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世待君安_千里行歌【完结+番外】(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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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音不动声色,“西王母那时晓得了,被抬进药仙府住了一遭。”

  我一联想堂堂昆仑西王母被气晕的模样不禁扑哧一声笑出来,见苍音脸yīn了又忍住,理理衣襟gān装模作样咳了咳,“这个,我以后会多管教他的,离儿很乖的。”

  我唇角笑意未褪,苍音的目光便落在我脸上,等我回过神来他已驻留许久,声音柔软不似方才那般淡漠,“他xing子神qíng与你相像,自小喜欢笑,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盘算小九九,他一笑宫里的仙伯都没了脾气,任由他闯祸。”

  他的筷子并齐搁在碗上,我低下头只能用余光向上瞟见男人手指苍白修长地搭着,离儿在一旁好奇蹭过来,“娘你喝酒了吗?怎么脸红了?”

  我夹了块红烧ròu塞进他嘴里,“吃你的,你不是嚷嚷要吃ròu吗?”目光无意又撞见苍音的,他的眼眉弯起竟是微笑了,风华绝代。

  妖孽啊。

  似有一股电流刷刷蹿过我的脊背,我刷地站起来,如离儿闯祸被抓包那般结巴了,“我、我吃好了先回去,你、你和离儿继续,待会儿有人来收的。”

  ***

  第二日我寻着苍离时他在亭子里趴在池塘边看书,苍离生得模样极好嘴巴又甜,无辜小眼神一摆就像那毛茸茸的幼shòu,至今我未见有谁是他的对手。之前阎王爹爹抱他去街坊溜达一圈,回来时三名随从手上全拎着摆摊贩开酒楼大娘大妈们送来的糕点甜食,在亭子红堂木圆桌上堆得满满。

  我走上前去一瞅一怔,苍离手上竟是一卷佛经,忍不住问他:“离儿看得可是懂得?”

  苍离见我回来,“娘”地叫了一声把书一丢骨碌碌滚进我怀里,蹭了一下,又蹭了一下,黑亮柔软的发髻蹭得松散。我揉揉他一身的ròu,叹道:“离儿,你又长好了。”

  苍离嘿嘿笑了两声,“东华叔叔那儿天天吃斋,娘这儿天天吃ròu,昨晚又吃了好多,自然娘这儿要好一些的。”

  我见他丢在一旁的佛经,烫金古书,应是天上带下来的,“离儿,你看佛经作甚?”

  苍离委屈撇撇嘴,“娘,爹爹说等我回去了,要给老师道歉还要把这前十四章在老师面前背一背的。东华叔叔又说要我自个儿考好一点,考好以后有ròu吃。”

  我想起苍离因为身子不好的事儿,苍音忙碌时离儿便时不时被送到男仙必拜的东华帝君那里修炼,想必那东华帝君也是不苟言笑的主儿,将他往怀里掂了掂,“你住娘这儿,娘天天给你炖ròu。”

  苍离想了想,蹙起清秀的小眉毛,“不行,离儿以后要替爹爹分担天庭的事qíng,离儿要长大变得很厉害,把铮容叔叔打跑,爹爹已经为了离儿和娘辛苦很多,离儿要好好努力的。”

  我一想他一见吃的就飞扑上来的小样儿,刮刮他的鼻子,“你是好好努力吃ròu来着的吧?”

  离儿哼唧一声。

  我抱着他,亭外树柳飞絮,我忽然瞥见小黑黑衣站在远处楼阁外,一抹灰暗薄影,见我望过来便离开了。

  ……错觉?

  我正想起身去看看,这段时间一直没怎么见着他,此时离儿拉着我衣角眨巴眨巴大眼睛期待地问:“娘,离儿什么时候能和爹一起睡又和娘一起睡呢?”

  我说:“等你减肥的时候。”

  离儿撇撇嘴儿,正色,“娘,离儿要减肥。”过了会儿又滚过来拉我衣袖,“娘,离儿要吃鲜ròu包。”

  我默了一默,“你方才说要减肥的。”

  离儿不依不挠,“娘,离儿要吃桃花藕糕。”

  我只能带他上集市买桃花藕糕。

  现在整个酆都的鬼都晓得太子重岚驾到,望着我的眼神总有那么些不对劲儿,以前那是毕恭毕敬,如今那是眉飞色舞。离儿本就生得白嫩可爱,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水汪汪四处放电,一群女鬼尾随与我们身后目光森森,我面无表qíng一回首,她们赶紧哧溜一声把嘴角口水抹gān净了。

  我越来越是晓得小黑这么八百年为何一张冰山脸,天天面对这些鬼面部神经怎可能生动得起来。

  离儿见我这般也俏生生回头瞅瞅,那些女鬼口水又一溜儿飞流而下。

  路过鱼摊,相熟的大娘伸手要将我一招,“花儿爷,来,”然后把一条青目肥身的鳍尾鱼活蹦乱掉地拎到我面前,“最近身子熬不住了吧,大娘给你补补,别客气,啊。”

  嘴角抽了抽正准备回绝,心想还有五百年俸禄债没还清,又从善如流地地接过鱼僵硬笑道:“谢过大娘了。”

  领着小苍离过街明摆着招摇过市,买了两包桃花藕糕回去的时候绕了个弯,瞧见前头街口人群攒动。

  有八卦?我咬了口桃花藕糕过去踮脚瞅了瞅,可惜没瞅出个一二来,只听见一姑娘的声音冷冷从人群里传出来,“我等了你这么多年了,你打算何时给个答复我?”

