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太子妃_月斜影清【完结】(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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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倾诉与谅解2

  经历了这番折腾,蓝熙之早已觉得疲倦,可是,黑夜里大睁着眼睛,却没有丝毫睡意。她看了看旁边的石良玉,不知他是醒着还是已经睡着了。“熙之……”他在黑夜里发出一声呻吟般的呼唤,她吓了一跳,没有作声。“……熙之,我腿上和背后的伤,是被朱敦的士兵鞭打、刀砍的,其中背上的那刀,还是朱敦亲自砍的……朱敦想赶尽杀绝,可是,我逃出来了,没有死……我胸口和左肋的刀伤、箭伤,是邯郸封地被围时羯族士兵给我留下的,那次邯郸屠杀,我的十七名卫士只剩下张康一人。还有锦湘,她也是那天晚上死的……她死在一柄大刀下,尸体被大火烧尽,我没有能够救下她。她生前我没有好好待她,如今我再也无法为她做些什么了,我真是对不起她。几个月前,石衍他们又突袭太子府,我新娶的那个女人也巴不得我死,她是三王爷的侍女,被三王爷冒充女儿嫁给我的,她也在那次混乱中被我的侍卫杀死……”他断断续续地诉说这些年的遭遇,声音微弱,有时甚至完全黯淡下去,好一会儿没了声音,又再接着诉说“……为了活下去,为了出人头地,我做了石勒的义孙石遵的义子。石勒对我很好,石遵却一直利用我,利用我后又防着我……我还上了冯太后的chuáng,供她取乐,得她支持,逐渐地有了上升的阶梯……除了冯太后,还有胡皇后,就是石遵的皇后,我也供她取乐,好几次石衍他们联合袭击我,都是胡皇后通风报信,我才得以逃脱……“冯太后、胡皇后,她们每次见了我,都是饿虎一样地扑上来,整天整夜地纠缠在chuáng上,乐此不疲……我们是互相利用,也算各取所需吧……熙之,你瞧,我竟然沦落到了这等地步……可是,自从你上次那样自己打伤自己离开后,我就决心斩断和其他女人的所有联系,希望自己能够慢慢变成你喜欢的模样……这次冯太后又来了,熙之,我不想在自己的府邸还得勉qiáng面对自己厌恶的女人的身子……“不知什么时候起,我异常厌恶女人的身子,一见到就觉得特别恶心。这些年,无论是锦湘还是其他两房小妾、以及后来的朱瑶瑶,我几乎没有进过她们的房间……我对不起锦湘……也对不起朱瑶瑶,我只是想折rǔ朱家,报复朱家,把她送给郭隗……可是,我真的没有想要害死她……

  “熙之,我不敢求你原谅,可是,我是真的没有存心想害死朱瑶瑶……我虽然恨朱涛一家,可是,这些年,我尽量避免和南朝为敌,那天去坞堡,我是因为猜测是你才去的,而不是去进攻的,即使不是你在那里,我也不会攻打的……我刚遇见你时,就告诉过你,凡是我攻下的南朝城池,决不屠杀无辜。现在这种qíng况下,我更不会再和南朝为敌……熙之,以后我也不会。凡是我答应了你的,就决不会违背……”窗外的雨,点滴到天明,冬日的清晨依旧是黑乎乎的,仿如晚上即将要到来。

  石良玉将她的手抓得越来越紧:“熙之……我得到的这些,都是我做假子、靠身体换来的……熙之,你更瞧不起我了吧……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只有你一个人关心我了,我不想你也瞧不起我……熙之……”蓝熙之轻轻抽出自己的手来。手里心里同时一空,石良玉神色惨然,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熙之,你再也不愿理睬我了,是不是?”在他惨然的低呼声里,忽然感觉自己已经被一双手紧紧地抱住。她身子娇小,手臂也是短短的,可是,她那样用力地抱着自己,将自己的头尽量抱在她的怀里,然后,她充满了温柔和怜悯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水果男,你永远是我的水果男!”这声“水果男”听在脑海里,是一阵仙音般的狂喜和震撼,她还愿意这样叫自己,她真的已经完全原谅了自己!他将头紧紧埋在她温暖的怀里,脑海里浮现出那些温柔纯洁的过去的画面,过了许久,他无声地微笑起来,低声道:“熙之,我好困。”“嗯,你好好休息一下吧。”“熙之,你要陪着我。”“我一直陪着你,你醒来就会看到我的。”“嗯。”窗外的雨早已停止,天气完全放晴。石良玉睁开眼睛,有个娇小的温暖的身子靠在自己身边,她的小而白皙的手放在自己胸前,整个人睡得沉沉的。她的脸上有些疲倦的神qíng,似乎睡梦里也在思考着什么事qíng。

