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单看着他走出自己的视线,有些瞠目结舌。
阿团之事当真与他没有半分gān系的!
“你不去追?”牧单把云隙对他的恼怒转移到一边的黑脸神仙上,忿忿不平道。
绪卿看着自己手臂上几道剑气留下的痕迹,沉默。
青瀛无声指指绪卿的脑袋,张牙舞爪的比划。
笨。
笨的这么大。
因为毫无头绪,又祸害横出,众仙众妖皆没了耐心,一时之间失了方向,只好按照青瀛所说走一步算一步。
未雨绸缪这种事,不太适合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仙妖。
云隙带着阿团在苍灵山下的集市上用膳。
集市人不多,站在路边一眼就将几家铺子望尽了。
阿团要了一碗红油jī丝面一根一根挑着面吃,手边放着的醋倒了大半碗。
云隙撑着腮帮子看了看自己碗里飘着几片绿叶的馄饨,油丝点缀着青白的小葱花,薄皮ròu馅的馄饨很是诱人。
他用勺子搅了搅,又搅了搅。
卖馄饨的婆婆偷偷给老头指了指那边坐着的好看的公子。
老头拿着勺子又给云隙添了半碗骨汤,“老头这手艺可是不合公子的胃口?”
云隙看着满满一碗鲜美汤汁,看见不远处婆婆略带失望的目光,指了指已经吃了大半碗的阿团,“好~吃~的~”
“那公子这是……”
云隙勾唇,“好~吃~的~舍~不~得~吃~”
老头哈哈大笑起来,转身将锅中熟了的馄饨又盛出来半碗给云隙递过去,“不要钱,公子放开的吃。”
云隙,“……”
阿团将一碗酸辣面吃的只剩下汤汤水水,一双黑眼珠直勾勾的瞧着云隙。
云隙将面前大碗馄饨推过去,自己开始搅那小半碗。
搅一搅,又搅一搅。
“很饿?”
阿团吞咽的动作一顿,闷闷点头。
从他跟着余卓离开之后就几乎没吃什么东西了,昨日寻了些野糙jīng啃了啃,却完全填不饱肚子。
云隙若有所思,也对,有喜了总要多吃一些的。
他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瞅了瞅眼前的葱花骨汤,勉qiáng喝了一口。
满嘴鲜美的味道,但他完全咽不下去,只能扬起脖子,让汤汁流入喉咙。
阿团见他吃的这么勉qiáng,默默心疼起他家公子来。
不能吃,当真很可怜。
阿团边吃边将自己那一日的所见告诉云隙,反正……除了公子,也没人会关心他为何离开。
他是在道观中见到余卓的,当时他正趴在屋门栏边等着那位黑脸上仙给他做糖醋鱼头,偶然一瞥,见到道观一处侧院入口闪过一抹黑影。
他闲着没事,沿着院墙边溜达到侧院边打算去扒拉一些泥土做只小刺猬,刚走到院中,便听到熟悉的声音,那声音很低,却让阿团浑身一震,全身的小刺都竖了起来。
“他~们~说~了~什~么~?”
阿团摇头,“没听清,应当是匆忙说了几句便分开了的。”
余卓先前从jīng钢牢中逃了出来,阿团虽不大明白公子他们究竟要做什么,但也能分清好歹,知晓余卓并非什么好人,便暗中跟了过去。
他以为自己是只刺猬不容易被发现,却不料刚跟余卓走出道观外的魏枞林外,那人忽然转身,一只布兜从天将他罩了起来。
阿团这才知晓自己早就被发现了。
阿团怕自己遗漏什么,仔仔细细将他见到的全部说给云隙听,连他害的黑脸上仙受了伤也尽数讲给云隙听。
说及绪卿上仙受伤时,阿团喉咙发涩,上仙定然是讨厌他了,是他害的他受伤了。
云隙见阿团吃着馄饨的动作慢了下来,伸手揉了揉阿团的小脑袋,问,“那个黑影看清楚什么模样了吗?”
就是阿团打算跑走时,出现在余卓面前的黑影。
阿团摇头,“没看得很清楚。”
云隙捏个诀,在阿团眼前轻轻一扫,将千面王佛罗鬼的模样送进他的眼中,“是~他~吗~?”
“好像……不太像。”阿团打个嗝,低头看了看自己圆溜溜的小肚子。
云隙抬起来凑过去也看了看,关心道,“什~么~时~候~生~?”
阿团睁大眼睛,结结巴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云隙似笑非笑的瞧着阿团,拍了拍他细瘦的肩膀,说,“别~害~羞~”
这种事嘛,要通彻的好。
虽然阿团是雄的小刺猬,但总归抵不过身旁有株送子神木。
云隙见阿团呆愣住,正打算宽慰调笑几句,忽听不远处传来一声颤巍巍的吆喝。
“哎哟你这赖狗子,敢抢老夫的饼吃,老夫这么多年可没被人吃过这么多的饼,老夫的饼哦~~~”
云隙探出脑袋,见单儿还是皇帝的时候,朝中那位爱吃大芝麻香苏脆饼饼的左丞相正如同huáng花闺女般捂着胸口与一只huáng毛大狗子讲道理。
“小隙……”牧单追了过来叫住云隙,扭头看见一身布衣的左丞相,便将人连饼劝到了桌边。
听说左丞相早已经辞官,牧单心中几分感慨,要了两大碗馄饨与他边吃边聊。
见过大世面的左丞相听闻牧单的身世也跟着与他一同感慨,原先的祁沅国是牧家的天下,但对于他这种三代老臣而言如今总是缺了些qíng分,幸好当今的皇帝还算明君,年纪不大,但贵在勤勉,在牧单入土……呸,涅槃又重生后没让国家毁在自己手中。
左丞相将怀里的大饼掰碎泡在碗中,看着牧单犹豫,神qíng沉重。
“夫子但讲无妨。”牧单改了称呼。
左丞相点头,搅着馄饨,沉吟道,“能帮老夫将醋端过来吗?”
