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青环看着自己的亲娘,眼神极为复杂,她到底只是一个刚十三岁的小姑娘,平日里受的也是大家闺秀的教育,不论这教育是否成功,那廉耻二字韩青环还是懂的。她不敢相信一向庄重的娘亲竟然能给出这样的法子。
陈氏被女儿的眼神看的有些láng狈,她只扭身倒了茶壶里的水沾湿帕子好给青环净面,借此回避韩青环的眼神。等打湿了帕子,陈氏的心qíng也安定下来,她回身一边给青环净面一边说道:“环儿,娘说的也是万一,若是有这样的机会,环儿便一定要抓住,若是没有,那就当娘没有说过吧。”
韩青环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鬼使神差一般的,她竟然点了点头。陈氏这才露出了一些笑容,取过脂粉重新替青环匀了,也遮了哭过的痕迹。
不觉便到了崔府,陈氏来的早,其他的客人们还没有到,因着韩大老爷的身份比崔大人高,因此崔夫人便亲自接了出来,青环忙乖巧的见礼,崔夫人送了一对荷包给青环,还礼节xing的夸了一回:“青环出落的更好看了。”
陈氏和青环道了谢,崔夫人便立刻转了话题笑着问道:“怎么没见贵府大小姐?”
陈氏假意懊恼的说道:“原是要带她一起来的,不成想昨儿那孩子贪嘴,多吃了我们老爷打南边带回来的鲜果儿,夜里便不舒坦了,今儿还难受的很,我们老太爷老夫人便让她在家里歇着,免得过了病气给府上和府上的贵客,等她的身子好了,一定带她来给崔夫人陪qíng儿,真真是她小孩子家没有福气呢。”
崔夫人眉峰微挑,陈氏这话她可不怎么相信,只笑道:“原来大小姐有恙,翠衣,传我的话,让刘嬷嬷去给韩大小姐问安。”
陈氏心里一慌,忙说道:“万不敢如此惊动,她小孩子家家的,担不起这样的福份,崔夫人万勿费心。”
崔夫人犹自笑道:“要的要的。”
陈氏急的背上出了一层白毛汗,韩青瑶明明好端端的,这崔府的人一上门,她的谎话可就没法子编圆了。倒是韩青环此时有了点儿急智,忙笑着说道:“大夫吩咐让姐姐静养几日的,崔婶婶厚爱,青环回家后一定会为您转达的。”
崔夫人听了这话,看了青环一眼,方才不再坚持派人探病了。将陈氏母女迎到后堂,刚坐下叙了寒温,便有小丫头来回,说是威国公夫人和世子世子夫人还有二公子来了。
崔夫人急忙起身说道:“韩夫人且宽座,我去迎迎家姐。”陈氏和韩青环忙起身笑道:“崔夫人(婶婶)请自便。”
没过多会儿,崔夫人陪着威国公夫人和威国公世子夫人走进来了,陈氏和韩青环忙起身见礼,威国公夫人倒也客气,点头笑笑,命随侍的丫环给了青环一只荷包做见面礼,世子夫人也有荷包相送。只不过这位世子夫人瞧着谱儿不小,见了陈氏和韩青环,脸上都没有多少笑意。
婆婆有意为小叔子娶韩家大小姐,那个据说是京城第一美人的唯一女儿,这是世子夫人心知肚明的,这位威国公世子夫人相貌甚美,自视又高,素来是目下无尘的。她常听威国公夫人说起那过世的韩夫人有多么多么的美丽,心里早就浸了一缸子的酸醋,现在见到陈氏母女,见这两个最多只能算得上相貌端正四字,与美丽再搭不上边儿的,这心里便先就存了瞧不上的意思。而且,这世子夫人还有着一份私心,她娘家的表妹与威国公府的二公子年纪相当,若是能让她表妹嫁过来,那么这威国公府的当家人,便怎么都跑出不她的自己人了。可若是那韩家大小姐嫁过来,依着世子的无能和威国公及夫人对二公子郭诚的宠爱,只怕这个当家媳妇必是那韩大小姐,若真如此,她以后还怎么有立足之地!
