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她为何要跪在这里?”晏二爷抚摸着茶盏,嗓音清冷。
旋氏瞧了一眼许嬷嬷,有些不解的摇头。
她自然不知道向妈妈为什么要跪在这里……
自从向妈妈离开了西院映月院,陪着晏锦搬到了东院玉堂馆后,在旋氏的眼里,向妈妈的存在其实等于一颗废棋。尤其是这段日子,向妈妈还十分的不老实,将和向家那两位眉清目秀的小丫头送到玉堂馆里,分了季姨娘的心。
对她而言,只有季姨娘和小虞氏有了矛盾,那么她便有机可乘。
可是,甘蓝和甘绿长的太过于水灵,像极了从前的秀竹。两个狐媚子住在玉堂馆里,别说季姨娘会因此而不安心,连她都有些不安。
旋氏担心,那一日晏二爷心血来cháo去瞧晏锦的时候,会瞧上这两个小狐狸jīng。
所以,这些日子,旋氏根本没有搭理向妈妈,又怎么会知向妈妈到底是做了什么,惹怒了晏二爷。
晏二爷冷冷一笑,将茶盏重重的搁在一边的檀木桌上,“你的人?你居然不知道她做了什么,旋淑云你真把我当傻子了吗?”
旋氏吓的一抖,却依旧qiáng硬道,“二爷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会知东院的事qíng。”
“你当真不知?”晏二爷拔高了嗓门,一脸气愤,“你从前便嫌我总是打理院子里的花糙,嫌我不如大哥和三弟有本事。这些年来,我一直忍让你,连你总是和大嫂过不去,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旋淑云,你今日居然敢做出这样的事qíng,你真当我瞎了,什么都看不见吗?”
旋氏被气的瞪圆了双眼,她同晏季文成亲多年,夫妻之间虽称不算美满,但也算和睦。尤其是有了裕哥儿后,晏季文对她更是谦让,前段日子若不是为了那盆素心兰,两个人也不会发生太大的争执。
可是今日,晏季文居然说她,嫌弃他。
旋氏被气的红了眼眶,当年若是她真的嫌弃晏季文,又怎么会选择下嫁到晏家来,被娘家的人嗤笑。
若不是因为喜欢,她又怎么会想着要帮晏季文夺得那些本就该属于他的东西。
一个女子,想要在后宅生存下来,连丈夫都不愿站在她的身后,那么她的路该有多辛苦。
这些年来,晏季文就知道打理院子里的花糙,却忘记了他还有个妻子。
“你……”旋氏差点站不稳身子,被身后的许嬷嬷扶住,“二爷,你说这些话,当真是……伤我的心啊。”
晏二爷轻哼了一声,“你做的事qíng,何尝不伤我的心?你讨厌大嫂,这些年我一直都知道,也未曾怪过你霸道。但是,这盆花,是素素送给我的,你怎么也……你怎么也下的了手?”
晏二爷说到这里,手指微颤的指着放在眼前的素心兰,“你知道这花多名贵吗?我已经跟昔日的同僚说了,我刚得了一盆素心兰。年后他们便要来瞧这盆花,可是现在……现在瞧瞧你gān的好事,你让我丢尽了脸。”
他说完这些话后,抓起放在檀木桌上的茶盏,朝着向妈妈就砸了过去。
茶盏砸到向妈妈的头上,疼的向妈妈弯下了身子,浑身战栗。茶水虽然已不烫,但是却将她浇了个透,此时向妈妈的身上的衣裳,全被茶水打湿。
旋氏听了半响,终于听出来丈夫在为什么发脾气了。
她顺着晏二爷的目光望去,平日里开的娇艳的素心兰,这会在烛光下显得有些无jīng打采。像是被人瞬间抽gān了水分,下一刻将会枯萎一般。
晏二爷视花如命,她向来都知道。
所以,这些日子,晏二爷一直在院子里的书房里打理这些花糙,让她独守空房。旋氏心里虽然有埋怨,但是从不敢发作。
“二爷,你这是冤枉我了。”旋氏站稳了身子,急着替自己辩解,“我从未动过您的这些花啊。”
晏二爷听了语气却愈发冷了下来,“你从未?旋淑云你敢说你从未动过?”
旋氏面露委屈,眼角似有水光,模样有些可怜。
“前几年,庄柔种了一盆jú花赠我,不过三日就被人连根拔起,枯萎而死。”晏二爷脸色铁青,“还有,兰雪赠了我一盆君子兰,结果最后我不过出府几日,君子兰便被bào晒而死。你以为你这些年做的事qíng,我一点也不知道吗?”
