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良玉被石勒收为义孙后,虽然都是姓石,但石勒还是为他另取了名字。朱弦不知他的新名字,但是对于“征虏将军”这个称号却不陌生。现在听得石良玉做了赵国的太子,心里一动,趁了夜色再次偷偷潜到石良玉府邸。赵国都城搬迁在即,羯族政权粗犷也不像汉政权那样讲究许多礼仪规矩,石遵耽于yín乐,见石良玉以迁都和平息其他王子的怨愤为由暂不入住皇宫,自然也不勉qiáng,所以,尽管石良玉被确立为太子,依旧住在自己在京城的大院里。这是朱弦第三次夜探了,石府戒备得比皇宫还森严得多,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各守备之间环环相扣,即使在某一处偷袭得手,很快也会被其他关口发现,加上大军陈列,根本无法潜入里面。他潜在一棵大树上往下看,府邸里虽然颇有几分立“太子”的喜气洋洋,可是,戒备不但一点没有松驰,反而比往日更森严了。他担心着蓝熙之的安危,心里又恐惧又焦虑,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周全的办法,看看东方天色渐明,再过一会儿,已经无法藏身,只好跃下树来,再想其他办法。…………………………………………………………………………送走了最后一拨前来恭贺的大臣,石良玉终于松了口气,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
他和石氏宗族的几个王子矛盾很深,但是,却刻意结jiāo朝中重臣,尤其是石勒生前亲厚的大臣,基本都在太子之争中选择了支持他。他们的理由是,石勒生前早已有意向传位于这名义孙。尤其是石良玉在邯郸的宅院被袭击后,这些大臣心知肚明是那几兄弟所为,舆论更加同qíng石良玉。这种qíng况下,原本还想继续搪塞的石遵,在石良玉攻下襄城又顺道“帮”石衍拿下兖州后,再也找不到任何借口,只得糙糙履行自己的诺言。石良玉深知这帮大臣在自己这件“准龙袍”中所起的作用,因此,这几天来者不拒,所有贺客无不殷勤接待。夜色已深,他靠在椅子上假寐了一会儿,又觉得jīng神起来,起身来到蓝熙之的院子,见灯光已经灭了,四周寂静一片,显然是早已睡了。他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想了想,还是没有去打扰她,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天早上,两人练完功夫后,石良玉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急忙准备上朝。蓝熙之有些意外:“石良玉,你今天不进宫啦?”“迁都邺城的事qíng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我都不会很忙,熙之,我有很多时间陪你了。对了,今天你想做什么?”“我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我给你画幅像,你觉得如何?”“呵呵,石良玉,戎马倥偬中,你还有心qíng作画?”“今天心qíng好,熙之,我给你画一张吧。”秋天的花园里少有花开,倒是旁边一株小小的枫树,每一片叶子在阳光的照耀下都是金灿灿的。
画桌已经摆好,石良玉提起毛笔望着雪白的画纸,笑了起来:“熙之,这几年来我可是第一次提画笔,心qíng有点紧张,都快忘了该怎么下笔了……”“这个也会忘的么?”蓝熙之走到他面前,接过他手中的毛笔,提笔就画对面那棵枫树。石良玉全神贯注地看她作画,直到最后一片叶子收笔时,他才笑道:“熙之,以前,我常常觉得自己是江南画坛第一人,可是,自从看了你的‘维摩洁’画像后,我才知道,自己这一辈子都休想赶上你了……”“你这些年都在打仗,又没有好好的练习,自然赶不上我啦!”“熙之,书画这种东西,除了勤奋练习,天才也很重要,有你这种天才,我再勤奋也没用的。不过,我还是要班门弄斧,给你画一幅像……”“好吧。”石良玉再次提笔,又道:“熙之,我以前送你的那幅画呢?”“唉,那画像将我画得实在太好看了,以致于我忽视了那是你的‘美化’,以为自己本来就是那么好看的,所以一直留着呢!”石良玉喜笑颜开道:“熙之,我可没有‘美化’,画的就是自己心目中真实的你的样子。哈哈,你等着,我这次一定会将你画得更加好看……”“嗯,你慢慢画吧……”石良玉埋头作画,蓝熙之坐在他对面,手里漫不经心地翻着一卷鬼怪神奇杂书。有时不经意地抬起头,她就看见石良玉正专注地凝视着自己。“唉,石良玉,你这样画要多久才能画完啊?”每听到她呐喊一次,石良玉又笑嘻嘻地赶紧低下头去继续画。如此反复好几次,蓝熙之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细细看了看他画好的部分:“不行,这里画得不太对,眼睛要修改一下、鼻子也修改一下……”“你这样打搅我,我什么时候才能完成?”“我哪里是在打搅你?我是帮你加快速度呢!再说,你画得不对我得修改过来嘛……”
“不行,你快回去坐着……”
先帝的遗孀
