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刚落,早已等候在门口的胡皇后几乎是冲了上来,直往他怀里扑。
石良玉微一侧身,躲过了她急不可耐的身子,淡淡道:“胡皇后,你有什么事qíng?”
这声“胡皇后”听在耳里,胡皇后再看看面前一身龙袍的男人,他面色威严,俊脸上露出淡淡的一丝鄙夷的神qíng,心里一沉,还是嗲了声音:“皇上,臣妾想做您的皇后,这是您答应过的……”
石良玉的面色异常镇定,只是淡淡看着她:“母后,请自重。”她靠过去了一点儿,想唤起两人往日偷qíng时刻的欢愉:“冤家,你怎么能这样?”
“母后,父皇尸骨未寒,你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尊重自己也不尊重父皇?”
胡皇后忽然明白过来,嘶声道:“石良玉,你,你要过河拆桥?”“朕不是要拆什么桥!朕登基后,封后,于qíng于理也应该是自己的发妻,朕的太子妃,怎么敢将母后纳为皇后?”他冷冷的神qíng犹如一盆冷水彻底浇灭了心中的希望,胡皇后第一次见他如此威严的模样,她是何等样人?立刻明白过来,恨得几乎咬碎了银牙,却不敢再多说,只道:“那你怎么安置我?”
“你要愿意的话可以继续住在这里;你不愿意,也可以离开随便找个你喜欢的地方,朕保你一辈子锦衣玉食,今后,无论你嫁还是不嫁悉听尊便!”胡皇后转身就走,走出门又恨恨回头,“好,石良玉,你够狠。”石良玉高声道:“来人,送胡皇后出城。”胡皇后是个明白人,一代君王被推翻后,如此安置遗孀已经算是最仁慈的结局了。她还有好几个面首,此刻能得以保住锦衣玉食,虽然对石良玉恨之入骨,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好携了财物和面首,仓促离去。谁知道半路上,两个面首竟然携带了她大半的财产跑了。这两人跑出不远,就被石良玉派来护送的士兵抓获斩首,又将财物还给胡皇后。胡皇后被抛在中途,都快绝望了,待士兵赶来,将财物jiāo还与她,真是惊喜两重天,她方才明白,自己对男人的了解,远远不如石良玉对男人的了解,一时间百感jiāo集,恨也恨不得,怒也怒不得。
立后
还在返回邺城的路上,石良玉接到消息,外逃的石苞、石琨等铤而走险,集合了十万羯族大军,连夜攻打邺城。石琨等人原本是想趁石良玉不在时先釜底抽薪,拿下他的老巢,这样,石良玉离开襄城,邺城被占,堵在中途,正好聚而歼之。石良玉早有防备,邺城守备森严,石苞等人连攻半月,挖壕、屯营、登梯等种种方法都尝尽了也没能攻破城门。正在苦战时,忽闻石良玉率大军赶到,早已jīng疲力竭的联军不敢再战,立刻撤退,半路上,又遇到石良玉派出的伏击军队,鏖战之下,联军死伤惨重,败逃而去。
浩浩dàngdàng的大军回到邺城时,已是五月初一。石氏联军战死的尸体已经被一车一车拉来扔到huáng河里。邺城,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盛况。
