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心中一凛,这赵允杰笑的满面chūn风,活象是今儿是他的王妃过生日一般,这样的笑容太热络太惊悚,由不得他不暗自惊心。满皇族谁不知道宁王赵允杰是郭太后最宠爱的孙子,曾经,在先帝大行之事,郭太后都流露出立赵允杰为帝的意思,只是因为庆亲王手持大行皇帝的遗诏,六皇子赵天钥才得以承继大统荣登宝座。皇上登基后不久,赵允杰的王妃猝死,赵允杰便闭门谢客,将自己关在宁王府里一年多,说是为王妃服丧,可他到底在王府里做什么,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
在前不久,赵允杰除了服,这才开始出来走动。此番赵允杰再回到大家的视线中,便象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他从前yīn沉,不爱说笑,从来都是足足的端着太子嫡子的架子,可是这一回,赵允杰是见人不笑不说话,逢着长辈必先抢步上前行礼,便是那些个年纪比他小,辈份比他大的,赵允杰也都恭敬的以子侄礼侍之。这让整个皇族都吃惊不小。特别是皇上一系,庆亲王晋王他们几个,更是觉得赵允杰这种态度就是huáng鼠láng给jī拜年,没安好心,无事献殷勤,非jian即盗。
晋王心惊归心惊,可是脸上却一点儿也不流露出来,只举杯饮了宁王敬的酒,笑着说道:“允杰,都是自家至亲骨ròu,万不要如此客气外道,随意便好,随意便好。”
赵允杰恭敬的笑着应了,一转身,便又很恭敬的敬起了泰王等人,敬完了他的亲叔伯大爷,赵允杰便端着酒杯来到了赵天朗的面前,只听赵允杰很恭敬的叫道:“小堂叔,允杰敬您一杯酒。”
一声小堂叔差点儿没叫出赵天朗的一身jī皮疙瘩,论年纪,赵允杰比赵天朗大七岁,论爵位,赵天朗是世子,赵允杰是王爷,赵天朗大也只大在了辈份上。这些都可以不论,可是私人关系总是要论一论的吧。赵允杰是先太子嫡长子,从来都是眼睛长到头顶上的,赵天朗在宫中长大,小的时候可没少受赵允杰的白眼儿和明里暗里的挤兑,这两个人,一度连最基本的面和都做不到,两个人见了面,就算是不上演全武行,也得是列拔弩张一触即发的qíng势。赵允杰从来都没有真心诚意的叫赵天朗一句小堂叔,所以他这一喊,不只是赵天朗,就连秦王晋王都很吃了一惊,大家不约而同的想,今儿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
赵允杰先打破坚冰,赵天朗当然也不能绷着脸不接茬儿,只淡笑道:“允杰堂侄实在太客气了,来,我们同饮。”说吧,赵天朗便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赵允杰微微躬身相陪,也是一饮而尽。
原本以为喝了一杯也就算了,赵天朗自打知道今天青瑶会过来,心思早就不在这外面的寿宴上了。可是赵允杰却执壶又给赵天朗斟满酒,并示意侍女给他也倒满,然后端着酒杯对赵天朗说道:“小堂叔,允杰小时候不懂事,对小堂叔多有冒犯,请小堂叔大人不记小人过,便一页掀过去吧,小堂叔请。”
赵天朗挑眉笑道:“允杰堂侄也就是小时候的事qíng,在座的诸位王兄,谁敢说小时候没淘过气闹过事的,这哪里值得拿出来说嘴,允杰堂侄何必如此,若说是小时候不懂事,这杯酒,我们在座的每个人可都得喝的。”
赵天朗站了起来,端着酒杯笑道:“诸位王兄,我们大家一起陪允杰堂侄喝一杯吧,为我们小时候的淘气不晓事gān杯!”
