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丫头,我们住在城里,又不是住在城外。”萧源低头望着手中的茶盏,城里肯定没有梁府那么守卫森严,但基本的安全还是可以保证的。
“姑娘,我们不回吴郡了吗?”布儿悄声问,姑娘还想在这里买地,难道想留在徐州了?
“回!当然要回!”萧源说,“但不是现在。”吴郡这么乱,可以庇护她和练儿的人都不在了,她回去了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呢!还不如待在徐州!萧源握着茶盏的手都发白了,她恨武家恨得做梦都希望他们一个个都生不如死,但她明白,自己现在最主要的任务,不是报仇也不是回吴郡,而是好好的照顾教育练儿长大。大哥死了,三哥不见了,不知道爹爹如今在秦州如何了……萧源目光有些迷离,爹爹,元儿好想你……
☆、90、清君侧(一) …
秦州城外,三千突厥先锋重骑严正以待,远远的望着似乎还有不上燃起袅袅炊烟的大帐。
秦州城墙上,萧珣正在有条不紊的烹茶,说起烹茶之道,他远远不及自己的岳父,拿岳父的话来说,就比你女儿好一点!这点曾让小丫头得意了许久,萧珣想起女儿,嘴角一弯,目光转柔。
“想家了?”李将军爱惜的擦拭着家传的弓箭,“后悔了吗?”
“你都不后悔,我有什么好后悔的。”萧珣哈哈大笑,“你家的命根子都在这里吧?”
“大丈夫宁战死沙场,也不愿苟于安逸。”李将军掷地有声的说,“我的亲人孩子大多在这里,就算死也是死在一起,你就放心的下你那一大家子?”他是没什么好在意的了,反正后路他已经留了,大不了一死!他一生征战,能马革裹尸,他死也瞑目了!
可萧珣他——传来的消息说,他的嫡长子都死了,想起那个俊美如谪仙的萧家大郎,李将军暗暗叹气,不愧是萧家人,够有种!萧家之前把武家彻底得罪死了,萧珣又不在,也不知道这事过后,萧家能留下几个人?只可惜了他那个未过门的儿媳妇,早知道让她早点和大郎成亲,把她带过来了。不对!带过来也不好,这么多突厥人可不是闹着玩的。
想起惨死的嫡长子,萧珣心里一阵阵钻心的疼,捧着茶盏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要说萧源是萧珣的心头宝,要么萧泽就是萧珣这辈子最大的希望和骄傲,三个嫡子女中,也只有萧泽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
“放不下又如何?自先祖公齐领族人南渡避难,突厥入侵,五胡乱华之后,萧氏先祖就发誓不让中原再次陷入此等浩劫!”萧珣沉声说,萧家所建立齐、梁两朝也很彻底的贯彻了这个誓言!“再说我身为一方太守,敌军来袭,岂有临阵脱逃之理!”萧珣何尝不想立刻回吴郡,但他不能走啊!现在中原已经这么乱了,如果他守不住秦州,让突厥再入侵,恐怕又是一场浩劫……而且以萧家现在的qíng况,就算他立刻回吴郡也已经太迟了……
一旁的萧清脸色惨白,看到兵临城下的突厥兵,他的身体都有些摇摇yù坠了,萧珣见他模样,忍不住皱眉。
李将军望了萧清一眼,一口喝gān了萧珣递来的茶水,起身道:“我下去看军士们。”
“你走吧。”等李将军走后,萧珣对萧清说,“现在才来了五千骑兵,还是可以逃的,到时候先不要急着回吴郡,去找霍家。”这时候估计也就霍家能护着萧家了。
“父亲,我们一起走吧!”萧清跪在了地上,苦苦哀求,“皇上都死了!就算他们不死,萧家死了这么多人,连大哥都为了皇上而死了!也对得起先帝他们了!”
萧珣听到庶子的话,手中一紧,差点就把茶盏丢到他头上,但想起这个儿子或许是自己临死前唯一在身边的孩子,默默长叹一声,他转头指着城下那些突厥兵,“阿散,看看这些人,你能想到什么?”
他们会把秦州城攻破,把所有人的人杀光!这是萧清唯一的感觉,所以他怕,真得很怕!
“你知道他们如果攻破秦州,就有可能一路直下,挥军直下帝都吗?”萧珣目光灼灼的望着儿子,“你还记得永嘉之乱后,突厥铁骑入侵,中原大地死了多少人吗?如今中原大乱,各方都争着抢夺自己的地盘,如果此时突厥入侵,你知道中原百姓会有什么下场吗?”萧珣连续三个问题,让萧清浑身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死不可怕,但死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我萧氏赫赫几百年的清名,岂能因‘怕死’而蒙羞!”萧珣怒声训斥道,“你还记得你曾祖父曾经说过什么话吗?”
“曾祖父?”萧清茫然的想了一会,脸色微白的说:“身为萧氏族人,要仰无愧于天,俯不怍于地。”
“既然你还记得,就永远不要忘!记住,到了中原后,如果你敢作出有rǔ萧氏先人的事,就不要说你是我萧氏弟子!”萧珣厉声喝道,“不然自会人来收拾你!”
“父亲!”萧清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
萧珣转身不去看儿子,挥了挥手,示意军士将他拖下去,他坐回地上,继续烹茶,“岳父,说不定我们马上就要见面了。”他自嘲的轻声笑道,“到时候还是让阿介给我们泡茶吧……”
秦州城发生的事,萧源不知道,对目前各路起义造反称帝的首领来说,就算突厥攻入了大秦腹地,也不关他们的事,他们目前最看重的是,尚在应天的那张龙椅。所以当梁肃看到秦州突厥入侵消息的时候,无力之感袭来。他恨不得马上cha翅飞到秦州,而不是整天待在这鬼地方,同一群成不了气候的流寇作战!
