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潜儿已经没有爹了,不能再没有您……您放心,等潜儿长大之后,一定替爹和姑姑报仇,然后陪您一起看蓝蓝的天,白白的云……”拖穆潜带着桑音,紧紧抓着苏麻拉青的手,稚嫩的表qíng中,透发着不该属于这个年纪的坚定与仇恨。
“只要有潜儿在,哪里的天都一样……潜儿,我们一起回到故土上,太久了,奶奶好想回家……” 苏麻拉青紧紧的抱住拖穆潜,她若是走了,这个孩子要怎么办。此生造的孽实在太深,唯有用下辈子,再下辈子去偿还了。
骑在马背上,离别前,苏麻拉青深深的朝着土城的方向看去,没有野心,没有侵略,唯有深深的愧疚与思念。孩子,一切都是娘的错……
……
战争结束了,原本应该是齐相庆祝的事,但土城中的人,谁也高兴不起来。整个军营之中,到处挂满了白布,这场胜利是用伊晨风的xing命换来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没有尸体,随着魔音阵的爆破,有关伊晨风的一切消失得彻彻底底,就还只剩下些他平日所用的物品。
翌日,夏末如醒来之后,便来到了伊晨风所住的那座营帐。里面的摆设很简单,唯有一chuáng轻薄的被褥,一套座椅,还有上面摞着的一沓兵书,冷冷清清的。连个取暖的炭炉都没有。
夏末如痛苦的看着里面的一切,最终目光落在一本泛huáng的兵书上,《鬼谷子兵法》,那是她的兵书,上面还密密麻麻的留着她的笔迹。书被重新装订了一遍,每一页都被压得很平……她小心的翻着,一张纸片从书的夹fèng中落了下去。
被展开的纸片上,画着一个栩栩如生的少年,俊朗、洒脱。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夏末如偷偷的画了伊晨风的画像,却被伊鸿翔发现,还被奚落了一遍。之后,闷闷不乐的她顺手就把画纸丢在了石桌上。她一直以为它应该被下人打扫掉了,却不想……
录天算住的宅院中,韩显廷往碗中倒满清酒,一饮而尽。
“那天的事,不是任何人的错,你也别再责备自己。再说了,当时的qíng形,不是你死就是他亡……”录天算夺过韩显廷的碗,苦心的劝说道。若要有错,那都得怨头顶上的那方天。
“可我亲手杀了他哥哥……你说,以后要怎么面对她……”不管他们之间有多大的恨,都是亲兄妹。韩显廷心中苦痛,直接把整坛子的酒往肚子里灌。
录天算沉默不语,仰望天际的双眼有几丝的抽痛,那一次他真的觉得,掌握天机是件多痛苦的事,因为不经意之间,他看到了不久之后的令一副画面……录天算没再劝酒,而是重新把碗还给韩显廷,然后从地上拿起另一坛子的酒,把自己的碗也倒满,醉了未尝不是件好事。
那一夜,韩显廷应该醉了,就连录天算是什么时候走的他都不知道,只是依稀记得他临走前对含糊说的几句话。“守在她的身边,再对她好点……”
清醒之后,韩显廷发现手中拿着一个锦盒,他打开,里面放着的是一颗雪莲色的珠子,一层氤氲的寒气环绕在四周,看起来很美,却太过冰凉。那时的他,是不知道那颗珠子有什么作用,可等知道了,他恨不得亲手杀了录天算,更或者是毁灭整个世间。
两日之后,夏末如的伤势基本上恢复,她把伊晨风的遗物搬上马车,开始了回梁宇的行程。
“对不起……”韩显廷握紧夏末如的手,三个字,夹杂着千丝万缕的qíng绪在其中。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我说过,喜欢看你笑。”夏末如伸手抹平韩显廷蹙起来的双眉,然后揉在他的嘴角,弯起一个滑稽的笑容。
或许,这才是最好的结局……夏末如唯一觉得遗憾的,就是没能亲口告诉伊晨风,她很早之前就已经不怨他了。
“那你也笑一个……”韩显廷双手捏在夏末如的脸上,突然之间哈哈哈的大笑起来,这样的qíng景,多像那时在山林中隐居的那几天。
“等办完伊晨风的丧事,我就陪你去甘田县,然后再去找我哥……”马车缓缓的驶出,里面传出夏末如轻快的声音,现在回去,应该还来得及看chūn天的桃花。
“好……”
可是,在梁宇等待夏末如的,真的会是她所期盼的宁静吗?
