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你不告诉我就算了。我爱你和你的身份有什么关系?簌锦也好,昭阳也好,你只要记着我对你的心意就好。别说你是定国公的孙女了,就算你本人大jian大恶、罪无可赦,我也一样护着你。谁敢碰你,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我亲自护着你。
哪怕天下人反对,我也绝不松手。
当了那么多年明君,且让我不顾一切昏庸一次,我可以蒙住双眼,只要你在眼前。
心中犹如烈火在烧,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咬牙问她:“那你呢,你会恨我吗?”
那种可能xing叫他五脏六腑都在翻滚,在煎熬,他真怕她恨他。他甚至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把陆家人都给流放到淮北,罪魁祸首没了不就成了吗?那连坐之罪最终害苦了她,她因为他成了孤家寡人一个,孑然一身活在这深宫里,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那么多的惶恐,就好像灭顶之灾要将他淹没吞噬。
可在这样矛盾丛生的煎熬里,他终于如释重负听见了她的声音:“若是恨你,我早就走了,又何必留下来?”
带着哭音,却仍然坚定不移的回答。
那是这辈子他最大的救赎,是浇灭心口熊熊大火的唯一解药。
他闭眼紧紧抱住她,恨不能就此将她融入骨血之中,此后再不分离。比翼鸟也好,连理枝也罢,苍天为证,huáng土为终,此生若非化为白骨,他绝不让她离开半步。
不,哪怕是有朝一日成为森森白骨,生当同裘,死亦同xué。
下一刻,他将她打横抱起,大步往偏殿走。她对那里已经很熟悉,那陈列着各类书籍的柜子,那燃着沉香的瑞脑消金shòu,那铺着锦被缎面的软塌,那张曾放着她与他鸿雁传qíng的小几,还有那只她与他头一次相拥而眠的枕头,所有的一切都历历在目。
他将她压在锦被上头,昏huáng的白昼在此刻消失了最后一丝光线,大殿里也暗了下来,烛火却还没添上,只有那几只白日里也燃了很久的红烛还屹立不倒。盈盈烛泪,像是语焉不详的叹息,点燃了躁动不安的qíng绪。
要做些什么才能更好地体验爱恨纠缠里的欢畅淋漓?这一刻,不需要多余的话,不需要虚伪的笑,礼貌的问询与伪善的假面都可以统统撕去。
只要在一起,只要循着最原始的轨迹一路而去。
男女之间便是如此,天地之大,大不过一场欢愉。昼夜更替,不过是浮生一梦,chūn·光一场。
……
她是信任他的,她愿意用全部的一切回应那颗真心。
老天爷啊,请谅解一个在相思之中执迷不悟的人,风花雪月哪怕是镜中花、水中月,可但凡爱上了,就只想不顾一切。她是荒漠中迷路的人,是失去水分的植物,请让她依附于他,今日只要有至上的欢愉,就是明日死去也不可惜。
道德的枷锁,礼教的束缚,所有的一切在爱与yù间统统湮灭,天地间唯有彼此才是真实的。
……
她爱的人是这天地间最尊贵的人,可陷入爱qíng里,他会为她哭,为她笑,天神也会坠落成凡间并无二致的俗人。
……
而他紧紧抱着眼前的姑娘,所有无法开口道出的痛与爱,所有的心动与心酸,都在此刻化作身体最真实的本能反应。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因为爱,yù望也变得真实而不做作,没有什么规矩,不是为了什么传宗接代,他想把她占为己有,仅仅是因为他爱她。
深爱一个人,那些难于启齿的事qíng也变得不再私密,不再羞耻。
那是一场大火,从huáng昏时燃起,铺天盖地,吞灭了所有的qíng绪与现实。
是痛是乐都已分不清,只要彼此jiāo融,只要不顾一切共赴云端。
小番外
从前听说孕妇的口味会大变,兴许是随孩子变,昭阳也没相信过。直到她也有孕时,这个预言成真了。
她从前爱吃咸,如今嗜甜到了一种境界,无甜不欢。
宫里做的马蹄糕,不行,不够甜,得再加好几勺白糖进去!
银耳莲子羹,不行,淡的要命,至少得加五六颗冰糖!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好像是肚子里那一只对甜有种莫名其妙的执着,一下子要把她前半辈子没吃够的甜都给吃回来。这可苦了她了,体重直线飙升,小肚子出来了,胳膊粗了些,双下巴也整出来了,整个珠圆玉润,像只胖胖的白豆腐。
她成日里愁眉苦脸的,她是姑娘家,哪个不爱美?怎么就她怀个宝宝居然变成这样,万一宝宝出生她都胖成猪了,那可怎么办?皇帝可不会爱一只猪,他就是在死心塌地的,约莫口味也不会一下子从人变成动物。
心塞,太心塞。
可皇帝倒好,好整以暇坐在那儿,摸摸她的小胳膊,再捏捏她的小胸脯……哦,不,如今是大胸脯了。
他很满意地点点头:“不胖,这样刚好呢。”
^o^
可他分明就是敷衍她!别以为她不知道,他每夜搂着她入睡时都喜欢无意识地蹭她的ròu!他也知道她满身都长出赘ròu了!
昭阳很气恼,硬bī着自己不吃那么多甜,可她现如今只能吃进去甜食,那些端上来不甜的东西,她是半点食yù也没有。
后来皇帝发现她食量小了,一问小chūn子才知道是怎么回事,神qíng严肃地把她拉到窗子边上。
“朕听说你要跟朕的娃过不去?”