旋氏被晏二爷噎得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紧紧握住锦帕,心里却苦涩极了。
jú花是薛姨娘送的,至于君子兰则是仲姨娘送的。她会让院子里的下人养死这两盆花,也不过是为了给这两位姨娘个警醒,莫要在她的背后摆弄小动作,哪怕是她们送晏二爷最喜欢的花,她也能把这些花从晏二爷跟前弄走。
她这样做,两位姨娘也安分了不少。
后来,旋氏想了许久,心里也有些怕晏二爷生气,所以私下自己掏了不少银子,又买了一模一样的送给晏二爷。
晏二爷虽然有些不悦,但是却没有责备她。
旋氏为此洋洋得意了许久,她觉得晏二爷是心疼她的,所以才不会怪她做错事。
可是今日,她才知道原来晏二爷一直都记得这些事qíng,从未忘记。
旋氏愣了一会,委屈得不行,她从未这般疾言厉色的晏二爷,眼泪忍不住簌簌落下。
许嬷嬷在身后轻轻的捏了捏旋氏的手,旋氏瞧了一眼许嬷嬷,然后慢慢地软了下来,“二爷,这次真的不是我做的,我怎么会动素素送你的东西,我真的没有。”
晏二爷听了之后,反而更生气。
他气的又拍了拍桌子,低吼道,“旋淑云你简直不可理喻,对,你的确不会亲自动手来动这盆花。所以,你便叫了这个老东西来碰这盆花,然后又找借口把责任怪在素素身上,我说的可对?”
向妈妈听了之后,忙抬头求饶,“二爷,老奴怎敢动您的东西,老奴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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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崩盘
晏二爷已经没有耐心继续听下去了。
他不过只是小睡了一会,只是那么一会。
原本开的娇艳的素心兰,此刻却已经萎了下来。
晏二爷起初有些不解,但是他很快便发现,花盆里有被浇过水的痕迹。
素心兰和其他兰花不同,它既名贵又难打理,所以这些年大燕朝能被养活的素心兰,屈指可数。
素心兰需要无根水浇灌。
若是换了其他的水,这盆素心兰便再也养不活了。
这些日子,他亲自打理这盆素心兰,连晏锦送来的雪水都未曾用过。
他小心翼翼的呵护这盆花,想要等到年后给那些同僚瞧瞧,他也是能养出一盆娇艳的兰花的。
可是现在……晏二爷瞧了一眼奄奄一息的素心兰花,知道自己已经无能为力了。
若是,花是因为他照顾不周的问题而枯萎,他自然没有半句怨言。
然而,他看到花盆里浇水的痕迹后,气的哆嗦。
这明显是有人想要趁他不注意,‘杀死’这盆花。
“今日你在院子里呆了一个多时辰。”晏二爷抬眼看着浑身打着颤栗的向妈妈,嗓音压抑不住愤怒,“你若坦白,我便不将你送去府衙。”
因在大燕的律法中有明文,凡奴仆犯了大错,主家是有权杖毙他们的。事后,只需要jiāo给府衙一些银子,便能结案。尤其是像晏家这样的侯门,杖毙一个下人,连银子都不用送去府衙,便能入档结案。
而且,晏二爷和晏季常不同,他xing子略有些bào躁,说话从不会拐弯抹角。
此时,显然他的耐心快要被磨灭的gāngān净净了。
向妈妈委屈极了,她根本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老奴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啊,老奴只是折了几只梅给大小姐。”
说到这里,向妈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也不顾及自己的身上还挂着茶叶,将手里的梅花递了出来,“二爷你瞧,奴婢说的都是真的。”
“折梅要折一个多时辰?还偏偏要选晚上?而且,你方才去的是锦辉苑而不是玉堂馆。”晏二爷站了起来,狠狠地踹了向妈妈一脚,吼道,“你这个老东西,当我是瞎子。”
晏二爷说完话,便对身边的于管事说,“把她拖出去,杖毙。”
于管事点了点头,赶紧走上前。
向妈妈吓的哭了出来,她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糙一样,跪着抓住站在一边旋氏的裙摆,“二太太,二太太,你救救老奴,你救救老奴……”
若不是二太太让人放出消息,她又怎么会去锦辉苑。
“放开。”旋氏此时哪里还敢多说一句话,她从未见过丈夫如此生气,想要赶紧和向妈妈撇开关系。
向妈妈把心一横,不顾一切的就喊了出来,“二太太你怎么能这样对老奴,老奴对您一直忠心耿耿。是你让老奴在大小姐身边伺候,顺便帮你盯着大小姐的行踪,是你让老奴跟外人说是六小姐将大小姐推下假山的,是你让老奴……”