瞧着世子夫人微带笑意的眼中透着寒气,韩青环不由的瑟缩了一下,本能向母亲靠了靠,世子夫人瞧着了,唇角微微勾起,笑容倒多了些。
崔夫人刚才已经向威国公夫人说过,那韩家大小姐因病未来,威国公夫人有些失望,已经悄悄命丫环去寻二公子郭诚,告诉今儿的暗中相看韩家大小姐的计划要泡汤了。
原来,威国公夫人早就同崔夫人说好了,要她请韩家大小姐过府,好让郭诚在暗处仔细的相看,若是看中了,她便要请媒人上门提亲的。这姐儿俩个都没有想到,陈氏竟真的能不带韩家大小姐过来,假以韩家大小姐身体不适不由,就算是威国公夫人和崔夫人明知道这是托辞,她们都没法说什么,毕竟这官场上最要紧的便是面子,真打发人去韩家瞧瞧,固然能够知道真相,却是活打了陈氏的脸,撕了韩大老爷的面子。
那威国公二公子郭诚听说见不到绝色美人,这心qíng便不好了,入席之后,便一杯又一杯酒的自己灌起了自己,知道他的心事的威国公世子郭信心中暗笑,只压低了声音半是劝说半是拔火的说道:“二弟,须知好事多磨,你急什么呢,越是见不着才越显的金贵,姑妈向来最疼你,你何不求了太后姑妈,让她老人家发道懿旨,将那位小姐宣到宫中,你想怎么看不行的?”
郭诚已经喝的醉眼迷离,舌头直了脑袋大了,只想也不想便囔道:“大哥你怎么不早说……”因着郭诚的声音太大,郭信便一把捂住他的嘴,对席中众人笑道:“二弟多吃了几杯,醉了。”
席中之中都是威国公一系的,忙都笑道:“到底是在姨妈家里在,二公子才能多吃几杯,快请去歇会儿吧,听说今儿崔大人请了四喜班,他们的旦角可是头一份的,二公子可不能错过。”
郭信素来以爱护幼弟的形象示人,于是便亲自扶着郭诚,带着小厮去安置郭诚。因他们兄弟两个从小便常在崔府走动,在崔府二门外有一处院子,便是这兄弟两个专用的。郭信打发郭诚含了醒酒石后才让郭诚睡下。刚出了院门,郭信便看到妻子身边最得力的丫头急匆匆的走出来,那丫环一看到郭信,便飞快的跑过来,对郭信秘密的说了一番话,郭信听罢点头淡笑,吩咐道:“我知道了,回去服侍夫人吧。”
郭信重又折回屋子,此时屋子里满是酒气,他皱了皱眉头,将窗子推开半扇,又从荷包里的夹层里翻出一小块儿黑乎乎的东西,用簪子挑了小指甲盖那么的一块放到旁边的香炉里,然后将茶壶里的茶水全都倒了,重新换了一壶白水。这一切都做好之后,郭信看着躺在chuáng上睡的极沉的郭诚,古怪的笑道:“二弟,别说大哥不疼你,这回大哥就让你享享艳福。”
在后堂,威国公世子夫人仿佛对韩青环有了兴趣,拉着她细细问着诸如年纪多大了,平日里都学些什么,爱吃什么爱玩什么之类的话题,比之起初的冷淡,不知道亲热了多少倍。就连威国公夫人瞧着心里都暗自纳罕,这个大儿媳妇最是目下无尘的,怎么会对韩青环这个普普通通的小丫头这么亲热?
