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饱食终日,不如悠游文林,萧统当然不止有文学才华,而且有很qiáng的处理政事的能力。他的父亲梁武帝,就是历史上十分尚佛的那位,曾三次舍身寺院为奴,每次都要大臣花费亿万钱财将他赎回。所以,萧统十四岁加冠之后就被派去坐金銮殿问政,英俊少年,长于政事,史书说他:“明于庶事,纤毫必晓”,臣莫敢诈。后来,武帝兴兵打仗,南京饥馑。太子以身作则,穿素衣,减膳食。还自己掏腰包救济穷人……萧统在读书台时,曾爱上一个民间的女子,当然,由于门第的差异,终未如愿,女子抑郁而死。萧统亲手为她种下一棵红豆树。可惜,这样好的一个人,31岁那年落水受寒,从此卧chuáng不起,很快病故。晋明帝司马绍也是一个qiáng人。他的父亲元帝司马睿全靠王导王敦兄弟策划,才渡江登上宝座,所以不得不和王家共天下,先是放任王敦兵权坐大,后又亲信刁协、刘隗等小人,实在是平庸之辈。
可是,明帝仁兄就不同了,他少年时就广揽贤才,当时的名人郭璞(注释《山海经》那个)等都曾被他招揽。除了才华,还有胆量,朱敦兵变时,曾单骑去军营查探军qíng,而且做事隐秘,用人不疑,启用希鉴(王羲之的妻子就是希家的女儿)、王导、温峤、甘卓等人,很快将王敦兵变灭掉。
这位仁兄也是cao劳过度,年方27,在位不过三年,盛年之下就不幸驾崩。
历来,有才华的帝王很多,比如《玉树后庭花》的陈叔宝、善文自夸考试都考得上皇帝的隋炀帝、大词人李煜父子、画家宋徽宗等,这些人失在将专长凌驾于国事之上,以艺术家的轻佻和làng漫来治理国家,结果,当然就是亡国之君。历代,自然也有痴qíng的君王,比如妲己的商纣王、褒姒的周幽王、杨贵妃的唐明皇……这些帝王也统统流于残bào和yínbào,终致亡国灭家。但是,同样具有才华和痴qíng的昭明太子萧统却和这些bào君有本质的不同,在宫廷那种尔虞我诈、在yīn谋伪善、攘权夺位的世风中,萧统作为一个皇太子,能鹤立jī群,超然其中,著作等身,至少某种程度上代表了我们民族xing格中罕见的明亮、jīng华的一面,也将自己和一众刻薄寡恩的帝王区别开来。才华之外,是治国之大才,无奈,好人偏偏不命长,祸害才能活千年,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了!
兵变(4)
几天后,朱敦在病榻上启用在姑孰任职的一名堂弟朱含为元帅,以水陆军五万陈于江宁南岸,钱凤领一路军进攻京畿,另派儿子朱应坐镇中军,伺机进发。朱敦公然起兵反叛,朝野震惊却不意外。新帝连夜调兵布阵,先命朱弦率甲兵千余人渡江迎战。
朱弦兵马未到,朱涛的书信已经先送到朱含手里。朱含展信,只见信中写道:“先帝虽然去世,还有遗爱在民,当今圣主聪明,并无失德之处。如果你们竟妄萌逆念,反叛朝廷,作为人臣,谁不愤慨?至于我自己,宁为忠臣而死,不为无赖而生!劝你等早早收兵,尽快归降,还可图个善终……”
朱含本是在朱敦的鼓动下才起兵的,打仗更不如南征北战多年的朱敦,因此,尚在犹疑时,已被侄子朱弦带兵连夜偷袭,五万兵马死伤大半,余者全部被朱弦收编,朱含只带得两名亲随出逃,不知所终。朱含大败的消息传来,朱敦捶chuáng大骂:“朱含怎么像个老太婆一样不济?唉,朱含误我,朱含误我……”经这一场打击,朱敦病qíng加重,只将希望寄托在了钱凤身上,更召集所有谋士亲信辅助中军坐镇的儿子,以图背水一战。大殿里,研究军qíng的灯火通宵不寐。温桥、段秀两路兵马和钱凤激烈jiāo锋,各有损伤。这路兵马虽然是钱凤领军,但是由朱敦本人直接部署,朱敦征战多年,智计百出,又熟悉京畿防御和地形,即使遥控指挥,也进退得当,一时间,双方相持不下。众臣商议半晌,快天明前才退去。萧卷刚回书房,忽报朱弦大捷后单骑赶回,说有重要军qíng禀报。“快传。”朱弦进得书房,见蓝熙之也在里面,眼中微露喜色,却不招呼她,只向萧卷行礼:“皇上,臣探知朱敦病重,如今缠绵病榻……”“真的么?”朱弦点点头:“qíng报十分可靠。”蓝熙之又惊又喜,看看朱弦,又看看萧卷:“呵呵,真要如此,可是天助我们啊。”
萧卷见她如柳叶一般的眉毛笑得微微弯了起来,也微笑道:“熙之,你有何妙计?”
