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我不想这样做的,是有人想要害我,是他们……”晏谷兰嗓子沙哑,模样可怜极了,“要害我啊。”
季姨娘拍了拍晏谷兰的背,轻声安慰道,“姨娘知道,你是乖孩子,不会做这些事qíng的。”
“可是祖父和祖母不信,他们不信我。”晏谷兰眼睛早已红肿不堪,却依旧哭道,“姨娘……你看……”
晏谷兰哆哆嗦嗦的,将藏在袖口深处的东西拿了出来,“是三哥的字。”
季姨娘一听,心中顿滞,忙接过那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熟悉的字迹写着:想离开,就砸了祠堂里的那些牌位。
“三哥不会害我的,他让我砸牌位,我不敢……我就砸了那些贡品。”晏谷兰一边抽泣,一边指着纸条说,“姨娘,我不敢给祖母看,我怕三哥给人利用了。”
晏谷兰模样委屈,季姨娘将她搂紧了一些,“小兰,这不是你三哥写的。”
“我就知道,三哥不会这样对我的。”晏谷兰眼皮越来越沉,嗓音也小了起来,“姨娘……到底是谁,要害我,让祖母讨厌我。”
字迹,除了本人写,还可以让人模仿。
晏家嫡长女晏锦,写了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而且她模仿他人的字迹,惟妙惟肖。季姨娘从前也是亲眼见过,晏锦模仿晏季常的字,然后骄傲的拿给晏季常看,那个样子得意极了。
季姨娘看着手里的纸条,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
若说这个人是晏锦,也是qíng有可原的。
晏锦向来都讨厌她,无论是私下还是明面上,都不愿意给她和晏谷兰半分好脸色。若是从前……她或许真的会信。
晏锦那个本事,旁人是学不来的。
季姨娘深深地的吸了一口气,眼里闪过一丝锋利的光芒,对身边的晏谷兰安慰道,“姨娘,会帮你报仇的,不要哭了。”
夜色渐渐地暗了下来,柳妈妈瞧了瞧周围,又慢慢地端了杯热水走了过去。
月色下,季姨娘的脸色苍白,而晏谷兰似乎已经有些体力不支,快要晕阙过去了。
“季姨娘,用点热水吧?”柳妈妈将热水递过去,“给六小姐也用一些,暖暖身子。”
季姨娘接过杯子,却没用将杯子里的热水饮下,而是搁在青石板地面上。
她迅速的抓住柳妈妈的手,将手上的镯子褪了下来,给柳妈妈戴上,“我听闻柳妈妈家的大丫已经许了人,这个镯子便当做我给她添的嫁妆吧。”
柳妈妈惊的差点软了身子,她赶紧推却道,“季姨娘,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
“柳妈妈你就收下吧。”季姨娘唇畔的笑意有些冷,“我就想知道,昨儿晚上,你可有发现有什么人来祠堂?”
话音刚落,柳妈妈的眼里便有些慌乱了起来了。
季姨娘的声音依旧平淡,“老太太这会生我气,但是过些日子,她便不会再想起这件事qíng了。柳妈妈,你说对不对?”
晏家上下皆知晏老太太疼爱季姨娘,现在晏谷兰犯了大错,晏老太太也不过是让季姨娘和晏谷兰跪在祠堂外反省,并没有做其他过重的责罚。
年关将至,季姨娘跪不了多久,便能安稳的离开祠堂。
到时候,要对付她这样的一个没背景的婆子,简直别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柳妈妈低着头,手微微颤抖,“老太太向来心疼姨娘,自然不会生姨娘的气。”
“说吧。”季姨娘微微扬眉,“可曾瞧见了什么。”
柳妈妈斟酌了一会,才压低了嗓音,“季姨娘,求求你饶了老奴吧……”
说完,柳妈妈便跪在了季姨娘身前,整个人惊慌失措。
柳妈妈的表现,让季姨娘更加怀疑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她好不容易找到了突破口,自然不会轻易放弃。
