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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淮耳朵又动了动,脸色沉了一点,看一眼明珠,又看一眼远处跟昭阳说话的赵孟言,生气!他怎么就不是好人了?
明珠会察言观色,见方淮脸色好像不大对劲,把声音压得更低了,问流云:“你说,他是不是听见咱们说话了?怎么,怎么脸色好像不好看了?”
流云吓一跳:“不是吧?他哪有那么好的听力?隔了十来步远呢,长了顺风耳不成?”
明珠说:“咱们别当人面说人坏话了。”
“成,回头再说。”流云点头。
方淮:“……”她们还想回头再说?
他没忍住,多看了明珠两眼,那宫女也眼巴巴瞧着他,目光对视时,她客客气气地笑了,温婉腼腆的样子压根瞧不出方才还在嚼他的舌根呢!
方淮忍不住在心里反驳:她才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呢!他明明是个表里如一的好人!就连皇上都夸过他踏实可靠又能gān,她真是没长眼睛!
那头树下的赵孟言还在问昭阳:“差事办得还顺利吧?”
几天不见,她气色好了很多,在江南似乎经历太多事qíng了,她那时候总给人一副可怜巴巴的印象。眼下她神气地站在面前,面上是chūn风得意的生动活泼,想必这几日事qíng进行得很顺利。
也不辜负他在母亲面前大费周章要她多帮忙看着些这事。
昭阳笑得很灿烂:“大人不用担心,寿宴的事儿诸事顺利,这还多亏了赵夫人的督促呢!府上的下人们也很可靠,吃苦耐劳的,我一提什么他们就去做了,根本不需要cao心。”
“那也是姑娘你能gān,换个人来,指不定就捉襟见肘了。”他气定神闲地笑着,恭维得都很有艺术,没有谄媚的笑,没有讨好的语气,只是一副我就是实话实说的样子。
这话很受用,昭阳眉开眼笑,心qíng一好,也有空与他开开玩笑。她凑近了些,小声说:“就是有一件烦心事儿呢!”
“哦?什么事,说来听听。”他也很感兴趣,见她凑近的小脸生动异常,忍不住想笑。
昭阳神秘兮兮地说:“国公爷和夫人感qíng可真好,我这才来了三日呢,日日都见他不露痕迹地表露爱意。一会儿让人端茶送水,一会儿担心夫人喝了凉茶会咳嗽,一会儿叫人送来软垫垫在背后,一会儿差人问夫人想吃些什么,他亲自去买……”
她罗里吧嗦一大堆,眼睛眨啊眨的,满是欣羡:“他们感qíng可真好呐,都老夫老妻了还有这样恩爱,真是叫人羡慕。”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赵孟言自小看到大,对于父母这种感qíng甚笃的生活模式已经见惯不惊了,“那依你看,通常qíng况下的老夫老妻又该是如何相处的?”
昭阳想了想,说:“总之就觉得不应是这样的。”
权贵多风流,富贵多妻妾。她知道的大多数身处高位的夫妻都不是这样的,比如祖父和祖母,比如父亲和母亲。她对父亲没什么印象,出生前六个月父亲就没了,但她知道他有很多姨娘,她在宁国公府生活了五年,那五年里总是愁分不清后院里那些姨娘谁是谁。母亲总是冷冰冰地说那不重要,横竖就是些个不重要的下人,没必要认得。
年幼时并不懂得素来温柔的母亲为何提到那些姨娘就如此冷冰冰的,长大后才明白,三妻四妾的男人可以很快活,可主母的哀伤却无人能分担。这不是那些姨娘的错,也不是母亲的错,只是因为父亲多qíng,这才造成了那么多人在他走后都孤苦伶仃,没了依靠。
她还在兀自想着呢,忽然瞧见赵孟言低下头来看着她,唇角微弯,轻声说了句:“你要的就只是这个?这又有何难?这么眼巴巴羡慕别人,为何不寻个也对你一心一意的人?”
昭阳gān笑着说:“赵大人您又打趣了,我还小呢,别总拿嫁娶之事揶揄我。”
赵孟言笑意不减,只歪着头望着她,似笑非笑地说了句:“也不小了,别家的姑娘在你这年纪已经可以出嫁了。你也就是身在宫中,得熬到二十五才能考虑这事儿。依我说呢,这事不难,寻个一心人罢了,天下之大,那人说不定就在京城呢?”
说不定就在眼前。
他就这么望着她,不紧不慢地再掀了掀嘴皮子:“横竖京城里的男人多得是,只要你看上的不是皇上,那一心人可多了去了。寻常人家没有后宫三千,也用不着选秀翻牌子,你擦亮眼睛仔细找找,那一心人总会出现在眼前的。”
他这人,玲珑心思,说话只说三分,却是入木三分的三分。
昭阳一听到皇上二字,心跳就快了半拍,抬头再看赵孟言,他却只是定定地瞧着她,仿佛什么都不知道,又仿佛什么都知道。
他的眼里有她的倒影,她后知后觉地想着,他的眼睛可真像赵夫人呐,笑起来弯弯的,像是天边的新月,可那透亮的神采又足以与星辉媲美。真好看。
正兀自想着,那人却轻飘飘在她耳边抛下一句:“你看,我怎么样?”
她瞬间就从那眼睛里回过神来,哈哈大笑:“您开玩笑呢吧?就您还往自个儿脸上贴金呢?一心人?”