她噘嘴:“你就只关心你的娃,不关心娃的妈。”
他用手倏地捏住那两张翘起来的唇,就跟夜里捏她身上的ròuròu一样。昭阳大怒,一把拍开他:“你看,你都知道我胖了,成天都在暗示我!”
“……???”皇帝委屈,“你是我媳妇儿,不捏你捏谁啊?”
昭阳怒指肚皮:“捏他!捏死这没良心的兔崽子!”
“……”真是任xing的娘,皇帝很同qíng自己那还没出生就失去母爱的儿子。
他想了很多办法去劝她,可最后她却自己好了,突然又不再抗拒甜食,乖乖坐下来,长胖就长胖,该吃吃,该喝喝。
后来他在夜里捏着她的小肚皮问她:“怎么又好了?”
她没好意思抬头跟他说,自己一个劲儿作,可作着作着,才发现与她一同吃饭的他明明爱咸不爱甜,却为了她一声不吭吃了这么久甜食。她不提,他也好似没有察觉到,可作为他的前任厨子的她分明知道他又多不爱吃甜。
他都能为她和宝宝做到这个地步,她略微胖些又有什么不可?
昭阳笑着抱住他,在脖子上蹭了蹭:“因为我知道就算我胖乎乎的,你也还是会爱我啊!”
他没好意思,板起脸问她:“多大脸?”
她拉扯着自己的脸皮,委委屈屈:“是啊,人长胖了,脸都大了,你说多大脸?”
他扑哧一声笑出来,亲亲她:“再大,也没有我对你的喜欢大。”
“你对我的喜欢有多大?”
“和这里一样大。”说着,他意有所指地往下看。
噢,孕妇涨奶了哦!
昭阳气急败坏:“走开,快走开!”
他就哈哈大笑,末了坏心眼地说:“这下你总算知道我是真心喜欢你胖了吧?”
她知道,知道个屁啦。
第74章一个样
慈宁宫里一年四季都燃着沉香,香气浓郁,一走进偌大的宫殿,总觉得空气里都有一朵朵无形的花,馥郁芬芳。
两名画着浓妆的戏子正在大殿中央唱着huáng梅戏,那曲调宛转悠扬,韵味丰厚,正是有名的曲目《再生缘》。
大殿上方,太后斜斜地倚在软塌上,李勉在她身后替她捏肩膀,她半眯着眼,听着那凤阳花鼓调。
戏子之一扮演的是年轻天子,只见貌胜潘安的“皇帝”身着huáng袍,与惊才绝艳却女扮男装的年轻宰相——郦相孟丽君并肩而行。
“天子”已然动心,一语双关地唱道:“牡丹掩映芙蓉面,紫薇花对紫薇郎!”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qíng,任凭皇帝如何倾心,孟丽君就是不为所动。
最后皇帝按捺不住了,直截了当地唱着:“奇才可以为良相,风流又应当娘娘。”
丽君却面色一端,转身举目远眺:“自古来君明臣直国运昌,君戏臣谀危家邦,今日戏臣失礼仪,不敢谄媚侍君王。”言毕回身拱手为礼,白衫飘拂,面色凛然。
这一出戏讲的是皇帝爱上了女扮男装的孟丽君,可没有qiángbī丽君入宫,在这个故事里,当真是君明臣直国运昌,当真是不愿谄媚侍君王。
太后本来还好端端听着,这当头倏地睁开眼睛,冷声喝道:“别唱了!”
一边弹琵琶和鸣锣鼓的戛然而止,殿中的两名戏子也不敢再唱。
李勉也停下了手中捶背的动作,轻声问了句:“娘娘?”
太后笑了两声,眉目间却没有半分笑意:“好一个君明臣直国运昌,君戏臣谀危家邦。这戏文写得好,可全是华而不实的虚假东西!都给我滚下去!”
那群人不敢多留,抱琵琶的抱琵琶,收东西的收东西,一行人匆匆退出大殿,额上冷汗直冒。
李勉知道太后的心病,却不怕她,只把她攥得紧紧的手拉了过来,一点一点又掰开了。她的末尾两指戴着纯金打造的镶红宝石指套,那尖锐的棱角扎进ròu里,红印触目惊心。
他顿了顿,低声说:“娘娘,你这又是何必呢?横竖只是出戏罢了,听戏本就是图个开心,你怎的还跟自己怄上气了?”
太后咬牙说:“这种东西,叫我如何开心得起来?字字句句都在诛心,我这里,这里难受得紧!”
她收回手去捶了两下胸口,颓然靠在软塌上,不言不语了。
李勉是知道她的心病的,当初她是世家贵女,京城赫赫有名的才女。她读过万卷书,随老父一同行过千里路,于家事国事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在政事上也多次帮着父亲出谋划策。老侯爷一心想让她当个守灶女,将来就留在家中,要一个入赘的上门女婿。
可哪知道先帝在chūn闱时见到了她,chūn心大动,一发不可收拾。
那一日定国公仗着自己位高权重,次次都让人抢夺老侯爷的猎物。chūn闱是世家贵族的大事,先祖们也是在马背上打下大兴江山的,若是身为世家贵族,chūn闱却一无所获,只会沦为来年的笑柄。
可老侯爷年老力衰,无法与定国公相比,一而再再而三被抢了猎物,也有些气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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