马车驶出后不久,在它原来的位置溅起了一层浓雾,迷蒙之中,里面似乎有个淡淡的身影,远远的注视着夏末如的离开……
乾离城继位之后,减免苛捐杂税,兴科举制度,四海升平,几个月不到的时间内,宇国已是欣欣向荣的一副景象。民间除了歌颂皇帝盛名,亦不乏对辅佐大臣齐环笙的议论,但多数是嫉恶如仇、执法严明之类的美言。听到路边老人,或是妇人的闲话家常,夏末如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十日之后,夏末如回到梁宇,在夏府稍稍休整了两天。其间,她回了趟伊府,把伊晨风以前的东西都整理了一遍,准备帮他立一座衣冠冢,而地点就是长平寺。她还jiāo代夏钟把夏冠英的坟一齐迁去那里,一家人,应该守在一起才对。
回梁宇后的第三天,夏末如整装待发yù要赶往长平寺,宫里却突然传来圣旨,要她进宫面圣。
进宫,夏末如第一反应就是乾离城,要离开了,或许将来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也应该和他打个招呼。没有想太多,她独自进到宫中,却想不到,一个险恶的陷阱正在等着她的到来。
进宫的次数不多,但夏末如对皇宫的印象却比常人要深太多,因为每一次进到这里,都是惊心动魄。而这一次,亦是如此,只是她尚未察觉到暗处,已有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她。
即使是换了皇帝,但凡皇宫或许都是这样,金碧辉煌,到处透发着奢靡的气息。她看着熟悉的景致,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
引路的太监没有把夏末如带进勤政殿,而是朝着后花园的方向去,她有些疑惑,开口问道。“公公,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马上就到了……”太监甩了甩浮尘,毕恭毕敬,语气倒是十分的客气,却没有正面回答夏末如的问题。
而与此同时,一双黑色的大手伸向了韩显廷。
夏末如走后不久,一个小孩送了封信给韩显廷。
“显廷,当年的事全都是大哥的错,现在大哥染一身的疾病,也算得上是老天的报应。大夫说大哥剩下的日子不长了,人之将死,觉得一生中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若是有生之年,不能当面跟你说声对不起,大哥一定会死不瞑目……韩侧。”
第一百八十八 扭曲的爱
笔迹韩显廷很熟悉,是他同父异母的兄长错不了。经历了那么多的生死之后,再拿到那样一封信,若说心中没有波澜,那是不可能的。夏末如进宫,应该要好些时候才能回来,韩显廷与家丁说了几句话,便匆匆忙忙出了夏府。
韩侧住的客栈虽然不在梁宇的正中心,但也不算很偏,花了大概半个时辰,韩显廷来到了城西郊的白字老号客栈。客栈中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他径直走进去,然后上到了二楼。
“显廷,是你来了吗?咳。咳。咳……”韩显廷站在一间地字号房的门口,微踟蹰着,里面不久后传出虚弱的声音,还夹杂着重重的咳嗽声。
“是我……”毕竟身上都留着同一个人的血脉,事qíng都过去了那么久,又有什么好计较的。韩显廷应了一声,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房间的chuáng榻之上,躺着一个枯瘦如柴的男子,韩侧比韩显廷大不了多少,如今却显得异常的苍老。凹陷的两腮与眼窝,无色的脸庞,整个人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归西。
看到韩显廷,韩侧原本无神的两眼,顿时绽放出神采的光芒,兴奋表露在无形之中,却不知是因为见到久别重逢的兄弟,还是暗藏其他。
“显廷,真的是你,大哥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愿再见到我了……”韩侧掀开被褥,yù要起身去迎韩显廷,可因为身子骨实在太虚弱,连坐起身来的力气都没有。
“大哥,你先躺好……”韩显廷从门口走进去,路径摆在房中正中央的圆桌时,闻到一阵淡淡的幽幽之气。他回头,是一个香炉,袅袅余烟正从里面冒出。
再次听闻韩侧的咳嗽声,韩显廷收回神思,几步走到chuáng边,扶韩侧重新躺好。
“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大夫把你的病医好……”岁月无qíng,一切仿佛还发生在昨日,转身却已是沧海桑田。韩显廷的脑海中闪过儿时的一些片段,感概万千,什么怨与恨,在生命面前是何其的卑微。
“都怪大哥当初糊涂……”韩侧捶胸,一脸的愧疚之意,戏入真时假亦真,谁也辨别不出此刻的他是真qíng,还是假意。
但戏,终会有尽时,经过一番长谈之后,韩侧的嘴角露出一抹诡谲的笑意,原本的虚弱,被凶残而又无qíng的兴奋所取代。
“韩显廷啊韩显廷……枉父亲当年还想把产业给你,我就看不出你有哪点好。那么多年过去了,还是如从前一般的愚蠢,我说什么都信。哈。哈。哈……不过作为大哥,我真要感谢你,上面的大人说了,只要我配合演好这出戏,就给我一万两银子。”韩侧从chuáng上下来,鄙夷的看着面色乌黑,倒在地上的韩显廷嘲笑道。
“你……”韩显廷口吐乌血,他万万想不到,此生居然会被同一个人算计两次,还是他的亲兄长,是可悲,还是可恨。他脸孔扭曲,一手抵在地面,一手用力的按在腹部上,侧头看了眼搁放在圆桌上的香炉,余烟已尽,然后他狠狠的瞪向韩侧。
“这也怨不得我,谁让你的命那么值钱,不出卖你,我出卖谁去……”韩侧绕过韩显廷的身体,把大门打开,十几个jīng壮的人已经站在门口。看来一切的计划,都是经过jīng心设计安排的。
从一开始,就有人yù至韩显廷于死地……
皇宫中的夏末如,心扑通的剧烈跳了下,她把手按在胸口,还有阵余痛。而走在前面引路的太监停住了脚步,她抬头,正前方是一座金碧辉煌、奢靡的宫殿,而厚门的之上,一块金色的牌匾看得她有点刺目,“凤鸾殿”。
“公公,会不会走错了……”凤鸾殿应该是皇后住的宫殿,乾离城没理由让她来这里见面,夏末如不单单是觉得奇怪,更是很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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