赵天朗是赵氏皇族“天”字辈里最小的一个,若说侍小卖小,可没有人再比他有资格了。赵天朗这么一扇呼,他的众家王兄还都给他面子,大家笑呵呵的共饮了一杯,倒弱化了赵允杰单独敬赵天朗的意思。
若是在从前,在先帝未过世甚至是太子未过世的时候,赵允杰铁定会翻脸大怒,可是这一回赵允杰没有,他笑的反而越发谦逊,脸上还浮上一抹淡淡的红晕,这让在座所有的王爷都存了心,赵允杰的xingqíng他们这些做叔伯的最是清楚,他有如此的转变,所图非小。
酒过三巡,赵天朗便想偷溜,可是赵允杰今天却好似卯足了劲儿盯着赵天朗,不只变着法子的找赵天朗喝酒,还一口一个小堂叔,叫的那叫一个亲热,亲热的在坐诸人个个身上直起jī皮疙瘩,大家对于被赵允杰料缠着不放的赵天朗,只能默默的抱以同qíng。
赵天朗急了,他心挂青瑶,那有什么心思和赵允杰在这里勾心斗角,偏赵允杰坐在赵天朗的身边,竟似千杯不醉一般,把酒当水喝,一杯又一杯的敬赵天朗,赵天朗心中焦急,便向晋王傅城垣和王坤使眼色,让他们三个过来替自己解围,引开赵允杰的注意力。
晋王给王乾使了个眼色,王乾会意,端着酒杯上前,高声笑道:“宁王千岁,今日我们喝的是晋王妃娘娘的寿酒,不知道何时能喝到宁王千岁的喜酒啊?”
赵元杰脸上的神qíng一丝未变,只含笑说道:“总有那一日的,到了那一天,还请世子一定赏光,宁王府好酒还是很有几坛子的。”
王乾笑道:“这可太好了,王爷不知道,我王乾最是好酒,那儿有好酒,我闻着味儿便找去了。”
赵天朗见王乾来缠住赵允杰,便立刻起身离席,晋王和傅城垣知道他要去见韩家小姐,只暗笑的看了赵天朗一眼,却也没说什么,而其他的王爷则以为赵天朗刚才被赵允杰拉着灌酒,有些个吃不消,离席醒酒去了。众位王爷都挺心疼赵天朗这个不招亲爹疼爱的小堂弟,大家也乐得给赵天朗打马虎眼儿,为人最厚道的秦王爷见赵天朗连小厮都不带,便让自己的长随去服侍赵天朗,并且嘱付长随告诉赵天朗,让他多歇一会子,便是到了散席不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秦王的长随追上赵天朗,传了奏王的话,赵天朗笑道:“我没大事,只去里面歪一歪醒醒酒,不用人跟着伺候,你回去告诉秦王兄,让他不要担心。唉,其实若是允杰堂侄不再灌我,我倒也不妨事,就怕这小子再灌,若真的醉实了,那可丢大人喽。”
秦王长随见赵天朗说话时言语清晰有条理,实在不象是喝高了的样子,便回去向秦王禀报,秦王听了方才笑笑没有再说什么,只,由着赵天朗去了。
赵天朗在晋王府里出入向来是自由惯了,他到了东边的垂花门外,问门上服侍的才总角的小厮道:“里的戏酒可都散了,客人有走的没有?”
小厮一见是赵天朗,忙回道:“回世子爷,酒已散了,娘娘和夫人小姐们正在看戏,并没有谁先走。”
赵天朗心中暗喜,却又犯起了愁,他总不能打发这个小厮大喇喇的往里通禀,把青瑶叫出来让他见上一面吧,那也太离谱了。若他果然如此,世人的唾沫星子也能把韩青瑶淹死。门上的小厮见庆亲王世子也不进也不出的,只在门口搓着手转着圈子,仿佛遇到了什么为难之事一般。
那小厮也是灵巧的,忙凑上前问道:“世子爷可是有事,请吩咐奴才。”
赵天朗正想说话,却听垂花门内传出一阵低低的脚步声,继而,晋王妃身边的金珠飞快的跑了过来,低声叫门上的人回避。小厮赶紧躲回垂花门旁的门房。赵天朗起先有点儿纳闷,没听说今天晋王府来什么特别的人物啊?继而,他忽然反应过来,皇后娘娘和晋王妃是金兰之jiāo,今儿晋王妃过生日,皇后娘娘怎么会不来呢?