  仿佛是一场梦。石良玉又将眼睛闭上,不敢再次睁开,怕一睁开,这身边的人儿就会突然如烟云一般消失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试着再次睁开眼睛,那双手依旧放在自己胸前,她还是那样蜷曲着身子,原本昨夜是抱着自己的姿势,变成了整个人躺在了自己怀里。他伸出手去轻轻抚摸她凌乱在枕边的头发,那是一种异常新奇的感觉。他试探着,终于伸出手去,完全将她牢牢地抱在自己怀里。她依旧睡得那样沉,惺忪的眼睛勉qiáng睁了两下,没睁开又继续闭着。石良玉心中的狂喜忽然淡了下去,一般人都不会睡得如此死沉,何况是机警的蓝熙之。以前在京郊的府邸,他已经见过一次她睡得这般死沉,她从上午睡到晚上,睡得枕头吐满了斑斑血迹,自己都不知道!他一直知道她的身子没有痊愈,再加上那次她为了朱瑶瑶的事qíng和自己断jiāo自伤心脉,如今,她再一次睡死过去,会不会再也醒不过来了?身子发凉,心忽然如坠落万丈深渊,他低下头去,连声道:“熙之,熙之,你快醒醒……”

  蓝熙之睁开眼睛来,见他满脸的惶恐,自己也吓了一跳:“怎么啦?”石良玉见她安然无恙地睁开眼睛,松了口气,柔声道:“熙之,吵醒你了,你还困不困?不困的话,我们就吃饭了。”“嗯,好吧,我也觉得有点饿了。”她的神qíng还是那样温柔怜悯,她昨夜的温存似乎并不是一场幻梦。石良玉一把将她抱起来,微笑道:“熙之,今天还画画不?”她娇小的身子在他怀里不停挣扎:“哎,你gān什么,放下我,快放下……石良玉,你伤都好啦?”“都是老伤,发作过后,现在已经无恙了,熙之,你放心吧。”他见她不悦的神qíng,虽然依依不舍,还是依言将她轻轻放下来,蓝熙之揉了揉眼睛,看看自己身上皱巴巴的衣服:“我先去洗一下脸。”“好的,熙之,你慢慢梳洗,我等你吃饭。”梳洗完毕,侍女早已准备好了柔软簇新的锦袍。从里到外,每一件都是恰到好处的合身,仿如比照着裁剪的。这些天一直伺候她的一位侍女道:“小姐,这些都是殿下亲自给你买回来的,殿下很了解你啊,衣服都这么合身。”蓝熙之点点头,既叹石良玉用心良苦又觉得微微有些不安。自从朱瑶瑶死后,她就下定决心这辈子再也不会理睬他,可是,只是昨夜的一瞬间,心理防线就完全崩溃,她才发现,对于石良玉,她几乎是那么轻易就完全原谅了他!也许是因为他的悲惨的遭遇?也许是因为这乱世人比狗贱的命运?也许是见了太多生离死别,许多恩怨qíng仇慢慢就变得淡化容易谅解?也许是自己在这世界上本来就很少有亲密的朋友?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她心里都是压抑而悲伤的,而且是那种隐隐的绝望的黯淡,那是没有亲人爱人朋友的那种孤独寂寞的黯淡——是乱世里朝不保夕的惶恐的黯淡——是一个女人的心灵难有寄托的那种黯淡——要驱散这种黯淡,是需要亲近的朋友的!这种亲近,具有那么qiáng烈的依赖xing和排他xing!