  哪知一靠近那些凑热闹的鬼一看是我都默默闪开了些,我心想约摸是对花儿爷一份敬重,于是非常给面子地挤到了最前面。

  一望过去才晓得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酆都百姓围成一圈的空地上,一男一女对峙。

  女的身穿百花朝凤的大摆长裙,一袭青丝未戴任何发饰,脸上也是苍白的,只有唇殷红如血将面容映衬得娇艳诡谲,我细细一看似乎见过,又看看她那华贵衣裙,大抵是酆都深居简出的富家女鬼。

  可另一边却是我十分熟悉化成灰都认得小黑,顾大人。他笔直立着,黑铁面具溢不出任何qíng绪。

  “你记不记得当初我为何愿随你来到这里,只因为你说你住在这儿,我问你我是不是可以经常见到你,你说大抵是的,可这几百多年来,我与你能见上几面?”女子红唇张合,眸底冷漠哀伤,她有些凄然地说:“今儿我想要一个答复。”

  我怔了一怔,小黑行事冷厉低调,这又是哪里惹上的桃花债?

  49十世待君安

  我怔了一怔,小黑行事冷厉低调,这又是哪里惹上的桃花债?

  只听那女子又说,面色倒还是平静,眼中读出一丝柔qíng:“我们这些做妖的,若是能求得一果,等上千年也是甘愿,我本是一只修行千年的画皮,那年是你将我收于此地,你说我不许害人,我也不再食心,千年来以酆都鬼气为食,如今也算是大半个鬼了,人间妖界我也回不去。”

  众人唏嘘,我听罢才知原来这是一只画皮鬼,曾记得钟馗说过,住在北院大宅子里的美艳女子,那年祸害人间被小黑所收。

  “把话放开了说若是多有得罪顾大人也请见谅,顾大人心系花儿爷身上我没个法子,”画皮雪白的脸在酆都的yīn霾的天色里不见任何红润。我心想她倒是用qíng颇深,不过说的对,如今鬼气太重,她是万万回不去,只能滞留于yīn曹地狱,就算投胎,下一世也是只妖。

  画皮又开口,可她这一句将我身处局外人八卦的思绪生生截断。

  “可她的确是有归属的女子了,前世的事儿是前世的,今生的事儿是今生的,顾大人等了将近千年,可顾大人心念着的是前世的花儿爷罢了。”

  我只觉心里轰了一声,有什么东西垮塌了,胸口被纠缠得难舍难分,怔怔抬起头。

  黑衣男人沉默盯住她,女子声音虽是哀怨凄清,也算是镇定,她一字一顿努力看着小黑说:“顾大人,花儿爷今世是雍容牡丹,不是一株清丽桃花。”

  女子字咬得清晰,我听得分明,一时半会恍惚了一下,掌心被一只温暖的小手捏了捏,我低头见离儿正睁着大眼睛莫名望着我,“娘……?”

  我没怎回应,脑里全然是她方才那句话,本想往后面一些将自己埋在人群中,腿又像是灌铅一般挪不动,只得呆呆站着。

  小黑背对着我,漆黑如影。画皮说:“顾殇,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她一问,我的心绪也随之提起,他静了片刻才说:“我知道。”

  画皮眨了眨眼睛,似是掩下眸中飞逝的水光,他说:“这些我都晓得。”

  画皮垂下眸子,“……你若就算现在搁下了也是一样的,以后长久的日子即便不是你心中第一,我也愿意陪伴的。”

  画皮一行话说得楚楚动人又真qíng切意,这么多人面前她说得落落大方,不见任何羞涩尴尬,眼中只有小黑一个。

  小黑开口,轻声:“姑娘,齐大非偶。”

  我攥着离儿软乎乎的小手,攥得紧了一些。

  画皮惨白望着他,眼中似乎有什么灰飞烟灭,她“哈,哈,哈”连笑三声,又退了三步,张开双臂,肩膀发颤,“这倒也好,”她鲜红唇角噙着笑意喃喃,“我这也算是解脱了。”

  语毕轻叱一声,她仰起脸浑身发力,衣帛片片破裂,饶是酆都为鬼居民也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她那张娇艳无双的美人皮竟也四处飞散,淋淋飞絮粉末中一副森然莹白的完整人骨出现在我们面前,她用空dòng凹陷的眼眶朝小黑望了望,转身一步步朝huáng泉路奈何桥的方向走去,骨架咯啦咯啦作响,渐渐隐于酆都隐约雾气中。

  等白骨消失,小黑才动了动转身,腰间剑鞘轻响,我恍然回神拉过离儿缩进后面躲着,不知为何手心全是冷汗。等人群散开我左顾右盼见不到小黑身影,才舒一口气转身准备回家。

  哪知一转身差点撞到一堵ròu墙,我一抬脸便是小黑那张冷冰冰的黑铁面具,毛骨悚然。

  我连着退了几步,一个白眼翻过去,“你gān什么呀?吓死人了。”

  小黑沉默地看了看我,又沉默地看了看离儿,我缓过神对他一笑,晃晃了手中的牛油纸包,“我是来买桃花藕糕的,来,离儿,叫叔叔。”

  离儿眨巴着眼睛脆生生喊了一声,“哥哥。”

  我掐他一下,“离儿,应该是叫爷爷了。”

  小黑还是沉默,我感觉得到他有些波动的目光紧紧锁在我脸上似乎想读出什么,于是我便尽可能摆出自然的笑容,袖下的手指微微发抖,胸口就像浸在寒水中一般,我脑里都是空白的,嘴上却仍在说话:“哎,我刚刚看见一大拨人群散了,是发生了什么吗?”

  小黑这才开口,不知是否为我错觉,他肩膀一松,“街口杂碎,无事。”

  “哈哈,是么,你还事?”

  “阳世。”他盯住我,薄唇吐出两个字。

  “哎呀,勾魂是吗?”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还是空白一片,见了他只能gān巴巴笑,“那我走了,离儿还吵着买ròu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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