到huáng昏时,石良玉的大作终于完成。“熙之,你快来看……”蓝熙之放下手中的书卷,走了过去,仔细地看了好几眼,又拿起画纸看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道:“石良玉,你确定这个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鼻子嘴巴都有点歪的人——这个——真的是我么?”“哈哈哈”石良玉笑得几乎快蹲了下去,“熙之,这次,我可没有‘美化’你了,我的画艺是不是提高了很多?”“嘿嘿,你的画艺高得很啊,高超得要千古流传……”石良玉再看看画中人,依旧笑得前仰后合的:“哈哈,熙之,若不是你自己乱改乱动,怎么会成这个样子?”“你故意丑化我,还怪我?”“哈哈,不敢不敢,我们明天重新画过,熙之,我明天一定给你画一幅很好看的。”
“不画了!不想画了。”“哈,熙之,不是吧,真生气了?”“对啊,生气了,我气得要去大吃大喝了,啊,好饿。”“熙之,我们吃饭去吧。”吃了饭,悠闲地坐在书房里翻翻闲书,看看画卷,石良玉笑起来:“熙之,这几年,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轻松愉快过。我好像又回到了江南,回到了许多年前一样……”“嗯”蓝熙之答应着,还没从墙上一幅装裱得极好的大水牛图上回过神来。这幅无名氏的画非常简单,就是一只寻常的大水牛,可是,这牛看起来,却绝非简单的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用了一种十分特殊的笔法和颜料,给它蒙上了一层超越艺术的美丽色彩。“熙之,这是我在一次战争中收获的,你喜欢么?”“嗯,喜欢,真是不错。”“这屋子里还有很多这类无名氏的作品,虽然算不得极品,但是也很生动活泼,熙之,你要喜欢,这些都是你的了……”“可惜太多了,我不好带走……”她转头看着石良玉,“呵呵,我是不是太贪心了?每次看到你有什么好东西,都想据为己有。你的洛神美女图还在我那里呢……”“熙之,凡是我所拥有的东西,你都可以拿去!”“嘻嘻,太多了,拿不动哪!”“你只需要选一个就可以了。”“哪一个?”“我!我可以帮你拿!”蓝熙之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忽然又想起锦湘。她淡淡道:“好困哦,我要去睡觉了,再见,石良玉。”她的表qíng是如此不以为然,她要离开的期限越来越近,石良玉心里的轻松愉快立刻被一种深刻的失望和恐惧所取代,他的脸上却一点也不表现出来,若无其事地道:“好吧,熙之,我也回去休息了。”“嗯,再见。”“再见!”……………………………………………………………………………………
处理完一件事qíng后,时间还很早。石良玉也不耽误,直接就往家里赶。一个人从左边的一条巷子里策马冲出来,“飒露紫”嘶鸣一声,石良玉勒马,一众卫士立刻围住了这个突然冲出来的陌生人。“朱弦,你居然敢到我府上找麻烦!”朱弦沉声道:“石良玉,我是来找蓝熙之的!”“蓝熙之?你有什么资格来找她?”“我受先帝所托,要终生保护她的安全。”“受先帝所托?”石良玉冷笑一声,“朱弦,你们朱家还真是爱出假忠臣真jian贼!你既然记得先帝的托付,兰泰失守时,你在哪里?蓝熙之被俘虏时,你在哪里?大难来时,你抛下她不管自己做了缩头乌guī只顾逃命,如今又要做什么忠臣孝子了?”“我的确有负先帝所托,所以,即使把命留在这里,也一定要带走蓝熙之!”
“嘿嘿,朱弦,你以为自己的命那么值钱?上次在朱敦的大营,你假仁假义放我一马,今天,在我的私人府邸我也留你一命。但是你记住,只要战场相遇,无论什么时候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滚吧!”“你今天必须放了蓝熙之。”“你有什么本事如此大言不惭?”“石良玉,我们从小为先帝伴读,即便不论君臣,也有几分qíng意!朋友妻不可欺!如今,你抓了先帝的遗孀关在这里,你这算什么?”朋友妻!先帝的遗孀!石良玉想起萧卷,心里一震,高声冷笑道:“朱弦,你们朱家惯会这样满口假仁假义,背后图谋别人江山。你再不滚,休怪我不客气了。”“石良玉,我也没指望你会客气!”朱弦话音未落,已经直接打马朝他府邸冲去。石良玉立刻道:“给我拿下!既然他不知死活,你们也不用管他死活了!”
朱弦刚冲到大门口,门墙上,一排弓弩手已经张弓对准了他,立刻,乱箭便如蝗虫般飞来。朱弦挥舞了玄铁重剑,策马往回跑;后面,石良玉随身的卫士也围追上来。朱弦见再无冲进去的机会,大喝一声杀了出去……………………………………………………………………………………………………
夜幕已经降临,雕栏桂树,亭台楼阁,处处挂上了大红的灯笼。这几天,上上下下都在忙碌着,府邸四周无不张灯结彩,就像谁要娶亲一样。她觉得有点奇怪,一天就随口问一个路过的侍女,府里究竟在忙什么,那侍女说,府里的夜晚太冷清要增加点喜气。她走了一转,才发现,原来自己住的那栋院子,门口挂的灯笼最多,照得跟白昼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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