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细看和别人细看不一样,黑白分明的大眼珠滴溜溜转来转去,云隙别过头拒绝和她对视。
真~是~看~上~一~眼~也~嫌~快~呐~
他们正jiāo谈之际牧单让于述送上来适合众位仙子小妖的各种吃食,青瀛磕着五色稻谷在心里辗转该寻些什么借口来拖延时间。
绪卿带着阿团走了进来,望见自己面前的一盆肥沃的黑土若有所思,看那张黑脸像是甚是满意,阿团睁着黑豆小眼瞧着自己的水果拼盘和糖醋大鱼头直咽口水,而云隙的面前果不其然是几盘馥郁花香的糖浆花瓣和花糕蜜枣等等。
每两三种菜色都恰好对应每个仙妖的胃口,不抢也不闹吃个饭甚是和谐。
但和谐的大部队中也偶有不大和谐的调子,比如平桑就十分郁闷,左右看了几眼,问,“为什么不给我吃虫子青瀛也偶尔吃虫子的呀阿团从前也应该吃的而且有的凡人吃的虫子各种各样还有我听说有的蜗牛也会吃一点点虫子的我们里面只有木头不吃虫子但为什么大家都不吃?”
想到那来回爬动的虫子,青瀛咳了两声,“我改吃素了。”
阿团举起小爪认真道,“糖醋鱼头更好吃。”
云隙懒洋洋抬抬眼皮,慢悠悠道,“本~蜗~不~是~有~的~蜗~”
有的蜗牛吃虫子不代表他就吃的!
牧单跟着顺着云隙的腔调道,“本人不是有的人”
有的人吃各种各样的虫子不代表他就吃的。
平桑瞧着这轮了一圈借口,眼巴巴将目光落在绪卿身上,“那你——”绪卿迅速接话,“谁把虫子端上来本仙跟谁势不两立!”
平桑嘤的一声趴在桌子上,“你们好适合坐在一起吃饭我好可怜来帮忙就只能吃素的了嘤嘤嘤。”她一边哭一边瞧着牧单,用幽怨的目光控诉主人的忽视。
牧单笑了笑,让于述端上来了一盘酸辣爆炒螺子,还配着一只尖尖的小勺,“孤听说平桑姑娘也是吃螺子的,姑娘且尝一尝看是否合你的口味。”
螺子总比长虫好得多,最起码好看,还不会影响其他仙人妖的胃口。
云隙抿唇笑起来,这个人,当真很好的。
螺子长在cháo湿的青苔泥土中平常不好寻找,平桑也只能偶尔吃一些,瞧见这么一大盘美食顿时所有的幽怨都烟消云散,“谢谢皇帝陛下你真的好好哦怪不得云隙喜欢你哈哈哈哈我也喜欢!”
牧单听她说完扭头去看云隙,云隙自顾自的吃着花瓣没有一丝反应,他心中无奈,帮云隙涂起蜜来。
青瀛嘎嘣嘎嘣咬着huáng豆,看向云隙,“寻找霖泉水此事急不得,平桑虽能找到此水,但盲目寻找终究会耽误时间,倒不如我等先行作阵大致算出霖泉水此时在什么地方,然后再做寻找定能一举找到。”
他说完去看云隙,云隙吃花瓣的动作慢了下来,脸倒是一点点红了起来,扭头瞪着平桑傲娇的嘟囔一句,谁~喜~欢~他~呀~别~胡~说~
平桑噗的一声咯咯笑出来,“你怎么才反应——嘎嘣好硬!”
青瀛收回手,“吃你的螺子。”他继续对云隙说,眼睛却看着牧单,这皇帝两天没见明显消瘦了些,不知道云隙这小蜗牛能不能察觉出来什么,“云隙,我的意见你觉得呢,让平桑直接去找的话她xing子急,定是要走些许弯路的。”
云隙舔着梨木小勺上的蓝田蜜,不大qíng愿,却又觉得青瀛说的有道理,侧头望了望牧单,低声道,“好~,几~日~去~?”