“既然朱敦病重,那就gān脆大造舆论,说他已死,这样,既可以鼓舞我方士气,也可以动摇敌方军心,若叛贼无首,不攻自败……”萧卷大喜,朱弦也觉得大有道理。萧卷想了想,疑虑道:“可是,朱敦尚在盛年,虽然病重,只怕没那么容易很快就死,谣言一起,没有凭借,士兵们也不会轻易相信啊?”“这倒也是。”两人正在沉思,朱弦忽道:“其实,要让将士相信朱敦已死,也并不难……”
“如何?”“众所周知,朱敦是我叔叔,若是由我父亲宣布朱敦已死,并且在家中大办丧事,朝野肯定相信,如此一来,谁还疑虑?”“妙计!妙计!”蓝熙之想得出神,转眼,只见朱弦从未有过的郑重其事,可是,偏偏那双大眼睛和长睫毛又流露出天真无辜的神qíng,她忍不住笑起来,“桃花眼,也难为你想得出这样的妙计……”“妖女,你又开始胡言乱语了……”朱弦话未落口,忽然想起自己在萧卷面前骂蓝熙之“妖女”可是大大失礼,立刻缄口不语,只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蓝熙之也瞪他一眼,立刻看向萧卷:“我们可以依计行事哦。”“对,朱弦,你立刻通知你父亲,尽快举办这场丧礼。”“是。”朱弦正要告辞离开,萧卷忽道:“朱弦,且慢。”朱弦停下,萧卷微笑道:“朱敦已死,自然无从谋逆,今后朝廷的讨逆诏书全部归罪于他的师爷钱凤。”让钱凤替罪,这是皇帝为整个朱氏家族开脱了。朱弦立刻行一大礼:“多谢皇上顾虑周全,保存朱家。”萧卷扶他起来:“朱弦,我要亲征鼓舞士气,你就做我的先锋好了。”“是!”此时,天色已微明。蓝熙之推开窗子,昨夜下了初chūn的第一场雨夹雪。这是整个冬天里最寒冷的一天,冷的风扑面而来,整个人立刻在寒冷中清醒了不少。身后,萧卷拉住她的手,柔声道:“熙之,你去歇息一下吧。”蓝熙之反握住他的手:“萧卷,你要亲征!我和你一起去。”“熙之,你还得在宫里替我处理政事呢。这也是很紧要的事qíng。”“朱太尉可以暂时处理这些。萧卷,无论你去哪里,我都和你在一起!”
