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不散眉弯_安宁【完结】(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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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天爷——”先前追问的人惊声道,“那死丫头可得倒霉了。”

  “可不是!二夫人听了,马上回过头一看,惊得当场就发火扇了她几耳光,把她手上的梳子打掉叫她滚远点。你们想,二夫人的那头乌丝平时多jīng心润养着?这头虱可是会过人的,她日常和夫人接触这么密切,万一已经有小虱子过到夫人的长发上,那还得了?!”

  “没错儿,女孩儿家最惧头虱了,只要染上便极难根除,不但头皮会瘙痒难当,而且本来好好的一头长发,不过十来天便结了huánghuáng白白的虱卵子,虽然只是象沙砾般细小,可只要仔细看去,还是能看得清清楚楚。”

  “最最要紧的,若被公子看到她常常痒得搔头,或是在chuáng底间看到她的发丝上全是虱卵子,那可真是——”

  几人一同掩嘴偷笑。

  “那丫头被主子轰出房时半边脸都肿了,虽然她自个儿心知肚明,铁定是被那俩嫂儿陷害了,可浣珠阁里的那位受她惊吓,正在冒烟的气头上,没立时把她撵出院子去已经算是留了qíng,哪还会再让她近身解释。”

  “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她活该不是?”

  “好了,咱也别多说了,还是快回房吧,万一给人听去了可不好。”

  说话声渐默,而后细细碎碎的脚步声响起,不多会儿连那轻微的脚步声也渐次消失,廊下回复静悄悄无人的一抹暮色。

  吱呀一声,廊道尽头的房门被拉了开来。

  憋得满脸通红的晚晴拽着晚弄的袖子,直笑弯了腰,“我真是太高兴了!那贱婢可想不到她也有今日罢?”

  晚弄道,“真个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时候一到,必然应报。”

  “坠子你这办法还真有效,怎么想到的啊?”此时的晚玉可以说是已经对尚坠佩服得五体投地。

  尚坠浅浅一笑,“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能想出这种治人的法子。”

  “我是说你怎地想到让邓管家去找那么样的两个嫂儿进来的?”

  “你又错了不是?那两嫂儿是邓管家自个儿找的,可不是我。”

  这下换成晚晴急了,“晚玉你少和她纠缠不清,坠子你便直说了罢,你怎么会想到——算计到邓管家头上去的?”

  “这就简单了,府里谁最机智、最有才华?”

  “你这不是废话么,那自然非我们公子莫属。”

  “除了他呢?府里数谁管的人最多、又最会治人?”

  晚晴啊地一声,“这么说来,确实是二管家了。”

  尚坠笑了,“晚弄,晚玉,你和我,我们和浣珠阁里欺负人的那位一样,都不过是侍婢的身份,而且因为她家小姐的地位比较高,真个比起来我们还要略低她一等,大家又不在同一个院子里头,就凭我们这种低微的小角色,能奈她何?”

  不过她却清楚知道,这府中谁能治得了昭缇。

  邓达园不但管辖着府中所有管事和白府绝大部分的生意经营,与外往来的对象更是三教九流,包罗万有,什么样的jian商狡贾、土痞恶霸没见识过?他能在短短几年间不但成为白世非倚重的臂膀,同时还深得下属敬重,可见治人营物的手段极为高超。

  象昭缇那样的小丫头,于他来说,想对付时不过是小菜一碟罢了。

  尚坠和晚晴告辞出来,说说笑笑着回到疏月庭门口。

  恰逢白镜从里出来,晚晴笑着抬手去揪他的帽尖儿,“咦?你怎地来了?”

  白镜慌忙躲开她,陪笑道,“公子定了明儿与庄少侠及三位夫人一同去游金明池,特地让我来禀告大夫人一声。”说罢眼光偷偷飞快瞟过尚坠脸上。

  尚坠头一低,只对晚晴道,“你们慢聊,我先进去了。”

  “坠子——”晚晴望着尚坠匆忙往里走去的背影,无可奈何地住了嘴,转头对白镜恨声道,“什么三位夫人同游,那不是明摆着给坠子心里添堵么?也亏公子爷想得出来!”

  白镜往四周看了看,坏坏一笑,压低声音对晚晴道,“瞧把你急的,说是说三位夫人同游,可也没谁说这三位夫人全都乘同一条船不是?”

  晚晴瞪大眼珠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镜笑嘿嘿地朝她挥了挥手,“你明儿便晓得了,我走了啊。”

  “喂!你——”晚晴恨恨地拧着手中绣帕,哪有人话儿说到一半就走了的,真是被他气死!

  第九章 泊处舟楫遥

  金明池位于开封城西顺天门外路北,与路南的琼林苑相对。

  原是本朝太宗在太平兴国年间下令开凿导入金水河河水而成,湖池四周每围石堤约九里余,东西池径达七里许,原是朝廷训练水军之所,皇帝可在水中央的台榭上检阅水战,晴空朗云之下,江涛阔波之上,将士们cao纵着船舫纵横回旋,戈旌飞虎,出没聚散,倏忽有如鬼神,场景极为激烈壮观。

  后来经过官府的多次营建,金明池的布局日渐完备,慢慢变成了风景出尘寰的帝家林苑,在每年三月初一至四月初八对庶民开放,其时桃锦柳烟,chūn意盎然,数以万计的游人前来玩赏,即便微风细雨之日,也是碧水池中游船如织,烟波池郊游客如蚁。

  如遇皇帝幸池观赏龙舟争标,开封府里的百姓更是倾城而出,池中不但有各种彩船,乐船,画舱,虎头船等供观赏、奏乐,更有长达四十丈的大龙船,此外参竞的船只列队布阵,竞渡水嬉,热闹非凡。

  白镜通传下去要阖府出门游池的翌日,晏迎眉、夏闲娉和兴奋得几乎夜不寐寝的张绿漾都早早打扮停当,聚集一堂,当白世非独自飘然而至,众人无不一怔。

  张绿漾心直口快,率先便问,“世非哥哥你不是一向和庄大哥形影不离的吗?怎么只得你一个人,他不去么?”

