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太子妃_月斜影清【完结】(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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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良玉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朱涛这种伪君子,当初害死我父亲,现在是甘愿拿女儿抵债的,我又何必客气?”蓝熙之想起朱弦对自己的冷淡和回避,忽然醒悟过来,他们一家明明知道女儿是嫁去做妾,可是还是遵循承诺把女儿嫁给石良玉。而这一切,除了朱涛对石家的愧疚,自己或多或少也应承担一些责任,因为,那天朱涛是以“皇后”之礼参拜自己的!作为石良玉口中的“大媒”,自己多少也给了朱家一些压力。本朝的婚姻等级制度非常严格,许多渡江的大户,就是因为婚宦失类,从此被摒弃在大族的圈子里,沉沦下僚。朱家世代豪门高族,如今,堂堂丞相的嫡出独生女,竟然远嫁做妾,朱氏满门,今后,还如何抬得起头来?难怪根本没有什么贺客,满朝文武,谁好主动来“贺”丞相的女儿嫁做他人妾?石良玉看看蓝熙之满脸的惊惶,忽然又笑了起来,“蓝熙之,我也可以不理会朱家,甚至可以马上放朱瑶瑶放回去……”蓝熙之满怀期望地道:“真的?”“只要你今天跟我走!只要你嫁给我!”酸楚更加渗透进紧闭的心房,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稳住心神,淡淡道:“石良玉,你疯了!”

  “对,我就是疯了……”石良玉惨笑一声,“我当然比不上萧卷,所以,喜欢你就是疯了。蓝熙之,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他从怀里摸出一幅画来,刷刷刷几下撕得粉碎,扔在地上,转过身,狠狠地抽了“飒露紫”一鞭,“飒露紫”立即撒开四蹄跑了起来……蓝熙之追上前几步,大声道:“石良玉……”石良玉勒马,停下,却没有回头。蓝熙之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石良玉等了好一会儿,身后还是静悄悄的。他绝望地狠狠一鞭抽在马背上,很快,人马就消失在了前面……蓝熙之弯下腰去,随手捡了几片画纸。撕碎的画纸正是那天自己和朱弦离开时,石良玉没有画完的那幅画。她细细地拼了一下,画已经基本完成,只差最后点上眼睛了。她清楚地记得,当他正要画眼睛时,忽然听得自己咳嗽一声,就赶紧去给自己拿衣服。可是,等他拿了衣服回来时,自己已经和朱弦离开了……一阵风chuī来,手里破碎的画纸散去,她看看远方,心里一阵茫然,一时之间,似乎忘记了回家的路到底在何方。大huáng马走走停停,蓝熙之看着中午变成huáng昏然后又变成深夜,独自走在黑夜里,也不知道害怕。自从萧卷死后,她不知怎么就常常忽视了黑夜,也许,是清楚地知道再也不会有人那样怜惜自己,所以,那些本不该滋生的“娇矜”就悄悄地识趣地躲了起来,再然后,慢慢地就麻木了。

  藏书楼的顶上依旧点着灯,看着这灯光,蓝熙之忽然有些清醒过来,至少,那是萧卷叫人点亮的灯。她拍了拍大huáng马,大huáng马加快了速度,很快就跑到了门口。福伯颤巍巍地守在门口,手里举着一盏灯:“蓝姑娘,这么晚才回来啊,天气冷,当心身体。”

  “嗯。”“再过几天就是除夕了,该准备年货了。”“好吧,你看着办吧。”躺在温暖的chuáng上,一切又回到了熟悉的平静里。窗外,萧卷的墓碑永远在那个熟悉的位置,黑暗中也能准确辨识出来。“唉,萧卷,我究竟还要熬过多少个这样漫长的夜晚才能够和你在一起啊?今晚你一定要来见我,我都快熬不下去了。”她伸手拉了被子将自己整个地捂住,在谁也听不见的深深的被窝里痛哭失声:“萧卷,你为什么要死?你为什么要死得那么早?”

  第一次心跳

  chūn寒料峭,大街小巷处处都是卖花女的声音。朱瑶瑶远嫁后,朱家立刻清静了下来,就连活泼好动的朱允也整天闷闷不乐的。朱弦还没上任,整天在家不是习武就是苦读兵书、史书,研究本朝边境的各种详略地图。这日天气晴好,朱弦晨练后,收了剑往回走,却见母亲从对面走来。朱夫人自女儿远嫁后,身边没了贴心的人,郁闷了一阵子,便开始cao心大儿子的婚事。朱弦停下脚步,向母亲行了一礼:“娘,您要去哪里?”“我正找你呢,弦儿,府里请了先生看日子,下个月初六大吉,我们得把和何家的婚事定下来……”朱涛本来鄙薄何曾其人,但是,现在朝里,他和何曾是最大的两股势力,为了平衡,稳定政局,他希望通过联姻来缓和两家的关系。而何曾的女儿又眼高于顶,本来期待着做萧卷的皇后,可是萧卷早死,小皇帝又年幼,何曾眼看女儿年龄越来越大,“命中注定的贵不可言”已经遥遥无期,心里十分着急。放眼世家,所幸第一豪门朱家的长子尚未婚配,加上朱弦这几年在地方任职大有政绩,朝野称赞,前途不可限量,和自己的女儿正相匹配,所以,早已托人提亲,双方一拍即合。不过,因为前些日子丞相府的千金居然嫁给赵国太子做妾室,满朝文武无不私下议论纷纷,何曾见苗头不太好,所以对于和朱家的亲事也没有先前那么热衷了。自从妹妹远嫁后,母亲每每想起总是泪流满面,现在好不容易因为忙于儿子的婚事多了几分忙碌的欢喜,朱弦实在不忍她脸上这种欢喜消失,却还是沉静道:“娘,我不会娶何家小姐的!”

