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不散眉弯_安宁【完结】(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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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晴好奇道:“他们争什么呀?为了坠子吗?”

  尚坠斜了她一眼:“别有的没的都扯到我头上。”

  晚弄迟疑半晌:“不是坠子,我隐约听见他们提到晚玉的名儿。”

  “你说什么?!”晚晴吃惊地瞪大了眼。

  “他们——”晚弄忽然住嘴,面色尴尬万分。

  尚坠反应最快,当即抬首往门外望去,门槛处搭着裙裾一角,晚玉就站在那儿,可能是在进门时刚好听到了晚弄的说话,一下子进退不得,脸色因极度难为qíng而有些发白。

  晚晴跳了起来,惊骂道:“你这死蹄子赶紧进来给我说清楚了!”

  晚玉没有动,只是望了望尚坠,神色歉疚至极中还带着一丝怯懦。

  见她低垂下头,极度不安地紧绞十指,尚坠微觉好笑,开口招呼:“你进来吧。”

  她这才往里挪了挪步。

  晚晴发急,大步走过去将她硬拖过来:“到底怎么回事?”

  “我——”晚玉哑语,一句话堵在嗓子眼上不知如何出口,眼圈便红了红,咬唇抬首,定定望着尚坠,“我真不是存心想瞒你们,我自个儿也没想到后来会——会——”

  “会什么呀!急死人了!”晚晴恼叫。

  “你静点儿。”尚坠白了她一眼,再回望晚玉,浅声缓道,“你也没想到会喜欢上丁大哥吗?”

  “你端午那日去找她退婚,我看他伤心成那般,只觉得心里十分不忍,开始只是想安慰她一下罢了。”也不知晚玉是被bī急了头绪慌乱,还是被识穿后仓皇失措,再脱口时已有点口不择言,“你早已是公子的人,明知与他并无可能,若非你拿他做挡箭牌,也不至于——”

  晚晴和晚弄齐齐愕然:“坠子你和丁大哥解除婚约了?”

  尚坠面容微白,慢慢从晚玉身上收回转淡的眸光,牵了牵嘴角:“你说得是极,这事我确实对不住丁大哥。”口气诚挚而平静,除此外旁人再听不出她的任何qíng绪。

  “我不是这个意思——”晚玉几乎就要哭出来。

  “那你是什么意思?”一旁晚弄忍不住戗出声:“就算坠子再怎么不是,谁来说她也不应是你来说罢?你也不想想她平日是怎么待你的?如今你因了自己喜欢的男子便这样责怪于她,你有没有良心!”

  “我说了我没这个意思!”

  “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晚晴双手一挥吼出一声。

  尚坠闭眼揉了揉太阳xué,片刻后睁开长睫,不以为意地轻轻笑了笑:“我被你们吵得头都晕了。”望向晚玉,脸上笑意又更深了些,“你是担心我介意吗?其实每回想起来,我始终觉得有愧于丁大哥,你喜欢上他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在意,再则我与丁大哥虽曾有婚约,两人之间却从无qíng分,所以你也别放在心上。”

  低头想了想:“要是商管家不赞成他与你一起,过些日子等我身子好些,再帮你想想法子。”掩嘴轻欠,懒声道,“这雨淅淅沥沥起来没完,下得人困乏不住,我先去眯会儿,你们聊着罢。”

  晚玉早被眼泪打湿眼帘,已说不出话来。

  晚晴和晚弄对视了一眼,尚坠的神色表qíng与平时没有两样,一番闲话也让人挑不出毛病来,但两人心里就是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从来想不到一贯少言的她原来也能轻描淡写地把话说得那般周到,不但令人惊讶,还觉得陌生。

  仿佛而今的坠子,已不是过去她们所熟悉的那个坠子。

  那时舟中听雨,楫làng泼荷,而今檐下听雨,昏帐暗罗。

  幽静无人的房中,尚坠枕着一臂侧躺再chuáng上,眸光无声落在地面,人一动不动,只静静听着屋上帘外的雨声,外头厅里晚晴和晚玉又低低说了会话,之后便似散去了再没声响,她翻个身,朝里合上眼。

  这雨怕是下到入夜也不会停……

  一任阶钱,点滴到天明。

  此后又过几日,天老爷才终于收住雨势。

  入晚十分,青空灰霾,碧树如洗,风过cháo枝带起清新气息。

  “各色绫罗绸缎和珠钗头面都已给二夫人送去,厨子正在准备她亲自拟定的菜肴,二夫人说只想与公子独酌一更,这等生辰小事并不愿对外声张,故而让把酒菜都端到浣珠阁。”

  书房中邵印禀道,旁边小厮正把灯烛一一掌起。

  白世非漫不经心地笑笑:“你依足她的吩咐去办便是了。”方待回过身去与邓达园说话,转瞬想起什么,把已走到门口的邵印叫住,叮嘱般补上一句,“你去疏月庭和小坠说一声,我晚点儿过去看她。”

  邵印应声退下。

  这才侧首向坐在东案的邓达园:“薛奎那儿怎样了?”

  “有支突蹿而起的流寇最近在玉门关附近扰民生事,薛大人把此事报上了朝廷,朝中回旨让他按兵不动,先静观其变,大臣们私下议论,不少人怀疑那支流寇是日益壮大的党项族人假办为之,其意在试探我朝反应。”

  白世非颔了颔首,没说什么,沉思会儿后,又问:“宫中呢?”