一回到府邸,王泰、王基、张桦、李农等亲近重臣立刻开始筹划石良玉的登基事宜。石良玉却先行去邺城司徒子都的府邸拜访。司徒子都的府邸距离石良玉的府邸并不远,但是,以前军务繁忙,除了他的儿子、女儿出生时去看过外,石良玉再也没有去过。司徒子都娶的是一个家境衰落的官宦人家的小姐,这位小姐沦陷流民中,差点被乱军抓走,幸好为司徒子都所救下,后来就嫁给了司徒子都。管家已经进去通报了,石良玉坐在客厅里,揪心的难过,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司徒子都的遗孀。不一会儿,司徒夫人慢慢出来,怀里抱着一个小婴孩,在她旁边,跟着三岁的儿子。她双眼红肿,形容枯槁,显然是得知司徒子都的死讯后,孤儿寡母,哀伤过度。一见石良玉,她立刻抱着婴孩跪了下去:“参见陛下……”石良玉赶紧扶起她:“嫂夫人快快请起。”司徒夫人的眼泪滚滚而下:“陛下,臣妾只有一个请求,希望能找到子都的遗体,让臣妾好好安葬……可怜他连个全尸都没有了……”“嫂夫人,我已经派了人出去寻找他的遗体,嫂夫人节哀顺变。”“多谢陛下。”司徒夫人看着自己身边的两个孩儿,小小年纪就丧失了父亲,不禁哀痛yù绝,根本无法招呼石良玉,只是哀哀痛哭。石良玉自己也是悲痛yù绝,见她的哭泣声终于小了一点,才道:“嫂夫人,今后,我会好好照顾你们母子的。我还有一个不qíng之请……”“陛下请讲。”“我想将这个大孩子收为义子。我和子都一起来到赵国,一起打天下,可惜,他再也没有机会看到我登上大位了。这富贵,是我和他共有的,他不在了,我希望能和他的骨血共享。我想将这个孩子收养后立为太子。”司徒夫人又惊又喜,赶紧拉着儿子的小手道:“快跪下,叫父皇。”小孩儿跪了下去,脆生生地道:“父皇。”这声“父皇”听在耳朵里,石良玉一阵辛酸,抱起了他,对司徒夫人道:“你们母子都可以随我去皇宫生活。”司徒夫人低声道:“多谢陛下厚恩,可是,臣妾想守着子都的家。”石良玉点点头,“你们不愿去宫里也没关系,就留在家里好了,孩子太小了,不应该和母亲分开,我派老师来教导孩子,等孩子大一点再进宫。”司徒夫人本来就担心着要和儿子分别,听得这话,心里宽慰了不少:“多谢陛下。”
“就辛苦嫂夫人照顾两个孩子了,有什么困难,只管开口。”“多谢陛下。”登基的事宜已经商议妥当。石良玉并未再兴土木,将自己阔大的府邸稍一改造,当成了皇宫,在邺城正式登基,号称大邺政权,所辖范围包括了原赵国的大半江山。登基当日,石良玉宣布恢复汉人衣冠,以汉家衣冠龙袍接受朝臣跪拜。同时,大封功臣,所有跟随他起兵的人和当初拥护他登基的官僚都加封三级。此外,他还下令收养司徒子都的儿子司徒智,改为石智,立为太子,并立自己的太子妃为皇后。
一系列封赏、立储君都没有问题,唯一的例外是众臣对“皇后”的确立有些疑惑。大家虽然听说新帝在去年除夕前几天娶了太子妃,不过,他的婚礼在邺城举行,参加的都是亲近部属,其他大臣多未见过。在后来的传言里,又听得这个“太子妃”早已跑了,人已不在,如何能够立为皇后?
