家说。再说你妹妹,别到时候给月华这丫头给吓住。”
谢焕摇摇头,“月华个xing虽然有些古怪,不过要吓到我妹妹怕也难。”他笑得有些促狭,“到时候还不知谁把谁吓倒呢!”
“说什么吓到不吓到的?难不成是背着我说我的坏话不成?”一个娇美轻柔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谢朝华不由得抬头望去,一个绝色美人来到众人面前,这想来就应该是花魁苏月华了。
名满天下的花魁,自然是标致人物,可谢朝华却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眼前的这个女人。
当你看着她眼睛的时候,你便会完全忽视她的衣着,她的容貌,她的年龄,一切的一切,仿佛眼前只留下那双眼睛,朦朦胧胧,半阖半张,难辨黑白。
而当这双眼睛望着你的时候,你会觉得她仿佛正在向你低诉着一种缠绵入骨的qíng意,诉说着人生的寂寞与忧愁。
如果不是知道眼前的女子就是苏月华,谢朝华根本不会想到这样一个人竟然是天下闻名的青楼“晓风斋”的花魁兼老鸨。
而更令谢朝华震惊的却是跟在苏月华身后一起出现的男子。
“这是王公子。”苏月华指着身后的男子,对在座各位介绍道。
“王公子。”谢焕笑着作揖。
“谢公子。”那王公子神qíng微微有些僵硬。
弄玉目不转睛地看着这王公子,以为他对他们这几个不速之客有些不愉,笑了笑,弄玉自然是跟苏月华最熟的,她最先开口,“月华,今日我们就过来讨杯茶喝,我也知道你对着我们并没有什么诗xing,因此也用不着你赶,我们一会儿就走。”她说话的时候,时不时瞟向苏月华身后的男子,目光带着调笑般的戏谑之色。
扫雪给大家上了茶,谢朝华与苏月华没有见过,彼此又见过礼落座。
才刚刚坐下,说了一会儿话,谢朝华突然起身,施礼道,“今日出来有些久了,时候不早,请恕朝华先行告退。”
“哎,朝华,既然来了再多坐会儿又如何。”谢焕伸手将谢朝华又按回座,笑着对苏月华道,“既然不作诗,曲却是少不了,你还是要飨一曲给我们听。”
苏月华也不推辞,当下让扫雪取了琴过来。
谢焕也说到做到,听了一曲《出水莲》,也就拜别。
出了晓风斋,谢焕对弄玉使了个眼色,弄玉笑了笑就说自己先回去,便离开了。
“妹妹怎么了?”
谢朝华心里有些不痛快,他这分明是明知故问,没好气地说:“哥哥如今倒是越来越会做戏了,王公子,哼。”
那个王公子,哪里是王公子,分明就是韩琅文。
谢焕笑得有些贼,“琅文也是男人嘛,这也正常。”
谢朝华看谢焕的说话的神色,突然有些觉得耳根有些**辣地,一甩脸,冷声道:“这也不关我的事qíng,可他为什么用假名呢?可见他也知道要隐姓埋名去这种地方,但为什么要自称姓王?”谢朝华说到这,神色一暗,没有往下说。
“其实不过就是逢场作戏罢了,你何苦较真。”谢焕轻叹口气。
“我才没有。”谢朝华喃喃道,她走到车前,掀起车帘,低着头道,“焕哥哥,我先回去了。”
谢焕目送着谢朝华离开,转身道:“她不过一时之气,你别当真。”
韩琅文从墙后走出来,出神一会儿,才笑道,“谢兄过虑了。”
谢焕仿佛突然一下子有些感慨,叹道:“山雨yù来风满楼。”说着,他拍了拍韩琅文的肩膀,“你自己小心点。”
两人彼此心照不宣地互看一眼,转头朝着两个不同方向离去。
☆、第三十八章 邀宴
第三十八章 邀宴
弄玉回到院中,坐下没多久,就见谢焕从外头走了进来。
她起来转身取了一块汗巾递给谢焕,叹息一声,说:“你妹妹她是不是心里不高兴见你同我们结识……”
谢焕正色道:“她若果是不高兴,早就走了,也不会跟着我去晓风斋寻你了。”
弄玉若有所思,“月华那个王公子你怎么看?”
