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似乎想听出他话里是真qíng还是假意,可是,他的微笑是那样诚恳,她的疑虑立刻被全部打消了,点点头:“谢谢你,石良玉。”“不用谢。”葛洪见他们两人一番谈话,心里就有了底,立刻明白蓝熙之并非如石良玉所说的是他的“皇后”了。他不解其间的纠葛,又不好说什么,只得退了下去。葛洪虽然只呆了一会儿,但是蓝熙之见到故人,心里终于有了几分欣慰,石良玉看她面色平静了不少,才道:“熙之,该吃晚饭了,你好几天没吃东西了……”这些天处于昏迷中,她几乎都是靠药物维持着生命,如今也不觉得怎么饥饿,摇摇头:“我好像不饿……”“不饿也得吃东西。晚饭已经摆好了,少吃一点吧。我等你先梳洗。”“好的。”石良玉先出去了,几名宫女立刻迎上来,扶住她:“您先梳洗吧……”蓝熙之有些意外,这些宫女并未叫那声刺耳之极的“娘娘”,显然是得到了石良玉的授意。她松了口气,忽然发现这次再见到石良玉时,他改变了许多,不再威bī也不再qiáng迫更不苦苦挽留,一切都张驰有度,让人自在了不少。沐浴完毕,浑身似乎轻巧了一些。衣物早已摆好,并非自己提心吊胆的凤裙皇后服之类的,而是十分淡雅的月白色的衫子。她穿好衣服,走出去时,外面的膳食厅里,石良玉已经坐好,正等着她。
石良玉也并非龙袍冠冕,而是一身舒适的便服,沐浴后,他整个人也清慡起来,仿佛又是残存记忆里那个鲜艳的少年,只是面上的青涩之气完全褪却,彻底变成一个成熟稳健的男人了。
他一见她进来,立刻起身上前几步,扶她坐下,然后吩咐一声,御厨开始上菜了。
待饭菜上齐,石良玉挥手摒退了一众伺候的宫人,房间里只剩下了二人。这些菜都很清淡很普通,也是她平素喜欢的。石良玉先给她盛了一碗汤,微笑着递给她:“熙之,你先喝碗汤吧。”
“好的。”她昏迷几天,嘴里无味,只喝了这碗汤,便不再吃其他什么东西。石良玉心qíng高兴,胃口显得特别的好,“熙之,你想吃什么?我吩咐厨房明天给你做……”“我不需要特别吃什么。石良玉,你不用管我,现在诸胡觊觎着你呢,你忙你的吧。”
“熙之,这次破诸胡三十万大军,我的汉家铁骑也损失过半。双方都损失惨重。我和他们的战争一定是还会继续的,但是,短时间里,大家都需要休养生息,他们暂时不会前来,只有局部的小的战争需要应付,你不用担心,我会好好处理的。”“嗯。”他已经吃完饭,见她眼神有些黯淡,扶住她的肩头道:“你是不是困了?去休息吧,熙之。”
“我不困,只是身上没有什么力气。”他笑起来,轻轻抱起她,蓝熙之吓了一跳,他却先开口:“熙之,我带你去休息。”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他依言将她放下,还是伸手扶住她,将她送到房间,让她在房间里一张宽大而舒适的椅子上坐下,“熙之,你昏迷了这些天,现在时间还早,也睡不着吧?我陪你看一些有趣的东西。”
皇后2
他依言将她放下,还是伸手扶住她,将她送到房间,让她在房间里一张宽大而舒适的椅子上坐下,“熙之,你昏迷了这些天,现在时间还早,也睡不着吧?我陪你看一些有趣的东西。”
“嗯。”他拿出战争中收获的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和一些书画作品,一样一样摊开在桌子上,两人一起欣赏。经历了战争,再加上浑身没有什么力气,饶是平素最爱的东西,此时也提不起什么兴趣。看得一会儿,石良玉见她十分疲乏的样子,笑道:“熙之,累了就好好休息吧,我们明天再看。”
“好的。”他扶她躺下,看她仍睁着眼睛,就道:“熙之,我在这里陪你吧。”“不用了,你忙你的吧。”“那你好好休息,我就在隔壁的书房看奏章,有事可以叫我。”“嗯。”这一夜,他并未打搅她,只在书房处理事qíng到深夜,进来看看她,替她牵牵被角,喂她喝了一点水,才去了另外一间屋子休息。连续几天,他都是这样,虽然细心的照顾她,却并不打扰她,那是一种异常友好而平静的相处,蓝熙之慢慢地意识到,自从自己和他“成亲”的第二天早上逃离后,再后来的几次见面,石良玉的态度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不再苦苦相bī,也不qiáng求掠夺,而是任其自然,但是,他的温柔体贴较之以前,却是更胜几分。这样无微不至的呵护,令迷茫的心里多了丝淡淡的qíng愫,躺在病chuáng上的日子,似乎也变得不是那么不可忍受了。前段时间似乎将雨都下完了,初冬开始,每天都yīn沉沉的,却并不下雨。
上午的风冷冷地刮过,蓝熙之坐在寝宫外面的那片大柏树、松树组成的林荫道上,静静地看着前面。不远处,折了一条腿的“飒露紫”在林中漫步,它经历了那场泥石流,只被震晕了,随后居然自己跑了回来。石良玉欣喜若狂,便将它圈养在御花园的划定区域里,派了专人照顾,让它慢慢恢复。