“好的,熙之,那我们就一起吧。”三天后,朱氏家族大设灵堂宣布朱敦病死。这是朱涛亲自发布的消息,朱家亲族以及朝野众人不知有诈,均信以为真,纷纷前来吊唁,挽联、经幡很快布满乌衣巷口,就连皇帝也送来吊唁,也不念旧恶,对他大大“追封”,并赐下谥号。消息传出,朝廷军士士气大震,而朱敦的两路远征的军队得知主公已丧。无不震骇,毕竟叛逆是大罪,如今主事的都死了,谁还愿意继续抵抗?很快就兵败如山。与此同时,萧卷亲自统率大军、朱弦为先锋、甘桌、希鉴等将领分领各路人马,先攻钱凤。
朱敦得知朱氏家族在家为自己大设灵堂,朝廷归罪于钱凤,皇帝秘密亲征,知道大势已去,这一日秘召钱凤回来商议后事,将自己的位置传给了儿子朱应,令众人奉朱应为主公,继续完成自己未竟的事业。jiāo代完后事,当天晚上,朱敦就含恨而去。朱应本来是个脓包,全无乃父之风,加上前几日又有一个谄媚的将领送给他三名美女。朱敦生前对他管教甚严,他尚不敢太过造次,朱敦一死,遮盖在他头顶的乌云可谓一夜间完全散去,这些天,朱应完全沉溺在温柔乡里,竟隐瞒父亲死亡的消息,秘不发丧,先纵qíng享乐。
朱应对于军国大事毫无主见,一切都jiāo给钱凤策划,钱凤一心要博个开国功臣的荣耀,加上又在朱敦的遥控下刚打了几场胜仗,信心大增,因此,朱应秘不发丧正中他的下怀,立刻布署下去,朱应留守大营,他自己立刻赶回,继续指挥作战。钱凤早前的几场胜利有朱敦遥控指挥,他就错以为自己有打仗的天赋,殊不知,却是太过高估了自己,待得朱敦一死,他凭自己制定的方案和朝廷大军甫一jiāo锋,立刻被朱弦杀得大败。随后,军中又传出消息,说朱敦的确已死,这次又有天子御驾亲征,一时间人心惶惶,整个叛军大营很快陷入众叛亲离的境地。钱凤无奈,齐聚各路叛军8万,从姑孰退守襄城。三月初一,小雨霏霏。萧卷亲率大军进攻襄城。激战两日,钱凤率领的叛军虽然死伤惨重,但是尚未动摇其根本,钱凤深知城门一破,自己犯的是抄家灭族的大罪,绝无幸免之理。他师爷出身,巧舌如簧,竭力向部下陈述厉害,这一招煽动力极qiáng,上下将士知道叛乱之罪无可饶恕,唯有拼死一战,还能保存一线生机。因此,无不负隅顽抗,一时之间,倒相持不下。萧卷正和一众将领商议进攻办法,蓝熙之穿了一身戎装也列位其中。她一路男装,众人见她武艺出众,都以为她不过是皇帝的贴身侍卫而已。将领段秀道:“襄城粮糙充足,如今钱凤顽固,qiáng攻不下,我们不如逮捕那些叛军的家属,据此威胁,他们再敢反抗,就一家一家的杀之震骇,看他们还敢抵抗……”众将似乎都觉得此计不错。萧卷看蓝熙之不以为然的样子,道,“熙之,你觉得如何?”
蓝熙之摇摇头:“此计不错,但是牵涉太多无辜,而且,四处抓捕叛军家属影响巨大,恐引起国人恐慌,更加混乱。我倒有一计……”“说来听听。”“从前几战的qíng况来看,叛军早已群龙无首,谋逆终是战战兢兢,我们不如攻其弱点,秘谴人进入襄城,宣传朝廷恩典,只拿元凶首恶,从者不究,从而瓦解军心,让他们不战而败。”
段秀冷然道:“此计固然不错,但是襄城城高八丈,戒备森严,谁人有飞檐走壁的本领进得去?即使进去了,又如何能宣传朝廷恩典?”“我可以去试试。”众将都惊讶地看着她,萧卷摇摇头:“熙之,此行太过凶险,我们还是另外再想其他办法。”
一直没有作声的前锋朱弦忽道:“久攻不下,此计倒可以一试。蓝熙之,我和你一起去。”
蓝熙之大喜,看看萧卷,萧卷见她满面期待之意,迟疑了一下,才道:“既然如此,你们就准备一下吧。”“好的。”军中文书赶制的册子已经累积一大摞,每份都盖上了天子大印。萧卷见蓝熙之清点完毕,微笑道:“熙之,此行凶险,你要多加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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