  白世非笑道,“他今儿有事,去不了。”

  这时邵印匆匆进来,递给晏迎眉一封信,“大夫人,才刚送来的。”

  晏迎眉愣了愣,心里奇怪会是何人,拆开一看,眉头动了动,笑笑将信折好放进袖中,对白世非歉然道,“是我娘捎来的家书,我需得回她几行字儿,就不随公子出门了,你且和两位妹妹玩儿尽兴。”

  白世非也不勉qiáng,只点了点头,眸光掠过她身后的尚坠,转身时唇边飘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痕,与夏闲娉和唧唧喳喳的张绿漾出了前厅,一列十人的跟班在门外早已等候多时,声势浩dàng地起轿而去。

  清静下来的厅中,一直半垂眼睑的尚坠抬起头来,对晏迎眉道,“夫人和老爷可还安好?”

  晏迎眉掩唇一笑,没有应她,只唤住yù行礼退出的邵印,“大管家,麻烦你备两顶寻常小轿,我要出府一趟。”

  “是,小的这就去办。”

  尚坠疑惑不解地看向晏迎眉,“你要去哪儿?”

  “等去到你便知道了。”

  不会儿,两顶蓝布小轿从后门出了白府。

  却说另一边,白世非、夏闲娉及张绿漾一行在金明池南岸池门的牌楼前下了轿,在众多仆婢的簇拥下漫步进去。

  岸边花蝶柳莺,碧波dàng漾,放眼远眺,往西百余步处是临水殿,再西去不远便是仙桥,桥面架有三座漆朱阑gān、jīng刻雁柱的飞虹,桥的尽头是池水深处,水上建有五殿相连的宝津楼,雄銮杰阁,琼台玉宇,景致煞是宜人。

  前方有一座船坞码头,池水在青石平整砌就的堤下尺余处拍涌,靠岸停泊着大大小小游宴所乘之舟,最气派的那艘分前中后三厢,两侧圆柱擎天,回廊宽大,华门花窗,翘檐上jīng雕的龙凤仿佛展翅yù飞。

  “哇!世非哥哥,这船是不是我们的?真好看!”张绿漾兴奋地拽着莫言,对白世非欢声叫道,一见他点头,马上迫不及待地排开众人,yù要抢在第一个登上去。

  白世非啼笑皆非,“你小心一点,可别掉到水里。”

  “我才不会——啊——”骄傲十足的答话还未说完已脚下一滑,张绿漾失声惊叫起来,旁边白世非眼急手快,一把抓住她的胳肘,将险往水中栽去的她扶稳在岸边。

  “早叫了你不要着急。”他取笑不已。

  “吓死我了。”张绿漾惊魂落定,后怕地拍了拍心口,回过神来才要继续上船,不经意眼角收入夏闲娉脸上的微妒之色,她眼珠一转,忽然向后一倒,整个人靠入白世非怀内,“哎呀,世非哥哥,我头好晕。”

  翘起的兰花玉指按压在眉上额间,挡去夏闲娉的视线,却向另一边的莫言得意地眯了眯左眼,惹得莫言当场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夏闲娉的脸容即时变了变。

  白世非哪里看不出来张绿漾的小把戏,只但笑不语,对身边夏闲娉稍纵即逝的恼容,也仿佛丝毫未觉。

  不过是眨一眨眼,夏闲娉已换了笑颜,走上前去,轻轻拉了拉白世非的衣袖,娇滴滴软柔柔地叫了声,“公子……”语气仿佛幽怨悠长,又仿佛撒娇不满,嗔怪他怎地如此偏心,独独撇下她一人。

  白世非正待回话,忽觉张绿漾全身一僵,脸上骤露恐慌之色,他的眼风沿着她望定的方向一瞥,一道高大的青衣背影只闪了闪便没入汹涌人cháo,顷刻间已消失不见。

  “哎呀呀,白公子!这么巧!你今儿也来游池?”一船之隔的另一条彩舟上,从船舱里走出一位身穿绫罗绸缎的中年人,站在船舷朝白世非深深作揖,“我说外头的声音怎地那般耳熟,忍不住出来一看,没想到还真让敝人遇上了公子,俗话说相请不如偶遇,公子何如屈尊过船一聚?”

  白世非笑吟吟地还礼,“孟老板客气客气,小可想上门拜会孟老板很久了,只苦于前阵子一直在外奔忙,这不才刚回来又被家务杂事缠得分不开身,孟老板请稍候,我便jiāo代几句,马上就来。”

  回首对夏闲娉和张绿漾笑道,“孟老板是我们白府生意上的重要客人,本来有桩要紧的营生早就应与他好好谈一谈,只是最近他与我两人都忙,时光凑不到一块儿,难得今日在此地遇上,我这下过去他那边,估摸一时半会回不来,你们俩结伴去玩吧,我便在孟老板的船上等你们回来。”

  夏闲娉脸现失望之色,可白世非言之凿凿要谈正事,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垂了首,眉梢眼角处有些伤qíng,一旁张绿漾仿佛心不在焉,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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