“飒露紫”见她那么专注地看着自己,似乎也认得她的样子,一声长嘶,像是要跟她打招呼。蓝熙之微笑着又看它几眼,算是作为回应。心里浮起一层深深的悲哀,自己的大huáng马早已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萧卷留给自己的唯一活着的东西,如今也被慕容俊的大军毁灭了。
这里,虽然变成了邺国皇宫的后花园,可是,风景却是完全熟悉的。只是,那时,它还是石良玉在邺城的大本营,没有被扩建成皇宫。以前,她曾在这里作画,画长长的关于战争的画卷,有血腥战斗,有失败的悲哀,有胜利的喜悦,当然,还有萧卷。画画时,她还认为,总有一些战争是值得歌颂的,现在,满脑子里却全是红的血ròu、断腿残肢,无尽的厮杀、yù望、报复、残酷、毁灭……人与人之间,不再是同类,而是一种互相撕咬吞噬的shòu类和异类……战争,不再有什么正义或者不正义,更无所谓赞扬或者谴责,战争,只是野心家的贪yù和权谋的结果而已。“熙之……”有人叫自己,她微微侧过头,只见石良玉已经处理完政事,往花园而来。在他身后,跟着几名宫女和太监,近了,才看清楚这些宫人捧着巨大的画卷,然后,一一放在光滑的长条的桌子上展开,正是那幅尚未完成的巨大的战争画卷。她上次逃离后,石良玉一直替她小心保管着。
石良玉微笑着微微弯下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蓝熙之,她穿月白的衫子,黑色的头发就那样垂着,脸色出奇的苍白,往常乌黑明亮的眼睛也慢慢地消失了生气。她是书画双绝蓝熙之,画画是她生命里十分重要的一种天赋和乐趣,他见她的眼神那样黯淡,心里十分不安,很想重新唤起她的生机和活力,就道:“熙之,你要不要继续画画?”
虽然已经如此厌恶战争,蓝熙之还是很想把这画画完,她点点头,站起身,走到画桌边,拿起早已准备好的画笔,低下头细细看了看原来的思路和顺序,又想了想,提笔准备将一幅战败的图画填充完……她刚画了几笔,手一抖,画笔掉在地下,一张口吐出一口血来,覆盖在那些战败的士兵的画面上,触目惊心地猩红一片。“熙之……”石良玉飞快地搂住她摇摇yù坠的身子,抱起她就往屋子里跑:“来人,快来人,传御医……”
葛洪等立刻赶来,一见她嘴角那样的血迹,再替她把把脉,葛洪摇摇头,叹息一声:“先喝了这碗药再说吧。”一名宫女立刻端来一碗准备好的药,石良玉亲手接过,喂她喝了下去。喝完药,他正准备扶她躺下,她却呕吐起来,将刚刚喝下去的药全部吐了出来,吐到最后,又夹杂了殷红的鲜血。
石良玉也顾不得她吐了自己一身,抱住她焦虑地道:“熙之,你怎么样了?”
她疲惫地闭上眼睛,似乎连回答的力气都没有了。葛洪道:“陛下,先让她休息吧。”石良玉无法,只好扶她躺下,为她盖好被子,和葛洪等人出去了。到了外面,石良玉再也忍不住忧心如焚道:“道长,她的病qíng到底怎么样了?”
葛洪摇摇头:“她已经病入膏肓,再加上这些日子忧心战争,心力jiāo瘁,又经过那样一场激战,几乎完全摧毁了她的体质,现在只怕神仙也难救了……”“就没有任何办法了?”“她拖了这么些年,已经不容易了……”“你以前不是说成亲就可以让她的病好起来么?”“依贫道看来,现在即便成亲,也不见得就能完全复原了,何况……”他看了一眼石良玉,躬身道,“恕贫道直言,看样子,她并不会和陛下成亲。”石良玉大声道:“我们已经成亲了,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已经公告天下册封的皇后!”
“可是,这得她自己答应才行。陛下,您看她的样子会答应么?”石良玉无话可说,想了一会儿才道:“真的就没有其他办法了?”“没有任何办法了。贫道只能尽力开一些辅助治疗的药延续她的生命,走一天看一天。”
“好,你就尽力而为吧。”“遵命,贫道告退。”“你下去吧。”
qíng话和qíng歌
这一整天,蓝熙之都处于昏睡状态中,到傍晚时才勉qiáng睁开眼睛,喝了药后已经什么东西都吃不下了。她迷迷糊糊地躺下,见石良玉还不眠不休地守在chuáng边,低声道:“你去休息吧,你每天处理很多事qíng,别累坏了……”他看着她日益黯淡的眼睛,就如一盏灯,渐渐地、渐渐地,就要油尽灯枯了。心里剧烈地疼痛,世界就要毁灭一般的恐惧,他却并不表现在脸上,只拉住她的手,柔声道:“熙之,我陪着你。”
“不用,你太劳累了,你应该好好休息。”他伸手摸摸她的枯瘦的面容,淡淡道:“熙之,我今晚陪着你好不好?以后,我想再陪着你,恐怕也是没有机会的了……”那是一种纯洁而关切的眼神,是江南的诚挚翩翩少年的依恋而美好的眼神,也是她最喜欢他的那种纯良的眼神。她点点头,微笑起来:“水果男,你陪着我吧。这些天,我越来越害怕天黑,我怕,自己闭上眼睛后,就再也看不到天亮了……”眼泪立刻就要涌出来,石良玉qiáng行忍住,上了chuáng,在她身边躺下,将她轻轻抱在怀里,微笑道:“你不要胡思乱想,我就在你身边,你什么都不要怕。我会天天给你点着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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