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头对她笑了笑,“你有委屈,你可以跟我说,我再不济护住自己丫鬟的能力还是有的,王爷他一个威胁,我对你百年的好你可以全然弃之不顾,他是给了你钱财还是名分?”说到这儿chūn梅身子又一颤,我心下了然,“chūn梅,你这般和卖了你的夫君有何区别?”
她整个地僵住了,怔怔抬起泪眼。
“你是不是喜欢王爷?”我伸手摸摸她白皙额间的淤青,秦广王风流倜傥手段高明,俘获女子芳心只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这很好,喜欢男子没有什么错,今晚你就上他的chuáng罢。”
秦王府王爷寻花问柳竟寻到了堂堂阎罗天子府上,将一等丫鬟chūn梅下媚药qiáng行带到自己房里欢好,事发后chūn梅嘤嘤泣泣控诉王爷风流bào行,几yù跳奈河自尽,一时间大街小巷唏嘘不已,王爷颜面尽失,阎王爹爹气得chuī胡子瞪眼睛考虑压缩他司地狱职权。
我从秦王府上回来,想起王爷早晨的瞠然以及见到我后恍然大悟的晦涩神色,心中舒坦许多。
送我的东西,我自然得诚惶诚恐还回去,被撞破时chūn梅身上只着一件小红牡丹肚兜和一件金丝薄纱,qíng趣十足,群众八卦时不免唠嗑几句王爷的古怪行房xing趣,引为笑谈。
钟馗嗑瓜子跟小黑叨念这事儿时,我见时辰差不多,便拍手道:“摆台,比武招亲。”
第二轮粉墨登场。
我依旧威风凛凛手持红缨大枪,时辰较早,台下观众还没聚起来时,我瞥间了一抹黑色身影。
尚以为是小黑,正yù唤出来,身后招呼的钟馗和布置的家丁赶紧恭恭敬敬地跪下行礼。
“太子殿下。”
我再正眼一瞧,果真是太子重岚,平和深邃的眉目如洪荒远古描摹的湛湛钟声,他慢慢走上朱红地毯的比武台,我也赶紧跪下来,“殿下。”
他今日怎么一身黑袍,暗金龙纹,他眉目本是平静如水,这般添了冷厉,远远望见,脚下便是一溜儿寒气。
他扫我们一眼,“这不是云顶天宫,yīn曹地府哪来这么多规矩,免了。”又将目光落到我身上,淡淡道:“都下去,牡丹你过来。”
太子的话我哪能不听,赶紧起身与他走到一边,身后钟馗的目光要多诡异有多诡异,我回头瞅一眼,他笑得狗血沸腾。
苍音眉宇间皱褶很是好看,“怎的又一身黑。”
“穿别的,容易脏,而且您还不是一身黑,不过黑得贵气多了。”我赔笑,望望天色,这儿离奈何桥并不远,“殿下,命格上写您今儿巳时得去投胎转世历第三遭qíng劫。”
他没再多问,与我拉开了一丈距离,轻抬手指,“出手。”
“……哎?”
“出手。”
我莫名,觉得他此时明明沉静的神qíng却像个认真的孩子。
“牡丹,出手。”他淡淡道,声音柔软得像人间村庄里隔壁从小一起长大的清雅书生,下一瞬,话锋一转,“你不是yīn间第一霸么,花儿爷?”
这是调笑,一定是调笑。被自己喜欢的男子说成是“爷”当真令人炸毛的。况且太子殿下都下令了我只能出手了。
我有些气,昭锦公主那边婉儿婉儿唤得真好听,我这边就是爷,qíng何以堪,牟足了力气一枪饱含煞气刺过去,雷霆万昀。
苍音毕竟是天君太子,估摸拿书的力气都未使出来,他指尖一挑,我手中力便散了。
我愣愣看着枪杆从我手中滚落,呛啷落地,台下钟馗眼睛都直了。
“好了,我赢了。”
苍音慢慢道,我抬头便撞进他隐约目光里,瞳孔是夜里深深的墨色。
“莫再摆台了,嫌自己嫁不出去?”走过来伸出刚才挑断我所有力气的手指,指腹蹭过我的脸,他望过来,不深不浅,“从现在起,你是我未婚妻,不必再比武招亲。”
我浑身一震,退后几步,惊异望着他,脑袋像洗过一般空白,心脏都快跳出胸口。
“殿下您别再说笑了……这怎么可以……”
开这种玩笑,他是还想见我不堪的模样吗。
“牡丹,”他静静道,“我没有开玩笑。”
第二十六章
“牡丹,”他静静道,“我没有开玩笑。”
我差点就这么窒息了,这算什么,又回到原点了吗,我就是个小小女鬼,他是上神太子,千万年也许就下yīn曹地府这么一遭,他正牌未婚妻子都还在酆都,他就这么说,他到底想怎样?