“不知柳妈妈可记得秀竹,当年啊她和我都是太太的人,可她如今过的是什么样?”说到这些的时候,季姨娘眼里全是不屑,“我是主子,她是奴婢,还是一个卑贱的连内院都入不了的奴婢。”
季姨娘将郑七从三少爷身边赶走的事qíng,晏府上下皆已知晓。连从前嚣张的郑嬷嬷,近日也开始谨慎了起来,在内院里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做事更是小心翼翼。
柳妈妈的皱眉皱成一团,似乎下一刻,便能哭出来。
季姨娘抚摸着晏谷兰的发丝,又道,“柳妈妈,我也不为难你,你只要告诉我,那个人是那个院子的便好,我不会告诉外人知晓的。”
“是……是……”柳妈妈想到昨日夜里的那个人影,其实她根本没有认出来是谁,也没瞧清楚那个人跑去那个方向了。
只是,那个人被发现后,就匆忙的逃走了。柳妈妈当时追了上去,只见地上丢下一张纸条,上面的字迹,她只认识几个。
明显,有人想要害晏谷兰,所以才会写上这些字。
她正苦恼要怎么报答晏锦,打开纸条后,她觉得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柳妈妈大胆的将纸条丢进了祠堂内,砸在了晏谷兰身上,然后匆忙离开。
此时,若一定要说这件事到底是谁唆使晏谷兰做的,估计除了跑掉的那个人,还有她自己也该算在其中。
柳妈妈知道,若是自己不说个所以然来,季姨娘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就如季姨娘那一句,她是主子而自己不过是个奴婢,又怎么能和季姨娘对抗。
柳妈妈想了很久,才压低了嗓音道,“她……她瞧见老奴来了,往……往沁芳楼去了。”
季姨娘听了之后,缓缓地闭上眼,“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柳妈妈见季姨娘不再问下去,心里也缓缓地舒了一口气,然后起身拔腿就跑。
她跑到一半,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又折了回来,压低了嗓音道,“老太太吩咐了老奴,要给姨娘和六小姐送热水和膳食,姨娘若你想要什么,唤老奴一声便好。”
季姨娘紧紧的抿着唇,慢慢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柳妈妈这次离去,便没有再折返回来。
季姨娘握着拳头,指甲将她的手心都刺破了,可她似乎感觉不到半分疼痛一半,半响后才睁开眼。
柳妈妈说,那个送纸条的人,被她发现了,最后朝着沁芳楼跑去了。
沁芳楼表面离东院玉堂馆最近。但是,实际上沁芳楼有一条小径,却可以更迅速的走到西院的锦辉苑,只是这条小径略微偏僻一些。
她做下人的时候,倒是跟着好动的大虞氏走过几次。
连晏谷兰都认为,这件事qíng不可能是晏谷殊做的。而晏家有不少人皆知,晏锦模仿字迹的本事不错,甚至送纸条的人还朝着离玉堂馆最近的地方跑去,多么明显的痕迹……
可是越明显,越让她觉得有疑心。
自晏锦失足从听雨台上摔下后,她身边的每一件事qíng,似乎都是冲着晏锦去的。季姨娘知道,若是她想对付晏锦,便要先要和护短的小虞氏周旋。
小虞氏当年会屈身嫁入晏家,唯一的目的便是保护大虞氏留下的这对孩子。
只要她和小虞氏发生了矛盾,那么得利的人,永远不是晏锦。
那个蠢丫头,若是个聪明的,又怎么会被人当做棋子,在西院一住就是三年。
“沁芳楼啊……沁芳楼……”季姨娘笑的有些狰狞,“当真当我和东院那几位一样,是个傻子吗?”
季姨娘知道,若是自己再这样忍耐下来,来日受伤的不止是晏谷兰,还有她自己和殊哥儿,都会被牵扯进去。
那个人,已经想要把她当做棋子,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她?