石良玉见众臣疑惑,笑道:“各位爱卿不必多虑,皇后只是身体不好,在外地休养,不日即将回到宫里……”众臣听得皇后原来只是身体不好在外地休养,又见皇帝态度坚决,太子妃被册封皇后也是天经地义之事,便不再奏议。随后,邺国宣布立原太子妃蓝氏为皇后,公告天下,大赦三日。石良玉令宫女收好凤印和皇后册,放入后宫,等待皇后归来。
结盟
火辣辣的太阳下,坞堡的居民正在挖壕沟,修栈道。来坞堡这两年,经历了大大小小多次战争,蓝熙之逐渐积累了一些经验,比如游牧民族的军队善于快速移动作战,坞堡和南朝的军队qiáng于防守。自戴渊在豫州掌权后,朱弦处处受到节制,几次策划好的绝好的收复邻近失地的机会,都被戴渊破坏。她心知,豫州军是越来越靠不住了,因此,在坞堡里实行“怯防守,勇作战”,先将防守尽量做好再说。堡里的居民都是从乱世里逃生出来的,因为,在防守工程上,根本不用动员,所有人都那么卖力,辛勤的汗水一滴滴混在泥土里,希望用这样的汗水来捍卫自己的生命和鲜血,不再被异族人消灭。
蓝熙之也拿了推车帮忙搬运着土块砖头,正gān得起劲,眼前忽然一花,一个人接过自己手里的推车倒在指定的地点,才回头道:“蓝熙之,你力气不小啊,这么重一车土块……”
“呵,朱弦,你怎么来啦?”“蓝熙之,我来投奔你,你收留不?”“你开什么玩笑?我这小庙哪里容得下你豫州刺史朱大人?”朱弦虽然在笑,眉间神qíng却殊无笑意,“我这个豫州刺史现在闲得很。如果在坞堡,至少还能跟你一起奋战。上次坞堡被慕容俊袭击,要不是子都,唉,子都……”在坞堡背侧的山坡上,司徒子都被挖去了心肝的血dòngdòng的遗体永远被埋葬在了那里。
那是一棵大树下的简单的墓碑,上面是蓝熙之亲笔书写的墓志铭。“挚友司徒子都之墓”在阳光下散发出冷冷的光芒。许多旧时的往事一一浮现在眼前,司徒子都在朱弦的家门口被自己吓得摔下马车刮破裤子,司徒子都在街上偷包子未遂……那个胆小懦弱的少年,在成为常胜将军后,却惨死在了自己效力的异族人的屠刀之下。朱弦跪下,无声地行礼。炎热的阳光下,蓝熙之也分不清楚脸上是汗水还是泪水,只是埋着头一个劲的将他坟头的一些杂糙拔除。朱弦见她的肩膀微微抖动,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刚才搬运土块、砖头时沾的泥土在脸上被汗水、泪水一冲,整张脸都花了。“朱弦,我们进去说吧。”“好的。”两人来到简陋的议事厅坐下,朱弦伸出手去擦了擦她脸上的汗湿的泥土:“蓝熙之,今天是你生日,我曾答应请你吃一顿大餐的。”蓝熙之自己用袖子擦了擦头脸,才笑起来:“哦,我完全忘记了。朱弦,今天你要请我吃什么?”“可是,这是你的地盘,你说呢?”“呵呵,那只好我请你吃一顿了。”朱弦眨眨眼睛,摊开随身的包裹,好家伙,居然是五只烧jī和一些gān果。虽然烧jī是早上出发时才新鲜买的,但是因为天气热,到现在也微微有些味道了。但这微微的馊味闻在鼻子里也是香喷喷的,蓝熙之大喜,立刻叫住外面一个女子,自己先撕了两只jī腿下来,剩余的叫她全部拿到厨房里,给今天的伙食加餐。她自己啃一支jī腿,一支递给朱弦。朱弦摇摇头:“你吃吧,我刚从豫州来,那里伙食比这里好。”“嗯,那我就不客气了。”朱弦见她因为和堡中居民一起gān活被晒得黑瘦的面孔,沾满泥土的手拿着馊了的jī腿猛啃。往昔画维摩洁的女子、在开满了雪白的花的野李子树林里作画的白衣女子,似乎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可是,他却觉得这张黑瘦的面孔比自己见过的所有面孔都更漂亮。直到láng吞虎咽地啃完jī腿,蓝熙之抬起头,才发现朱弦那样深切的凝视的目光,不禁吓了一跳:“呵呵,桃花眼,你看啥?我很láng狈么?”“不,你很漂亮。蓝熙之,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子。”这次,没有反唇相讥,也没有大眼瞪小眼,朱弦的长长的睫毛甚至专注得没有颤抖,眉间神qíng从来不曾见过的含qíng脉脉。“哈哈哈”蓝熙之怪笑三声,心里有些不安,“朱弦,你哪里买的烧jī?味道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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