“你不是开玩笑是什么……难道你可以放弃昭锦公主娶我么,太子殿下?你觉得天上地下的女子你都可以任意玩弄看笑话的吗?”我咬牙出声,“苍音,你既然没有真心就别说这种话。”
钟馗和家丁的脸立即白了。
我冷下神色,掌心却全是汗。都不知道自己在gān什么,我在酆都向来言辞寸寸把捏不曾几多疏漏,如今却说这般大逆不道的话。
苍音听我这般顶撞话语,不怒反笑,伸手蓦地将我拉进怀里。
我顿觉羞愧,低喊一声,“苍音!”手指掐了过去下意识挣扎,他抱紧我,在我耳边道:“爪子又露出来了?别动。”
声音清清,他一手揽住我腰,一手由后背摸上我的左耳耳后,轻轻摩挲。他用只有我才能听清的声音低低道:“第二世你初次见我,你说,我是你前世的qíng人。”
我一怔,脸上微烫,“那是我瞎说的,你放开我。”
他手指依旧抚摸我耳后,那块软ròu我敏感得紧,有些哆嗦,他却在我耳边chuī热气chuī得我浑身没力气,“你耳后有菱形兰花印记,它不会瞎说,”苍音声音沉下去,顿了顿,悠悠问了一句,“你可知它的含义?”
“我不知什么兰花印记……”从来没有听谁说过。
他手指停了停,又轻轻地揉,听不出qíng绪来,“看来我以前于你,可是害羞得紧。”
我心跳未缓,又被他这一句惊得忘记挣扎。
他松开我,目光落向我身后,一只手却握着我的手腕,紧了紧,又放开,眼神深深,末了拢拢衣袖下台,黑发轻扬。我这才回头,看见昭锦公主及天兵天将正从街道朝这边过来,顺着这条街投胎转世。
“殿下,怎么自个儿先出来了呢,让臣妾好找。”
苍音于台下等她,待她走进了,才笑了笑,“走罢。”
昭锦睁着水灵灵的眸子,极快地将目光从我脸上掠过,掩袖道:“殿下,您这是愿意婉儿陪您一同入凡了?”她笑得娇艳如花,“殿下,婉儿好开心。”
“父君都这般应了,是你有本事,你本不该下凡受苦。”
“能和殿下在一起,哪儿都是甜的。”
说得真好听,是谁教司命星君写那么好的命格,有本事她也投胎个青楼丫鬟试试。
我瞟他们那成双成对的般配样儿,心里酸得像吃了一大笼青枣子,难受得紧,背过去,对钟馗和家丁招招手,“收班,爷不做了。”
钟馗摇摇扇子,笑嘻嘻道:“姐,吃味儿了?”
“我好得很。”
他晃悠悠朝奈何桥望了一眼,“看样子他是真不记得你了,不过现在对你也不错啊。”
他一下子戳到了我的痛处,我一眼横过去,“今日去寮里领差事,你随我一并去凡间。”
***
第三世苍音年及成冠时,太白星君来找我了。
我想了几日,还是答应了。古往今来苦的为何是女子,奈何桥旁为何有几世几世等待着的少女,每个魂魄身上,都有一段比话折子更加曲折缠绵的坎坷故事,想到最后,无非是qíng,放不下的qíng。
生前苍音待我太好,我忘不了他,依旧喜欢他,很简单的事qíng,可是这又能怎样呢。思虑再三,为鬼处事,仰不愧于天俯不负于地,我促成这段良缘也算是对得起他,末了去除神气好好投一户好人家,一碗孟婆汤,忘记前世今生。
只不过有些舍不得小黑和阎王爹爹他们,不过罢了,先好好享受一世再说。
我问太白星君:“为什么是我,宿命星君司命星君各个不都比我厉害么?”
银发男童只是面无表qíng道:“牡丹姑娘还是莫问过多,天上天下,熟稔重岚殿下习xing喜好的或许只有姑娘了。”
我怔了怔,才转口道:“你说好的,这一世苍……太子殿下他爱上昭锦公主了,回天上他们成亲了,你就把我身上神气给去了。”
“姑娘身上神气非比寻常,有这般能力的乃九重天尊贵上神,到时候公主殿下自会助你投胎。”
我一听更蹊跷了,为什么我身上除个神气这么难呢?翻了藏经阁问了爹爹也没得出个什么结果。
太白星君不再多言,从铜镜里隐去了面庞,走之前在我掌心点了一颗朱砂,朱砂只停留一瞬便水漾开般消失了,苍音若是qíng劫命数到了——他爱上昭锦时,又会重新浮现。
这一世昭锦公主还真是公主,平乐皇帝的第七位公主,好游山水,受母亲的影响,好佛法,珑国不少寺庙都是她起了主意兴建的,准确地说,玩到哪儿觉着这儿山水好风光好,便大兴土木修建寺庙,另一个方面来讲是个奢侈的公主。
不过正因如此,她的名号,“慧仁”公主殿下得以扬名天下,受众多佛教行僧的爱戴,某些寺庙塑了她的铜像以表敬意。甚至一度流传出她乃观音菩萨转世普度众生之类的云云,我想那天上观世音菩萨听到了不知作何感想。
慧仁公主十七岁,珑国皇宫里正是每年chūn末召宫女秀女的时候,太白星君赐我ròu身,我穿着一身素净平凡民女的衣裳去宫外报名。
“名字?”写报名表的太监口气挺差。
“民女小花。”
“小花?”他抬头,我赶紧把表qíng调整为恭恭敬敬唯唯诺诺,太监用舌头挤掉了牙fèng里的油青菜,咧嘴笑笑,声音娇滴滴的,“面皮子倒还不错,可惜这名字就跟畜生似的。”
我心说好的,赶明儿您入huáng泉我忙不迭给你择个畜生道。
侍婢选拔本就是苦差事,要混到慧仁公主身边更是困难重重,嘴要伶俐,脑子要机灵,模样不能生得太好喧兵夺主又不能太差拂了主子的面子。我一进宫就从姑娘队伍里闪开,ròu身不能飞,不过进了皇宫事儿就好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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