  也许是这样,才分外要伤害石良玉吧,因为那么长的时间,感觉中他似乎距离自己的心灵越来越遥远!也许是这样,也才更容易原谅石良玉吧——也许,自己的内心深处,就从没有真正怨恨过他?她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觉得,跟他和好后,心里忽然就轻松了下来。

  策反

  蓝熙之走出门,石良玉已经坐在桌子旁边。他穿一件红色的袍子,随意系了根浅色一点的腰带。满脸的微笑,只是面色依旧十分苍白,显然昨晚那次陈疾发作,对他损害不轻。蓝熙之在他旁边坐下。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像以前的许多次一样,将那碗参汤递过来:“熙之,喝了吧,我希望你身子快点痊愈。你喝了吧,好不好?”“嗯,谢谢你,石良玉。”这次她没有推辞,接过碗,一口气喝了下去。他看见她喝了那碗药,眼底那抹愁云瞬间完全散去,整个人朝气蓬勃起来:“熙之,今天你想gān啥?”“我么,想把没画完的那幅画画完。”“我帮你吧。”“好吧,可是,不要像我那样东一笔西一笔篡改得一塌糊涂哦。”“呵呵,我单独完成一部分,不打搅你,这样总行了吧?”“可以,就这样决定吧,呵呵。”早上还有些晴好的迹象,到得下午,已经完全变成了yīn天。好在不会下雨了,那幅浩大的战争图卷便又在院子外面的古松下摆好了。蓝熙之依旧在完善“主帅”那幅画面,为了将萧卷的形象更栩栩如生表现出来,她不厌其烦地补充了许多微小的细节。石良玉独自在画一幅训练士兵的场景。校场上,士兵们或刀剑对抗,或张弓准备,或两相对练,或群体演习……蓝熙之走过来时,发现他一时兴起,居然脱了鞋子,跳到了画桌上挥毫画着一把士兵手里举着的大刀。士兵神qíng勇武,大刀的刀刃泛着青光,青光上又有点暗紫,似乎是正砍掉了敌人抽出来,热的血尚未完全滴落……这一刻,他似乎又变成了那个无忧无虑的不通人事的江南少年了。他是那么全qíng投入,眉梢眼角不再有丝毫的yīn郁和愤怒,就连因为陈疾而苍白的脸都因为专注和激动而变得白里透红,几乎又成了记忆里最美好的鲜艳的水果模样了。她细细一看他正在画的那幅图,这图和前面已经完工的部分十分配合,整体的色调、节奏,完全和谐,而且跟自己的思路也完全一致,如果不细心看,根本看不出来是出自不同的人之手。

  更重要的是,作画的人比自己更刻骨铭心地熟悉战场熟悉厮杀,宏大bī真残酷的场景里面又带了些许感慨和不忍的意境,这让整幅战争场景图更增添了一些比自己原来的想象更深刻的东西。

  她细细看着石良玉,由衷地赞叹他的画技的时候,更是对他这些年的艰难征战和挣扎仿佛有了些难言的体会。石良玉全神贯注画完了大刀,láng毫一挥,跳将下来,才发现身后的蓝熙之。他见蓝熙之的目光亲切又柔和,心里十分高兴,笑道:“熙之,以前我最大的爱好就是画画。不过以前画的多是山水虫鱼,美人花糙,从来没有画过如此宏大的战争场面。我很久没有作画了,也不知有没有破坏你整体的构思和意境?”“没有,挺好的,跟我的构思完全吻合,我很喜欢。”“那是我们心灵相通,我理解你,你也理解我……”石良玉热切地凝视着她,“熙之,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就觉得轻松自在,熙之,我们一辈子都这样在一起好不好?”蓝熙之淡淡一笑,装着没听见,又走到另外一边,继续画了起来。往日,每次蓝熙之作画时,总是有许多侍女、仆从来观看,今天,大家居然发现太子殿下也一起在作画,便谁也不敢走过来了。石良玉看看那些怯生生地远远在一边探头探脑的侍女,笑道:“蓝熙之,你的崇拜者可真是多啊。”“呵,她们给我出了很多力,给我找来最好的纸墨,给我晾晒画卷。”石良玉挥挥手,笑道:“你们要看就全都过来看吧,不用害怕。”那些人第一次见他如此和颜悦色,才慢慢走了过来,边看边帮着用镇纸将画卷压好,免得被风chuī坏了。收了画卷,已是掌灯时分。两人一起走在院子里。蓝熙之看看满院子的明亮的灯笼,笑道:“你为什么总是喜欢在院子里点许多灯笼?”“因为你怕黑。熙之,我希望每个夜晚,你都能自由自在地走在光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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