谢焕拉了拉她的发丝,“怎么?就这么会儿功夫看上人家了?”
“去!好好说话。”弄玉嗔道,“我看他的模样倒是像个认真的人,不知是不是对月华真心的,唉,就算真心也是件麻烦事qíng,那个王公子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
谢焕倚着琴几,转了个话头,“我今日叫妹妹来看你是有意思的。”
弄玉脱口问:“什么意思?”谢焕没有料到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他原来想告诉她自己的打算,现在自己却先愣住了。
是说好呢?还是不说好?他谢焕一直并不是个犹豫的人……
是夜,月凉如水。
水榭纱帐翻飞。风过水面,荷香阵阵,丝竹悠扬,如泣如诉。
画竹走至苏月华身后,记忆中姑娘已经许久未曾这样抚琴了,怕是有一年多了吧……
琴声戛然而止。
“人走了?”
画竹愣了愣,这才醒悟过来姑娘是在问自己,忙道:“是。王公子走了。”
“走了……”苏月华喃喃重复着。
画竹退了下去,心中却是有种预感。不知道是否还有机会再见到这如玉的公子。
琴声复又响起。
鼻尖淡淡的栀子花香,一下子让苏月华回想起幼年时光。那才多久,却已像前尘往事。
他从小就不是个老实孩子,总爱唆使大伙gān一些调皮捣蛋的事qíng,而他的弟弟却时常会出来喝止,那时候总觉得弟弟要比哥哥沉着稳重。
后来,长大了,才明白,不管稳重还是轻浮,该是你的担子一件也不会少。那时候才知道年少时微茫的快乐。再想追回却已不可能。
活着的人依然要继续。
思绪还千回百转……
“做什么一定要走这条路?”她问。
“琅文从小xing子就耿直,他不适合。”
“他不适合?难道你就适合?”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家里头虽然不说,不过想来过几年后,总是避免不了,琅文肯定是要做官的。”笑了笑,“到时候怕是也不想随便给他定亲,要给他选一门上好的亲事。”
苏月华涩然,在他怀里笑了一笑:“不知道哪个千金小姐那么好福气?”
“你没有福气吗?”
记忆如回廊画一样碾过,说起来这些年。自己和他在一起常常相对无语。
屋里越来越静,连她自己都错疑并非人境。
兄弟俩一个凭灵xing,一个信坚持。
其实都一样:当局者迷。
谢朝华坐在车上,突然笑了笑。自己也不明白适才为什么会生气,其实小桥流水,弦管笙歌的烟雨知州府。她明白诗书政治不会是年青公子生活的全部。
除了郡亭枕上看cháo头,更有吴娃双舞醉芙蓉。若不去薄游里巷,访云寻雨。倒会落得为人耻笑。岂不看,似弄玉这般神女有心,谢焕这样郎君有意的事亦常有发生。何况韩琅文又有这样一副得天独厚的好皮相。
谢朝华放下车帘,闭上眼,她觉得有些累了。
恍惚之间,眼前珠帘晃动,身后宫眷云集。
少顷,礼乐声止,只听内侍齐声高唱,“桓国公世子,韩琅文觐见。”
彩楼之下,只见远处人群中漾起一阵涟漪般的轻微骚动,之后有一位年轻公子自内走出,不疾不缓,迈步朝殿中行去,身形秀逸,意态从容。
彩楼上的宫嫔们大多按耐不住,纷纷倾身向前探视,奈何离得太远,而韩琅文不久就入得内殿,直让宫嫔内眷们忍不住互相询问:“你们看清楚那韩世子的模样了么?”
“这韩世子的仪容相貌,可算得上是各地才子之中的翘楚了。”身边侍立的内臣周皓笑着回禀道,谢朝华记得此人可算得上是宫中最有才华的宦者之一,各方才子的qíng况,想来他时最了解的了。
这一句话,顿时如在平湖之中投下一颗石子,激起千层làng,彩楼之内一片惊呼嬉笑,一个个眸中流光闪烁,沐妃出生官宦之家,见过好些大臣,这时候开口问:“比那何元吉将军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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