  “文德殿已修葺得七七八八,京X南郊王氏砖窑的王二爷费了几遭酒食,又破费不少银锭和两名侍婢,终究获得修葺使滕宗谅首允,把那批上好的铺地青砖卖了进去。”

  听的人点点头,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案面:“找一个当把文德殿修得更堂皇的名目,又或是把邻近几殿也同葺一新的借口,使人上道奏折,请皇上从内库再支十万X给滕宗谅挥霍。”

  “是。”

  “X务处的盐钞引收地如何了?”

  “他们收来的钞引大部分经指fèng出而落入吾府,官营买钞场也被白氏的jiāo引铺顶得门庭冷落,那些中饱私囊的官员们只留着一小部分压仓,然后层层上报说所收甚微,此举措效果欠佳,或望调高买入价以试后效云云,朝廷已几日批允,又多拨了十万X出来。”

  “你把盐钞的私市价抬到一券七十贯,而后以每券六十贯九十文,八十文,七十文的依次减价,吧收进的盐钞引一点一点全数卖予官收,记住要做得不着痕迹。”

  邓达园允诺:“如此一来,白氏从中赚取的差价便极为可观。”

  唇完如月,白世非向椅背悠然靠去:“何止,过去几年间X货务连岁有羡余,三司往往多收为额,又各地州府每岁受纳民户税帛,皆多为进贡京中。”

  邓达园jīng目一闪:“那想必今年内库的入缴大减无疑。”

  白世非懒懒望了眼窗外,连绵多日的雨水虽歇了,天色却始终没有真正放晴,入夜后乌云压顶,黑漆漆地没半丝光亮。

  “今夏雨季来得早,按这天时,不需多久京师便会接到地方水灾的急报,你把我的话传出去,今年不管何方水涝,商绅富户只许捐米捐衣,一律不得出钱赈灾,就让各地州府全向京师借调粮银。”

  “公子的意思是——”

  白世非笑着起身:“把内库耗空,让其入不敷出。”

  小厮忙提起灯笼小心地领在前头。

  侍立在外的白镜看见他从里出来,忙不迭递上一个小巧的白釉瓷瓶:“任医官差人送来的,说里头是公子向他要的东西。”

  白世非把瓷瓶纳入袖中:“夏家最后一趟来人是在上个月初吗?”

  “便是上月初六,昭缇初五出了趟门,第二天夏家便来人了。”

  白世非停下脚步,细想了想,唇边漫起一抹细笑,那笑容分明很浅,然而看在白镜眼里,只觉深不可测。

  “你走快一步,去把锋睿找来。”闲声吩咐白镜,继而抬首对掌灯的小厮道,“往浣珠阁去吧。”

  第十三章 权舆

  聪明多反误

  铺天浓云如墨漆,天际无月无星。

  浣珠阁里则一室灯火,便隔着窗纱也觉明如白昼,平日在门外值守的下人此时全不见踪影,似早就被遣了开去,从灯影幢幢的柱廊延伸到廊外院子里黑沉沉的林木扶疏,尽显神秘静谧。

  便在屋角旁一棵枝叶茂密的树gān后面,无声站立着一道黑影,背负着双手,默然凝望着正堂虚掩的门扇,从那门fèng里正不时传出低低劝酒的娇声,间或夹杂着一声欣然应允的朗笑。

  门内房中,百世非与夏闲娉对面而坐,两人笑谈着汴梁城内种种古今趣闻,难能像如此这般独处一室,夏闲娉似分外欢喜,不时与他推杯就盏,畅饮开怀。

  酒过三巡,一壶已尽。

  夏闲娉摇了摇空注子,仿如有些不能置信,脆生道:“这么快就没了?公子先尝几箸小菜,那酒便在耳房里温着,我去取一壶来。”起身时不经意道,“今晚怎么好像不见白镜,他没随你过来吗?”

  百世非闲闲一笑:“邵管家为二夫人准备的贺礼漏了一份。我让他去给二夫人取来,再过片刻便该到了罢。”

  夏闲娉走进东侧耳房,里头桌上摆着几个盛满热水的注碗,碗中温着酒壶注子,其中三个都是青花缠梅枝注子,旁边则别有一个是青花缠莲枝纹样,她取了个青花缠梅枝注子,又顺手拿起与众不同的那一壶,临去前往耳房的窗户外瞟了一眼。

  房中百世非抬起右手,小指指甲往夏闲娉的酒杯中轻轻一浸。

  藏身树后的周晋眼看着夏闲娉端着两壶酒转身走出耳房,并把折门轻轻拉上,婀娜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立在原地仍旧一动不动,浓浓夜色遮去了他脸上所有的表qíng,而屋内再度隐约传来夏闲娉的轻笑声。

  “这是丰乐楼今年新酿就的眉寿,我特地叫丰乐楼掌柜给留出来的,公子尝尝看,只是这眉寿酒虽美味如琼台玉液,奈何后劲太大,我恐怕不胜酒力,故而自备了一壶白矾楼的和旨,便陪公子小酌。

  白世非端起酒杯,就到唇边轻抿了抿,赞不绝口:“香飘四溢,入喉甘醇,如此好酒二夫人不尝一尝未免可惜。”说着放下手中杯子,执起壶来为夏闲娉满上,笑道,“来,我与二夫人对饮三盏。”

  丝毫没想到他会亲手为自己斟酒,夏闲娉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慌乱,这时对面的白世非已经端起酒杯,正含笑注视着她,眼看无法推拒,她只得堆起笑容,勉为其难地也伸手去拿酒杯。

  “二夫人请。”白世非笑容可掬地向她举一举杯。

  “公子请。”夏闲娉咬咬唇,把心一横,长袖掩上将整杯酒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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