世子夫人劝着青环吃了好大一只香梨,又给她′布了些点心,韩青环吃了那gāngān的苏糕,便觉得口里gān的难受,世子夫人的丫环有眼力劲儿,倒了一杯水呈于青环,因着口太gān,韩青环便也没有在意那杯水并不热。如是吃喝一通,没过多久,韩青环便觉得肚子有些个不对劲,忙告了罪,由小丫头引着去了净房,一通折腾之后,韩青环方才觉得的慡利了一些。
出了净房,韩青环想起刚才出门之时母亲的眼神,便赏了服侍她净手的小丫头,笑着说道:“这位姐姐,我想看看崔婶婶家的园子再进去,可使得?”
那小丫头忙笑道:“当然使得,奴婢给韩小姐引路吧。”
韩青环点点头,那小丫头便带着韩青环沿着小径在内院里逛了起来,一路指指点点,不觉便到了院墙根儿,韩青瑶见一带流水流出院墙,在墙外面有一座二层小楼,便笑着问道:“怎么绣楼倒修在了院子外面?”
那小丫头有意将韩青环带到这里,正等着她问呢,便笑着说道:“韩小姐有所不知,那是世子爷和二公子的屋子,先前两位爷小的时候,一年里总有半年是住在我们府上的,夫人不放心两位爷,便挨着内院修了屋子,也好方便照看。”
韩青环只觉得一颗心突突直跳,忍不住问道:“是郭世子和郭二公子么?”
小丫环笑道:“当然啦。”
这两人正说着,便听到院墙外传来两个小厮的对话,只听一个小厮说道:“二爷的酒可醒了?快要到玉官出场了,大爷使我来瞧瞧。”
“唉,二爷睡的沉着呢,只怕没有一两个时辰再难醒的,玉官的戏,点的是哪一出呀?玉官可是京城扮相最美的小旦,真是可惜了。”另一个小厮极为遗憾的说道。四喜班的玉官是京城小旦里的头牌,扮相极为娇美可人,能看上他的戏,可是极大的享受呢。
“反正二爷一睡着了便不叫人的,不如你先去瞧瞧,点的是玉官的西厢记,好看着呢。”那郭信的小厮瞧瞧左右无人,便挤着眼睛坏笑着说道。
玉官的西厢记是他的成名之作,若是错过不听不看,那绝对是一件很沮丧的事qíng,郭诚的小厮想了一回,终是想看玉官的心思占了上风,便进屋看了郭诚一回,就溜去看戏了。
韩青环在墙内听了这些话,心里既激动又紧张,藏在袖中的手都颤抖起来。那小丫头也是个眼毒的,只见她引着韩青环走到一处小门旁边,便捂着肚子说道:“哎哟,奴婢肚子疼,韩小姐,麻烦您在这里略等等奴婢……”
韩青环心中暗喜,忙说道:“姐姐只管去,不用着急,我只在这里等你。”
那小丫环捂着肚子一溜烟儿的跑看了,看着的确是很急的样子,韩青环看着她跑开的方向,不由的笑了起来。这可真是刚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实在是太好了。想到郭二公子那俊朗的让她无法呼吸的形容,韩青环便再也忍不住了,那怕只是去看上一眼,也能慰藉她这一腔的相思不是。
小门是半掩着的,而且没有人守着,韩青环便提起裙摆,轻轻的推开小门走了进去。这道小门正是通往郭诚休息的院子的,韩青环顺着石子甬道走到了后窗下,从半掩的窗子看去,只见郭诚刚刚翻了个身,脸朝外躺着,他眉头皱着,嘴唇gāngān的,很不舒服的样子,一声沉闷的:“水来……”从郭诚的口中传出,却没有人进来服侍,原来这院子平日里并没安排人服侍,只是在郭家兄弟来的时候崔夫人才会打发自己的心腹丫环过来伺候,如今郭诚的小厮一溜出去看戏,便没有人服侍郭诚了。
韩青环在窗下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有人来,又听着郭诚一声声叫着要水,她便身不由己的走了出去,转进屋子,从桌上的茶壶里倒了一杯水送到了chuáng边,含羞带臊的唤道:“郭公子请用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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