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还有点事,就先行告辞了。”寇诚没有转向夏千少,却觉得有道冰寒的目光直直的盯着他。无法再力挽狂澜,唯有走为上计,他威严的声音略显慌乱,破开人群,走出了夏府。
可就在寇诚心怀愤恨之意,准备大步离开之时,却是站在门外的石阶上转了个身。夏府内的喧嚣依旧,形形色色的人流熙熙攘攘,他的心,仿佛缺了一块,空落落的。
“岳父大人……”夏千少还yù送之,怎么说都是一家人,却被夏末如一把拖住。
“哥,别喝得太多,免得到时候怠慢了大嫂……”夏末如接过夏千少手中拿着的酒壶与酒杯,扶着他到一个稍微清净的地方。
夏府厚门大开,前来的人络绎不绝,而且还有人陆陆续续过来恭贺。夏末如环顾了一眼宾客云集的院子,怕不善酒力的夏千少经不起折腾,一边命人准备醒酒汤,一边继续道。“外面的事就jiāo由我来处理,你进dòng房陪大嫂吧,我想此时她一定有很多的话想对你说。”
夏末如差遣下人,阻绝了还想要闹dòng房的众人,就这样,把夏千少送进了dòng房,留他与寇焉两人一片清静,而她,再度回到了喧闹的院子里。曾经的曾经,她是不喜欢这样热闹的场面,不过今天不同,她乐此不疲的沉浸在其中。而且,还在等待着几个人的到来。
一年了,即使熟悉的人,也会变得稍微陌生。远远的,夏末如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外走进夏府,俊俏的容颜,成熟的身段,神态中呈现出小女人的幸福。她,就是馨儿。
变得贤淑,不再是以前张扬的小丫头,甚至还做了母亲,潜移默化中,馨儿改变了不少。可当她看到夏末如时,眼中流露出的惊喜,依旧如曾经的真挚,那是一成不变的,而且更加的深厚。
“馨儿,好久不见……傻丫头,这么高兴的日子怎么掉眼泪。”夏末如拨开人群迎了上去,站在她面前的是她最珍视的亲人。她伸手,轻轻的抚摸着馨儿的脸颊,然后拭去她流出眼眶的泪水。
“小姐……是因为……是因为太高兴了……”馨儿继续抽咽着,若不是因为怀中抱着婴儿,馨儿好想一头扑进夏末如的怀中,紧紧的抱住她,不让她再消失。
“你看他圆圆的眼睛,水嫩的脸颊,就和我们馨儿一样。”夏末如笑笑,笑得很真诚,然后目光从馨儿身上转向才出生不久的婴孩,一切的一切,就和她想象中的一样。那个孩子就像一个瓷娃娃,惹人怜惜。她伸手轻轻的掐了掐他嫩嫩的脸蛋,软软的,柔柔的,很舒服。她的心,也很欣慰。
“小姐,那个……”若不是她当年无知,听信苏冰的话,夏末如也应该有那么一个可爱的孩子。一想起那件事,即使一年过去了,馨儿的心中也很是难过。
“馨儿,无法改变的过去,就不用再去想它了。重要的是能把握将来,好好珍惜现在来之不易的幸福,我也会,向着前看……来,让我抱抱孩子。”夏末如接过馨儿怀中的孩子,动作很轻,很轻,生怕伤到了这稚嫩的生命。
没错,夏末如变了,真的变了。变得坚qiáng,变得坚定。以前彷徨,害怕,是因为她一直都在被动着抵抗着命运的摆布,而现在,她要彻底改变这一切,为了能真正守护住,她想要守护住的人,而不再是让他们因她而受到伤害。铲除所有可能存在的威胁,这才是她这次回来,真正的目的。
“叶大哥,谢谢你帮我照顾馨儿……”夏末如把孩子还给馨儿,感激的对着叶云说道。
“夫……小姐……”出于习惯,叶云脱口而出之后方觉不妥,如馨儿一样称呼夏末如,又怎么听都觉得别扭。不过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夏末如能平安的归来。
想来那个人,应该也是这样认为。不论夏末如在何方,无论呆在她身边的人又是谁,只要她过得好,一切都无所谓。
之后,还有很多恭贺的人前来道喜,不过没有夏末如心中在意的人。她让夏钟招呼馨儿与叶云,还有打点府中的大小事务,她最终还是从喧嚣中脱离而去,独自静坐在后院的一张石椅上,目光瞭望着前方,似在思索着一些事。
日落时分,昼夜再度jiāo替的韩府
瘫软在chuáng上的韩显廷,翻转了一个身,极不qíng愿,又无可奈何的把眼睛睁开。他真的不愿醒来,不想面对百无聊赖的生活,不愿面对没有她的日子。他伸出被子的手,似摸到什么,硬硬的,还有点冰凉,是一张纸,红色的请柬。
就在韩显廷准备把喜帖随手扔掉之时,似乎从它上面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久违了,而又魂牵梦萦的气息。他坐起身来,摊开喜帖,神qíng久久的盯住,然后露出一个夹杂着苦涩,又带着兴奋的笑容。喜帖上的字,是她的,不会错。
夏末如,你终于回来了吗?……
匆匆忙忙的穿上靴子,韩显廷手中紧紧的拽着那张喜帖,疯了般的冲出去。
轻轻的,韩显廷甚至不敢发出一丝的声响,害怕眼前的一切只是一个梦,若他稍微动作,梦就会快速的破碎开来。因为,他一直在那样的噩梦中煎熬着。梦中有一个身穿白衣的背影,虽然与他仅仅隔着一段距离,可无论他如何拼命的追赶,都无法追上。然后,她就那样,一句话也不说的在他眼前消失掉。
“夏末如,是你对吗?”夏府到处都是喧闹一片,韩显廷的心中却是静静的,他的世界中,唯有背对着他的夏末如存在。
听到后面的声音,夏末如双肩微微的触动了下,她的动作也很轻,犹如一片被风chuī落的树叶。她缓缓的站起来,轻轻的转身,迎上韩显廷忧郁而又惊恐的眼神。