可是,她季月,又怎么会甘心做人的棋子。
季姨娘似乎想起了什么,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只见手帕上绣着漂亮的紫菀花,她有些怔住。
“姨娘……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冷……”晏谷兰的话打断了季姨娘的思绪,如今的晏谷兰似乎神智已经有些乱了,她的睫毛上的泪珠已经凝了冰,瞧着模样可怜极了。
季姨娘伸出手,将她的泪珠抹去,“兰姐儿,姨娘带你回去,别怕,姨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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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8:动手
季姨娘和晏谷兰在祠堂外跪了一夜后,晏谷兰体力不支,彻底的晕了过去。
年关将至,晏老太太那边得到这个消息后,便也松了口。
她吩咐下人将季姨娘和晏谷兰送回了蕙兰斋,又请了陈大夫过去,帮晏谷兰瞧瞧可有留下什么病根。
这件事qíng,最出乎意料的倒是晏谷殊的冷静。
季姨娘和晏谷兰被罚的时候,晏谷殊居然没有替母亲和妹妹求qíng。而是依旧乖巧的念书练字,和往日没有两样。
晏老太爷私下也忍不住试探过晏谷殊,问他对此事有何想法。
结果晏谷殊说,既然是晏谷兰做错了事,那么就该被责罚。他是晏家儿郎,理应听从祖父和祖母教诲。
况且,男儿的目光不应该放在后宅,而是应该专心仕途。
晏谷殊的话,博得晏老太爷的欢心,所以导致晏老太太那边,也慢慢的松了口。
chūn卉在茶水房听到这件事qíng后,急忙的跑回了玉堂馆,却见晏锦瞧着屋子里的梅花,对向妈妈道,“向妈妈,你瞧瞧这才几日,屋子里的梅花,又没香味了。”
chūn卉有些惊讶,她明明昨儿夜里才同小姐提起,要帮小姐去重新折几枝梅花,放在屋子里。
结果,晏锦当时说,这梅花还未枯萎,就这么放着。
可如今,不过只是过了一夜,小姐便又改了词,说这梅花没香味了。
“老奴这就去帮小姐折。”向妈妈赶紧点头笑道,“小姐您就放心吧。”
晏锦露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摇头,“这会去恐怕不好,昨儿我瞧了母亲送来的群芳谱,输上面说夜里的梅花香味最浓,那个时候摘最好。”
向妈妈有些惊讶。
她不识字,自然更不懂书上讲的那些。
但还是她在晏锦身边服侍了多年,听了这话,便明白晏锦是什么意思了,“那老奴晚些再去。”
“多折几枝回来。”晏锦秀眉微蹙,“这屋子里全是药味,难闻坏了。”
晏锦的腿伤渐渐好转,用的药比往日少了不少。
况且,此时屋内小桌上放着的麒麟香炉里,正燃着檀木香,闻着一股清新的气味,哪里有半分的药味。
不过晏锦是主子,她说屋子里有药味,那么屋子里就一定有药味。
而且,向妈妈知道自己的处境不似从前,她现在在东院唯一能依靠的人便是晏锦,她不能违背晏锦的意思,惹的晏锦不高兴。
不过只是,折几枝梅罢了。
甘绿帮晏锦折了几枝梅花回来,便得了一个大大的金镯子,向妈妈这段时间手头也有些紧。若能得到一些赏赐,也是极好的。
每次,向妈妈想到许嬷嬷拿了她本该得到的打赏,心里就难受的像针扎一样。
向妈妈同晏锦又说了一会话,才缓缓地退了下去。
等向妈妈一走,chūn卉便有些疑惑的问晏锦,“小姐,夜里折的梅花,当真是最香的吗?”
“我不知道。”晏锦眨了眨眼,俏皮的笑着说,“我诓她的。”
chūn卉露出难以置信的表qíng,刚才晏锦说话的时候一本正经,哪里像是骗人的样子。
她越来越不懂自家小姐,在想什么了。
不过,chūn卉反而喜欢现在的晏锦,不似从前在映月院的时候那般,刁蛮任xing。
“对了,chūn卉。”晏锦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对chūn卉道,“西院这几日,可有什么事?”
chūn卉想了想,摇头,“二爷得了小姐送的素心兰花,这阵子正高兴呢,那会有什么事。”
“不过……”chūn卉接着道,“不过,奴婢听茶水房的人说,二爷最近总在院子里打理花糙,甚少去瞧二太太呢。”
chūn卉说的话,和晏锦想的*不离十。
晏季文向来喜欢奇花异糙,这会好不容易得了一盆素心兰,自然要好好的打理。
尤其是这素心兰娇贵,需要用无根水浇灌,晏季文自然不放心,让下人们来照看。
晏季文不入旋氏的屋子,那么旋氏对晏季文必定有意见。
西院这会看起来平静,实际上早已是暗cháo汹涌,一击即发。
晏锦唇畔噙着一丝笑,今儿夜里,希望季姨娘不要让她失望才好。
不知过了多久,窦妈妈挑了帘子进来,看着晏锦道,“小姐,不好了。”
“这是怎么了?这般急匆匆的。”晏锦看了看窦妈妈慌张的模样,轻声道,“窦妈妈,你慢慢说。”
窦妈妈瞧了瞧偏房,眉头皱成了一团。
晏绮宁这几日跑肚,行动不便,便一直住在玉堂馆的偏房内。
结果,今儿晏绮宁的病qíng稍微好些,晏绮宁便哭着闹着要回蔷薇苑,说不愿意在玉堂馆里继续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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