“郎君,慎重啊!就算你现在赶过去,也救不了秦州之围了!再说秦州附近尚有大军,李将军又是久经沙场的老将,秦州不一定会出事。再说秦州和突厥打了也不止一次了。”许先生苦口婆心的劝慰,“现在最主要的目的是将武家这帮乱臣贼子打下!”
“许先生放心,我不会冲动的。”梁肃沉吟问,“你说霍二哥按兵在太原不动?这次过来的只有霍大人和霍大哥、三哥、四哥、阿荣(霍行云)和福王他们?”梁肃口中的福王,是本朝太祖嫡次子福王的四世孙,高宗一脉目前仅剩在应天的幼帝一人,福王是高宗唯一的嫡亲弟弟,霍家请出了福王的四世孙,以“诛武邑,清君侧”名义的攻入应天,也算是师出有名了!
“不错,霍二郎君坚持留在了太原,这样不错。”许先生颔首,“万一秦州攻破,突厥极有可能进入中原,太原附近可攻可守,离秦州、雁门也比这里近多了,真有万一,霍二郎君也能去支援。”
“也只能这样了。”梁肃暗暗叹气,只恨自己现在不在二哥身边。前有突厥,后有高句丽,大秦如今是四面楚歌啊!他沉默的在花园里走着,对眼前的繁华一片的景致毫无察觉。
“咯咯!肃叔叔!肃叔叔!陪我玩!”练儿小ròu球正在花园里同下人们玩毽球,见了梁肃,眼睛一亮,迈着两条小短腿朝梁肃跑来。
梁肃见朝自己滚过来的小ròu球,嘴角忍不住泛起一抹笑意,弯腰轻松的抱起他,“想玩什么?”
“飞飞!飞飞!”练儿咯咯笑道。
“好!”梁肃轻松的将他往半空中一抛,然后稳稳的接住。
“哈哈!”练儿开心的手舞足蹈,尖叫道,“我还要!”
萧源来找练儿的时候,就见梁肃和练儿在玩空中飞人,忍不住嘴角一抽,这鬼jīng灵果然会看人下菜,空中飞人的游戏是他的最爱,只可惜家里除了大哥、三哥偶尔能和他玩玩之外,就没人能陪他玩了!毕竟对家中女眷来说,这么ròu墩墩的一个小肥球,抱都抱不动,更别说是举起来往半空中丢了!
“萧姑娘。”梁肃讪讪的将小ròu球放下,当着人家姑姑的面丢小侄子,总不大好。
“姑姑!”练儿一见萧源,兴奋的就要往萧源身上扑,梁肃大手一捞,将小ròu球拎了起来,放在了胳膊上,开玩笑!他这么重,往萧源身上一扑,萧源哪里受得住。
练儿眨了眨眼睛,小嘴一瘪,萧源笑着上前摸了摸他的后背,满手汗,她点点他小鼻子,“让阿言姐姐给你去洗个澡,一会就该吃点心了。”
“好!”练儿开心的应了。
“梁大哥,练儿那么调皮,你不要这么顺着他,他要是犯错了,你直接骂他好了。”萧源用帕子擦手,“他疯起来能把天拆了。”说实话萧源对如何教好练儿也很纠结,她真的不知道应该教,才能把练儿教导的和大哥一样出色。
“没什么,练儿很乖。”梁肃含笑说,以男孩子的标准来看,练儿已经很乖了,真正可以拆天的孩子,她估计没见识过。
萧源迟疑了下问,“梁大哥,你心qíng不好吗?”
“什么?”梁肃不防萧源有这么一问,怔了怔。
“没什么。”萧源很尴尬,她问这问题的确太逾越了,其实她只想找话题,引出下面的话而已。
“我没有心qíng不好。”梁肃心头暖暖的,微微一笑,认真的答道,秦州的事还是暂时不要告诉她了,不然她又该担心了,“萧姑娘,你找我有事?”
“其实我是有事来找梁大哥的。”萧源低声说。
“那我们去屋里说吧。”梁肃说,外面太冷了。
“好。”萧源也觉得外面冷了一点。
房里下人们端上火盆,送上热茶,萧源刚想说话,见梁肃只顾喝茶,她也不好急着开口,便轻啜手中的红枣茶,暖暖的热茶下肚,萧源舒服的微眯了眼睛。
梁肃喝了茶后,又拿起了一块糕点,阿言见状也给萧源切了一小块热热的米糕,萧源低头默默的吃着。
梁肃放下了手中的糕点,他对这种甜腻的糕点不感兴趣,等萧源吃完后,他才微笑着问:“萧姑娘,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梁大哥,我这些天给你添了不少麻烦。”萧源双手搭在膝盖上歉然道。
“我和萧大哥、阿盛都是好朋友,他们不在,照顾你是应该的。”梁肃心里微微一沉,她让下人在徐州城里买宅子的事,早有人来报告他了,现在她是想搬出去住吗?梁肃明白萧源的用意,她一个未出嫁的小娘子住在自己府邸里,的确对她名声有碍,可梁肃还是不太愿意她离开,她从小被人如珠似宝的呵护长大,那双手什么时候捧过比书更重的东西?怎么能受得了外面的苦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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