“对不起,那时一句话也没说就离开……”夏末如无法承受韩显廷的痛苦,眼睑低垂,额头也微微的朝下垂去。
没有任何的言语,韩显廷大步走上去,用力的把夏末如抱在怀中,紧紧的,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微热的温度,不是在做梦,她真实的存在着。她,真的回来了。
“夏末如,为什么要消失,为什么要让我找不到你,就算很痛苦,也应该给我一个申辩的机会。把我独自丢下,丢在一个没有你的世界里,真的,生不如死。对不起,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也不知道当时为何,会说出那样的话。你没有不如纳兰青青,在我心中,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人,谁也无法取代……答应我,不要再离开,不要剩下我一个人。”韩显廷的声音很沉,很痛,他的头抵在夏末如的肩头,脸庞贴着她的耳背。
声音太近了,也太清晰了,夏末如闭眼,泪水不由自主的从眼中滑落。错的一直,都是她。
“韩显廷,对不起,因为我的软弱,因为我的困惑,伤害到了你。我一直都知道你没有变心,只是好多的事,都害怕去面对,所以逃离开了。把你独自留下,真的对不起……”夏末如的手抱在韩显廷的后背,即使到此时,有些事她也依旧在害怕着。害怕有一天,他会松开她的手,然后离开。
“不要说对不起,我要你答应我,不许再离开,一步也不可以。”那样的痛苦,韩显廷不想要再经历一次,更想要守护在夏末如的身边。他知道,她的生命一直都无比的沉重,笑,也总是那么的无力。
“不会再离开,绝对不会……”夏末如伸手,抹gān眼角残余的泪痕,然后抽脱出韩显廷的怀抱。她往后退去一步,直直的,而又深沉的看着他。
第一百六十五 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吗?
她不会再离开,但她不确定,他了解真正的她之后,会不会放弃她。
“韩显廷,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吗?就像刚开始认识的那样,一点一点的,让你融入我的生活,了解真正的我。其实我,或许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样坚qiáng,也不像你认为的那样善良。懦弱的,彷徨的,无助的,邪恶的,无qíng的,残忍的我。只要是你想要知道的事qíng,我都会毫无保留的告诉你。到那时,若你还愿意娶我,我就做你的妻子。不然,一定会让你疲惫不堪,我不想那样。”
“不用等那么久,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韩显廷这辈子想要的只有你。不论再过多长的时间,都不会改变。”韩显廷想要再上前一步,可夏末如却往后退去一步,然后,隔着那么一步的距离,他与她对望着。
“会吗?……”夏末如不是不相信韩显廷,而是她开始清楚的认识到她自己,还有她的命运。“一直,我都在竭尽全力的逃避着战乱,我以为,那些都是令人窒息的噩梦。其实不是,而是我选择了它们,我选择了拿起手中的银枪,冲进血腥的战场。不论是战术策略,还是行军布阵,都让我的血液沸腾着。
你说的一点也没错,我与其他人不一样,我身体里流淌的是杀戮的血液,只是因为它们长久以来都在沉睡,我浑然不知。所以,在战争没有停歇之前,我的生命不会得到真正的安宁,更会让那些牵绊死死的缠绕住,那样血腥的我,你能接受吗?
你与我的相遇与相知,一直都伴随着无数的波折与艰辛,如果一旦归于平静,没有了之前的新鲜感,再加上,我永远也做不到像寻常女子那样。为自己的夫君做饭,为自己的夫君fèng制衣裳,很傻,很笨,不论努力多少遍,也学不会。那时,你还愿意守着我吗?然后再老一点,花容逝去,我渐渐的变得丑陋,你还愿意伴着我吗?”
而且,为了真正结束与突厥持续了二十几年的混战,让她想要守护住的人,得到真正的平静。yīn谋、手段、yīn险、邪恶在所难免,因为那是战场,稍微一心软,死的就会是自己。连夏末如自己也不清楚,最后的她会变成怎么样。
“重新认识对吗?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我要留在你的身边。”韩显廷没有再bī迫夏末如,他根本就不在乎她口中说的那些,但他知道,她在乎。以一个不同寻常的生命存在着,那就是她的彷徨。
“只要你不先选择离开,我都会留在你的身边……”夏末如心中有种释然的感觉,让韩显廷了解到真实的她,再作抉择,这样就不会再伤害到他。
但是,有些事qíng,似乎并不能像夏末如想象中的那样进行。她早应该清楚,韩显廷这匹野马,从来都不会按照常理出牌。
“等等……我们不是说好当做重新认识……”夏末如再度被韩显廷用力的抱住,比刚才更加的紧,根本无法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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