“闭嘴。”旋氏打断了向妈妈的话,她没想到向妈妈居然把一切都说了出来。
旋氏本就长的娇俏,平日里一副温婉的面孔,此刻却再无半分温柔。她言语里带了几分愤恨,“于管事,快把她拖出去,拖出去……”
旋氏握紧双拳,恨不得将向妈妈砸死在这里。
她所有的事qíng,彻底败露在了丈夫的面前。
晏二爷听了之后,却忍不住对着旋氏冷笑。
许嬷嬷此时再也顾不得形象,走上前去便给了向妈妈几个巴掌。
她用足了力气,打的向妈妈“啊——啊——”的惨叫,最后更是抓住了向妈妈的头发,朝着一边的柱子上撞去。
“你这个腌臜的老东西,什么脏水都敢往二太太身上泼,简直不要命了。”许嬷嬷用的力气极大,她的手此刻火辣辣的疼,但却依旧不敢停下来。
向妈妈被撞在柱子上后,整个人都傻了。
血从额头上流了下来,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狰狞。
向妈妈瞪圆了双眼,看着屋外的帘子似乎有些人影晃动,便不顾一切的喊了起来。
“许嬷嬷你这个死不要脸的,你以为你私下跟邓嬷嬷说,要将大太太身边轻寒许配给他那个傻儿子的事qíng,周围的人都不知道吗?”向妈妈一边哭着,一边喊道,“邓嬷嬷是荀嬷嬷的表亲又如何,她敢和郑嬷嬷在小姐的膳食里下药,便要承担起后果。敢杀害小主子,你们才是活的不耐烦了。”
向妈妈的话,让晏二爷眼睛都瞪圆了。
这件事qíng,居然扯到了他的母亲晏老太太身上。
他向来不屑管内院的事qíng,女人之间的yīn谋诡计,让他觉得厌烦。
但是此刻,听了这些话后,晏二爷还是惊的说不出话来。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旋氏,像是在打量陌生人一般。
许嬷嬷是旋氏身边的人,没有旋氏的纵容,许嬷嬷没有这般大的胆子。而许嬷嬷做的事,自然是旋氏在背后指使的。
他的枕边人,居然如此的yīn险毒辣。
晏二爷觉得有些头疼,然后退后几步。
他想起玉堂馆里的事qíng,晏锦和晏绮宁的膳食里,出现了泻药。他当时因为忙着照顾兰花,所以只是派人送了些东西过去慰问几句。
若这次出现在晏锦和晏绮宁膳食里的不是泻药,而是致命的毒/药,那么后果会是如何?
晏二爷不敢想下去,只觉得心里有些恐惧。
“拖出去……杖毙……杖毙……”旋氏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大喊了起来。
她不知该如何去反驳这些话,因为向妈妈说的都是真的。
只是在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啪”的一声。
很快帘子便被挑开,只见两个穿着青衣的小丫鬟,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跪在地上,“奴婢是听从老太太吩咐,给二爷送燕窝来的,奴婢……什么都没听见。”
向妈妈看到小丫鬟后,差点晕了过去。
她以为站在帘子后面的人,会是东院的人。
晏二爷此时哪里还顾及这些,他只是转身抱起放在桌上的花盆,然后朝着屋外慢慢的走去。
旋氏的眼泪从眼角慢慢的滑落,嗓音轻柔,“文哥……”
她已经很久没有用这个称呼,来称呼晏二爷了。
可惜,晏二爷像是没有听见一般,丝毫没有犹豫,便走出了屋子。
旋氏瞧着晏二爷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心里更是觉得堵的慌,整个人瘫软在地。
于管事见状,便拖了向妈妈下去。
而跪在地上的两个小丫鬟,更是不知所措。
许嬷嬷将她们唤了起来,又亲自叮嘱了几句让她们不要乱说,才让她们退了下去。
等许嬷嬷进屋的时候,旋氏整个人早已哭成了泪人。
“太太,你同那个腌臜的东西置什么气?屋外那两个丫头,老奴已经让她们闭嘴了,您就放心吧。”许嬷嬷将旋氏扶起,轻声安慰道,“太太,二爷向来是个明白人,他不过只是一时糊涂,才会这样对您。”
旋氏听了,却只是闭着眼睛,一直落泪。
她自然不会将两个丫头放在心上。
她担心的是晏二爷。
过了不知多久,旋氏才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我同她置什么气?我是顾虑二爷,他是个口直心快的,若是那日不小心将这些事qíng说了出去,我可……我可怎么在老太太身前站稳脚跟。今儿的事,我怎么能不放在心上,怎么能不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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