一连串的笑声响起,她好似真觉得听见了天大的笑话。
赵孟言不笑了,瞥她一眼,他明明这么正经在跟她表露自我,她gān什么笑这么浮夸?还捧腹!还笑得脸上起褶子!
昭阳笑够了,眉眼弯弯地瞧着他,实话实说:“您呐,是这全京城里数一数二的风流贵公子!早就见过您之前,我就听人说起过您啦!”
“说我什么了?”他的语气不太好。
“说您啊,上到京城第一美人,下到寻常人家的漂亮姑娘,都心甘qíng愿让您做她们的入幕之宾。您这么好看,这么和气,又这么会说话,等闲姑娘家看了您就脸红,真个叫女儿家不敢直视,叫男子们眼红妒忌呢!”
昭阳不怕他,因他由始至终都是这样浅笑吟吟的模样,没个正形。他不正经,她也用不着那么严肃,横竖都是一起下过江南的,他还在李家帮过她呢,又替她保守身份这个大秘密,她不知怎的就对他很放心。他说的这些话听在她耳朵里都是调侃,横竖他见谁都能调侃两句,只要她不当真,这话听着还真有那么点好玩儿。
赵孟言听着这看似是夸奖的话,心里头很不是滋味。他在京城名声都这么差了?不成,给她留下这印象可不好。
他轻咳两声,悠悠望天,做出一副感慨万千的模样:“你有所不知,这世上还有一种人叫做làng子回头金不换。没有遇见那朵花时,天涯到处是芳糙,可遇见了那朵花,其他的糙就都黯然失色,可以拔了。”
昭阳没忍住,又一次扑哧一声笑出来,看了眼不远处的明珠和流云,朝赵孟言盈盈一鞠:“成啦,下次再与您闲聊。今儿还有人等我一同回宫呢,赵大人,改日再叙您这拔糙之事。”
她双手抱拳,又是一副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的好汉姿态。赵孟言想起了第一回在集市上感谢她路见不平,她也是这种男儿模样。
这姑娘,怎么就这么心大呢?
他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想着自己方才说过的关于遇见花儿就拔糙的话,到底没忍住,自个儿都笑出来了。可是心头却是雀跃的,轻飘飘的像是飘在天上,又晃晃悠悠落在云间,他有些迟疑,这是什么滋味?
第54章隔三秋
坐着小轿子往宫里去时,昭阳不好意思地拉开帘子,对一旁负手信步的方淮说:“方统领,真是不好意思,又麻烦您来接咱们了。其实您不必这么客气的,您是大统领,真没必要为咱们这些个小宫女劳心费神。您是办大事儿的人,明日就别来了吧!”
方淮言简意赅,声音稳稳的:“是皇上让我来的,皇命难违,不能从命。”
昭阳讪讪的,说不出话来了。皇帝也真是大材小用,敢qíng堂堂禁军统领就是他随随便便派来保护小宫女的。
她又想了想,才低声说:“那,那改日我亲自去见皇上,请他别让您老这么来回跑了,这多折腾人呐!”
方淮顿了顿,只轻声说:“皇上有这个心,今后恐怕有的是折腾人的地方。”他不咸不淡地看了昭阳一眼,收回视线,不说话了。
昭阳顿时面上滚烫,她知道,他一定全看出来了。手一松,帘子就又挡住了视线,隔开了方淮与她,可脸上还是烫,有的东西是帘子也遮不住的,比如她的心慌。
轿子停在了宫门口,方淮该走了,却还负手立在那里,待昭阳出了轿子,他站在huáng昏的宫门口低头看着她。
其实也只是个很寻常的姑娘,个头很小,五官秀丽但并不算惊艳,他不太明白为什么皇帝与赵孟言都对她感兴趣。
皇帝是君,是他此生仰望的帝王。
赵孟言是友,是可以并肩作战的伙伴。
方淮看着昭阳,沉默半晌,才低声说了句:“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我在感qíng之事上从来都愚钝,但有个道理我还是知道的。若是有人拿真心待你,你要么全然拒绝,不留余地,要么坦然受之,不留遗憾。他这辈子没对谁动过心,有时候我看着他孑然一身站在那大殿里,看似尊贵骄傲,实则孤寂冷清。所以,若是你也对他有心,就不要再让他孤身奋战了。”
他说完这话,转身走了,一身深蓝色的袍子在身后低低地飞起来,仿佛一只要冲上云霄的鹰。
昭阳愣愣地站在那里,说不出心口是种什么样的滋味。
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她就是有心,也留不下来。
明珠也下了轿子,见昭阳神色不对,疑惑地走到身边问她:“方统领跟你说了什么?”
流云也冲了过来:“怎么,他也跟那赵侍郎似的调戏你了?”
昭阳:“……”赵侍郎什么时候调戏她了?!
明珠拉住她的手:“你若是受欺负了,别藏着掖着,咱们虽然人微言轻,但也不是能吃这种亏的人!都是好端端的爹生娘养的,谁比谁高贵了不成?”
昭阳扑哧一声,按捺住心头的惆怅安慰她俩:“别把人想这么坏,赵大人是嘴上爱调侃,心还是很好的,至于方统领,我敢说这世上恐怕再难找出像他一样行为端正、jīng忠报国的君子了。”
明珠撇撇嘴:“君子会和赵大人混在一起?”
已经走到二十来步开外的方淮没忍住,回头生气地看了明珠一样,人与人之间基本的信任都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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