赵天朗心念一动,便不走了,只垂手立于道旁,单等皇后娘娘出来。
未几,一乘四人绣金绿呢暖骄被抬了起来,赵天朗偷眼看着跟骄的人,脸上不由露出了笑容,果然,那面无表qíng的正是皇后娘娘身边最得力的方嬷嬷,她在此,皇后娘娘就一定坐在骄中。
方嬷嬷也看到了赵天朗,不由吃了一惊,原以为都已经清了道,万没想到这里还杵着个漏网之鱼。暖轿桥帘是特制的,又挡风又保暖,而且从里面看外面清清楚楚,从外面向里看却什么都看不到。皇后自然看到了赵天朗,便轻踩轿板,骄子平稳的停了下来。皇后娘娘淡笑说道:“方嬷嬷,把那东西给天朗吧。”
方嬷嬷应了一声,回身取了那只暖玉凰佩,连同盒子一起送到赵天朗的面前,用平静却暗含着一丝调侃的语气说道:“这是娘娘赏世子爷的,请世子爷一定收好。”
赵天朗不解的打开盒子,见只有半边暖玉佩,便疑惑的看向方嬷嬷,方嬷嬷却淡笑不语,回到皇后娘娘的轿旁说道:“娘娘,可以起骄了么?”
皇后含笑点头,手中牢牢抱着青瑶为她画的麒麟送瑞图。赵天朗一见皇后要走,不禁追上一步叫道:“皇嫂……”
皇后娘娘摇头笑笑,又命轿子停了下来,让方嬷嬷将赵天朗叫的轿前,隔着轿帘,皇后娘娘低笑道:“天朗,你很有眼光,皇嫂很喜欢,安心等好消息吧。”
赵天朗狂喜,冲着轿子连连作揖道:“谢谢皇嫂谢谢皇嫂。”这会儿他若是再想不明白皇后娘娘是特意来为他把关,相看青瑶,他可就是个头号大傻子了。
皇后娘娘也不理狂喜的赵天朗,只起骄回宫了,她原是微服出宫,自是惊动的人越少越好。
皇后娘娘的骄子走后,东垂花门上的小厮们才出来,见赵天朗还在这里,便凑上前听吩咐,赵天朗原想打着找赵允睿的借口进去,可是想想也不合适,没得让睿儿小瞧了他这个小堂叔,那小子人小鬼大,日后指不定还怎么取笑自己呢,不行,这个法子行不通。这一会儿的工夫,赵天朗倒是想出了五六个主意,可是不论哪一个,都会对青瑶的闺誉有伤,所以赵天朗只得很无奈的放弃了进入内院见青瑶的念头,只想躲在一旁,远远的,偷偷的看上青瑶一眼,他便心满意足了。
天朗忖度着青瑶大概会从西垂花门出来,便忙忙去了西垂花门外埋伏。赵天朗对晋王府比对庆亲王府还熟悉,想在西垂花门外找个藏身之处自然不犯难,可叹他堂堂一个世子为qíng所迷,真是只要能看上青瑶一眼,做什么他都愿意了。
赵天朗猜的没有错,戏散了之后,青瑶跟着韩老夫人的确是从西垂花门出来的。与她们一起走西垂花门的还有诸家国公夫人小姐以及堂官夫人小姐,有资格走东垂花门的,除了王妃们,便是傅老太夫人这一家子,为身王妃的娘家人,在这一日,自然身份要比平日里被抬高一些。
赵天朗紧紧的盯着西垂花门,见威国公夫人打头,由她的大儿媳妇扶着,黑沉着脸走了出来,然后便是柱国公府,勇毅侯府等等公侯夫人小姐,再接下来,赵天朗便看到了他最想看到的青瑶,青瑶走在韩老夫人的侧后方,赵天朗一看到青瑶,眼里便再也看不到其他人了。他不错眼珠子的贪婪的看着青瑶,每一次见到青瑶,赵天朗都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就算是什么都不做,他也是满心的欢喜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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