青瀛略微沉思,看了眼牧单,迟疑道,“三日……之后。”他看到牧单微微向他点头,心底呼出了一口气,又觉得有几分窒塞,若是皇帝要三日的话,那说明……他清明台上深叹两声,收起感慨继续磕他的huáng豆。
晌午的暖阳照在背后让人觉得身上热乎乎的很舒服,对牧单而言却难受多了,他垂眸为云隙涂蜜,看着他慢悠悠的吃,脸上挂着笑容,他yù说什么,却感觉到一股炽热的火舌好像烧到了他的心口,让他顿时感到血液沸腾,胸腔之中一颗心脏激烈疯狂的跳动起来,让他窒息,艰难的喘气。
“单~儿~?”云隙含着小勺子歪着头,见牧单脸色越来越不好,微微皱起眉探过手去。
牧单倏地站了起来,勉qiáng笑了下,摸摸云隙的脑袋,“没事,我没事,忽然想起朝中有些事还未处理,我先去处理,等你吃完我让于述来接你,不着急。”说完不等云隙反应便带着于述匆匆离开了。
云隙望着他的背影,莫名觉得有些不大对劲,放下小勺子站起来朝门外走去,刚走两步就被青瀛又拽了回来,“不推算霖泉水的下落了?皇帝应当没事,你别担心。”
他望了望殿外已经不见单儿的背影,云隙觉得有几分怪异,但又说不上是哪里有问题,他向来不擅长揣摩对方的心思,就是偶有揣摩,等再醒悟过来后已经过了百八十年了,那时候谁还管如今的这番心思到底是何。
云隙敛眸想了想,当下最主要的是为单儿解开三鬼煞魂阵的阵法,这一事与其他事相比甚为重要,他一打定主意便重新坐了回来,令下人撤去吃的七七八八的空盘,呈上纸笔开始推算霖泉水如今的下落。
这方桌纸还未摆平,于述急匆匆赶了回来,喘了两口气,云隙又站了起来,“单~儿~出~事~了~?”
于述跑的直喘气,半晌说不出话来,青瀛一掐手指,划出了个决,沉声道,“是大理寺jīng钢牢中关着的不人不鬼逃出来了。”
“啊对,对。”于述扶着门栏道,“陛下让、让告诉各位,官兵已经沿路去追,去追了。”
青瀛眼中一动,“余卓是披着人皮的魑魅,为了不露出自身的鬼气被谁封印了法术打进人皮中,此时他撑不住了,封印也自然而然会脱落,他有了法术,褪掉人皮就能逃出jīng钢牢,云隙,你同平桑在这里等候,我和绪卿去将余卓再抓回来。”
“不。”云隙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的要求,青瀛一愣,云隙加快速度,拧眉盯着宣纸,“先推算找到霖泉水。”
万事分先后,而云隙的先后就是要找到霖泉水破解牧单身上的阵法,青瀛见他表qíng严肃认真,心底长叹一声,坐了下来,朝平桑与绪卿道,“那就开始吧。”
夜幕降临,墨蓝色的夜空星辰如水遥遥颤动,云隙看着坐在殿前长阶上的老头,蹲下来默默瞧着他。
左丞相抹了抹眼睛,眯眼仰头看星星,“人老了,眼一见风就受不住了。”
云隙朝他怀里瞧,“鼓~鼓~的~是~什~么~?”
左丞相眯眼笑,伸进怀里摸了一摸,取出一张油饼裹着的饼,“香苏大饼,吃吗?”