  朱夫人讶然道:“为什么?”“我已经跟爹说过了,我不会娶何家小姐。今日爹回来,我还会跟他说,所以,你们千万不要急于下聘,准备什么聘礼之类的,免得到时不好收拾。”“弦儿,你为什么不娶何小姐?何小姐才貌双全,哪一点配不上你?”“娘,我不喜欢她,我根本不想成亲。”“你没见到她,当然不想和她成亲了……”“我见过她两三次了,我不止不喜欢她,还有点讨厌她那种装模作样的女子……”

  “原来如此!可是,你不娶何家小姐,还有几位其他的小姐可以选择啊?其中有两位相当不错,各方面条件不输何小姐……”“娘,我现在不想成亲。”“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弟弟充都有好几家上门提亲的了,你怎么能一直拖着?”

  “那就让朱充先成亲好了。”朱夫人怒盯着儿子:“婚姻大事,怎容你说了算?也罢,晚上,你自己跟你爹说去。”

  “娘,您放心,我会跟爹说的。”满心的期望又化为失望,朱夫人长叹一声,随侍的两名丫鬟扶起她慢慢走了。

  夜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朱涛的书房里灯火通明。朱涛站起来,在屋子里慢慢踱了一圈,抬起头看着儿子:“弦儿,虽未下聘礼,但是我已经口头上答应何曾了,如何好改口反悔?”“既然没有下聘礼,就一切都还来得及!”朱涛盯着儿子:“弦儿,你为什么这么固执?”“我不想像瑶瑶一样,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而且,我不愿长期呆在京城闲得发慌。我已经申请外调。”女儿是胸口的疼,朱涛坐在椅子上,好半晌:“但愿你不是因为有什么其他想法……”

  “我并没有其他任何想法!”“弦儿,你要知道,先帝……”“先帝临终时要我待蓝熙之如姐妹。爹,我从来不曾忘记,也从来不曾有其他任何想法。我想,爹,你至少该信任自己儿子的人品!”朱涛沉默了一下:“弦儿,爹一直相信你!可是,你的年龄也不小了,早就应该成家了,如果你实在不喜欢何家的女儿,我也不bī迫你。弦儿,你说说,有什么其他中意的女子?”

  朱弦笑了起来:“听说谢家向朱充提亲?谢家的女儿很不错,充也认得,何不结了这门亲事?”

  “我本来是打算等你的亲事办完再考虑你弟弟,现在看来,得先cao心允儿的婚事了,你母亲整天闷闷不乐的,我怕她闷出病来,得找点事qíng让她忙碌一下,冲冲喜……”朱弦还是有点担心:“爹,如果拒绝了何家,他们会不会?”“大家都只是口头上提了提,又没定亲下聘。再说,何家现在对于这门亲事好像也不是很热心的样子,回绝了也罢。”“爹,真是对不起,还得让您多费心思跟何曾周旋。”“弦儿,我已经害了瑶瑶,不希望再看到你们兄弟也不幸福。”朱弦看着父亲一脸的内疚与伤感,想起妹妹,低声道:“我们总得去看看妹妹,看她过得好不好……”朱涛摇摇头:“既然已经将瑶瑶许给了石良玉,我们就不要再去打扰她了,石良玉本xing也非穷凶极恶之辈,相信他也不会太为难瑶瑶的。”“但愿如此吧!”朱弦没有娶亲,朱充的婚事倒大cao大办起来。朱家、谢家都是一等望族,谢家的女儿也灵黠过人,朱夫人对这房亲事十分满意,立刻开始了紧张的筹备。半月后,朱弦接到朝廷的征召,任命他镇守豫州。朱弦欣然领命,明日,他就要离开京城,启程赴任了。朱弦这天清晨起得特别早。他驰马跑出京郊,又勒马停下,前方,是通往藏书楼的大路。藏书楼距离京郊不到100里,快马一天足以来回,可是,他却犹豫了好几次都没有动身。这些日子,不忙碌的时候,他几乎常常跑到这里,有时甚至跑得更远,然后又停下,转身,颓然地回到家里。不知什么时候起,和一个人的朝夕相处突然成为了一种习惯。也许是从兰泰的军营开始,也或许是那两个月从赵国返回的风餐露宿开始?再或许是这些年来,每到固定时间的探望?朱弦分不清楚这种陌生的qíng绪,只知道,如果很久不见这个人,日子一天天就变成了一种难以忍受的煎熬和痛苦。

  他想起自己给她煮饭时,她那样的欣喜和大吃大喝的样子,qíng不自禁的笑了起来,这些日子,他发现自己时常想起这个场面,比路上的风餐露宿回忆得还要更多。他也急切地希望去看她,不再是三四个月去一次,而是最好三四天去一次。但是,他生生忍住了,父亲的话常常警钟一样响在耳边:“先帝并没有叫你天天去看她的遗孀吧!”先帝的遗孀!他自己也曾对石良玉说过这句话,那时,他觉得,谁要冒犯了先帝的遗孀,那就是真正的无耻无尤罪无可赦。可是,当父亲也对自己说起这句话时,才仿佛一个惊雷响在头顶。

  为什么现在才意识到这是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先帝的遗孀!一想到她,心里是异样的狂热,可是真正面对她,却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只好装出漠然的样子,掩饰自己qiáng烈的qíng绪。先帝的遗孀!他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深深的羞愧,他看着远方的天空,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在心里对自己说:“对,她是先帝的遗孀,我今生今世都会把她当姐妹一样看待。”所以,去看看自己的姐妹也并没有什么不妥,是吧?记忆中,自己仿佛许多年没有再见过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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