牧单,“……”
牧单松了口气,这是他恢复妖神身份后第一次在曾经为凡人时的亲朋故友面前说起此事,一方面是怕吓着了他,另一方面……之于妖神而言,过去上万年的生命对他而言不能忘却,如今身为牧单活着的二十七年来也无法抹去。
他怕丞相以为皇爷爷父皇王叔的劫是他带来的,从此怨了他,又怕牧单再也不会被承认是祁沅国牧家的子孙。
他心里苦笑,先前当钦封时到没几分感觉,如今尝过了亲qíng的滋味,便有些舍不得了。
牧单握住云隙的手,如今他也终于有了自己的家。
云隙看着他笑。
阿团羡慕的静静望着他俩。
左丞相吃完了一大碗馄饨,又要了小碗甜豆浆喝着,听牧单大致说完了四界之中遇到的事,唏嘘之余替他们想了想办法。
若未雨绸缪没有方向,倒不如引蛇出dòng,早日解决的好。
既然他们怀疑奎避与千面王佛罗鬼有所勾结,yù借逆修罗日做出什么扰乱四界的事,那不如先将他们铺的路一一毁坏,让他们犯难,主动攻击他们。
牧单听他说完眼睛一亮,引蛇出dòng这一招他倒是忘了。
此时正好是午后,街上的人多了,他们便寻了一处僻静的茶棚坐着聊天。
云隙皱了皱眉,主动出击定然是不行的,他都听生了好几个大胖小子的婆婆说了,有喜前三个月最为重要,万分都不得耽搁的。
这头三个月的胎儿没养好,将来孩子要吃大亏的。
“我~有~喜~了~”
丞相噗嗤一口茶水喷的老远。
“现~在~不~能~故~意~放~奎~避~出~来~”
若真的按照牧单的意思,引蛇出dòng,将青西海的封印制造漏dòng让奎避提前出现,虽能避开百日之后的逆修罗日,但免不了与奎避一场大战。
他虽不怕死,可终究现在也是有喜的蜗,不能在如同从前这般胡闹了。
牧单搂着他的腰苦笑道,“别闹乖,到了逆修罗日,鬼界yīn气盛行,到时奎避再出现,就不是你我能控制的住了。”
云隙眉头猛地一拧,“我~没~闹~”
他心里委屈起来,自从知道他有喜后,不管单儿再没有他想象中的欢喜,却也没曾想多会是这么不在意。
云隙是不大喜欢小蜗牛的,总觉得黏黏糊糊很是烦,可他一想到会有和他与单儿相似的小蜗牛,或者是孩子陪他在身边,就算再烦也变成欢喜了。
他晓得他担忧四界安定,却不晓得他这般不在乎自己与他腹中的孩子。
云隙猛地站了起来,冷声说,“我~不~同~意~你~的~计~划~”
牧单拉住他的手,将他带到边上,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听话好吗,小隙这次听我的好吗?”
如果占了钦封身体的奎避注定要死在云隙手中,那趁逆修罗日还未到,四界鬼气瘴泽都未盛行,他还能助云隙杀了奎避,护云隙周全。
一旦千面王佛罗鬼与奎避勾结,在逆修罗日冲破封印,四界被第十殿中的游魂怨鬼侵占,难保会发生什么事,而牧单的法术不如从前,对还未发生的事毫无把握,才会着急想要查清楚此事,生怕让云隙受了一丝一毫的伤害。
云隙眸子微微一怔,胸口涌上怒意,一把推开牧单,在身前画下结界,注视着面前的妖,心寒的快速说,“你就这么不在乎吗?!”
不在乎他们的孩子。
云隙委屈至极,刮来一阵冷风,转眼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70章 找不到蜗了
见云隙伤心yù绝的离开, 牧单来不及解释, 向丞相匆匆道了别, 便也跟着消失了。
丞相捏着大饼子向一边模样清俊的小公子感慨,这看来当妖可比当人好多了, 嗖嗖嗖的跑的贼快。
阿团托着腮帮子笑了笑, 给他解释, 不是跑, 而是用了法术。
云隙一路向西,飞累了就趴在一丛花叶上随风飘摇, 藏在小壳中眯眼看着壳里自己那一截白白嫩嫩的蜗牛ròu, 望细了瞅, 还能隐隐约约察觉到胖了一点点。
他当真是伤了心, 耸拉着触角, 含了满腹委屈。他知晓自己是心眼小了些,脾气大了些, 可这些年多少的委屈都给了这同一只妖, 连从未想过生小蜗牛如今也一并想了,却不料得到的竟是这般不体贴和不理解。
当空刮来了一阵微凉的风, 淅淅沥沥下起了一场薄雨。
烟雨迷蒙之中, 云隙躲在一片招摇的叶片下极目远望,不远处是浩瀚的云海, 巫山云雨之处隐约能见墨绿色腰带似的山脉。
他歪着触角想了好大一会儿,才模糊想起来这处是个什么地。
云隙心中酸了酸,埋怨他那师父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几千年也不见个踪迹,他这小徒弟都被妖欺负了,也没地儿寻个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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