云隙摇头,站了起来,一身青色袍子在被冰凉的夜风刮得衣袂飘飘,他听见身后左丞相扶着台阶站了起来,往宫外走去,口中含糊的说着,“这饼好吃啊……是陛下亲自派人为老头找来的,当年……太子也说过要找,可老头没等到,他就去了……这次等到了,老头却老了……吃不动了,再也吃不动了……”
德辛宫中,青瀛朝外张望了一眼,低头看着胸口大敞脸色惨白的皇帝,他伸手碰了下皇帝的胸口,感觉到指尖一阵滚烫,烫的他指腹发红,而被碰的那人胸腹浮现几道诡异的赤红色纹理,好像鲜血要冲破肌理汹涌喷薄出来般。
他朝皇帝手中塞进一道符咒,“云隙来了,这是最后一张隐藏咒,你……看着用吧。”
牧单忍着疼痛坐起来,朝他低声道谢合拢上自己的衣襟,垂眸说,“谢谢。”
青瀛叹口气,“我当真不知道这么做是对还是错,云隙若是真的在乎你,我劝你将话说出来,也好过他日后突然明了而再悲痛难忍。”
牧单握紧那道符咒,这符藏在他的身上能隐藏住他此时正在遭受的折磨而不被云隙发现,这也是唯一能和小蜗牛亲密相处的最后方式。
青瀛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可他知晓。云隙在感qíng上傻乎乎的不开窍,倘若有一日忽然明白自己对他的心意,而他又不得不因身上的阵法诅咒灰飞烟灭的话,牧单宁愿他从来没见过这小妖,从来没爱上他。
若他不爱他了,不对他好了,云隙就不会靠近他,不会为他宁肯求人欠下恩qíng也要救他的吧?
青瀛摇头,“世间的事总有着千丝万缕的渊源,也就是凡人常讲的定数,苍天生出这段渊源,你就只能跟着这段渊源走。”
定数这个玩意说准也准,说不准也不准,即便青瀛是掌管四界渊源的神,却仍旧解释不通定数或者渊源到底是个劳什子,有什么规律可循。就像他完全想不通云隙的渊源怎的就这么百般曲折,他在心底打起小算盘,琢磨是不是云隙gān坏事太多,遭到了哪一只花花叶叶的诅咒了,才生的这么命运多舛。
青瀛听着由远及近的的脚步声,“你可还有其他话要说?”
牧单闭了闭眼,穿好衣袍站起来,想了想,道,“你是否识得妖神钦封?”
哦,妖神啊。
青瀛挠挠下巴,“有点熟。”
“那你可知……妖神对他……好吗?”
青瀛沉默一下,道,“好。”
他那会儿还是一名山脚小仙时就知晓四界神子中那位玉树临风威严沉静的神子对一只小蜗牛很好很好的逸闻趣事。
青瀛看看牧单,可再好也抵不过小蜗牛千年难开的qíng窍怎么都不开上一次,他想了想被孤零零凄惨的压在大红大艳的青西海下的钦封,发觉这凡人倒是还真有些本事,能让钦封几千年都捂不热的小蜗牛心甘qíng愿爬了他的龙chuáng。
第53章 你喜欢钦封
寒冬深夜星渐明, 空dàng的王宫长阶前月色如水影影绰绰落了满地清辉, 云隙低着头站在巍峨静谧的紫裕宫前垂眼瞧着自己倾斜的影子。
他站了好大一会儿, 直到飞檐上跃下里一名暗卫朝他行礼,“公子不进去吗?”
云隙愣了愣, 望着放在墨色殿门的手, 才发觉他已在门口站了好大一会儿, 云隙叹口气, 不知道心里怎地了,惴惴不安的厉害。
殿门吱呀一声从里打了开来, 牧单笑着, 静静望着他。
云隙颤着触角, 咳忘了, 他此时是人形没有触角, 朝牧单回笑,卷翘的睫羽忽闪忽闪, 盈着一双chūn波如水的瞳仁。
牧单等云隙进了殿中, 在关上殿门时瞥眼望见浩渺静谧的夜色,一颗耀眼的星子斜斜划过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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