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欢看着他发了一会呆,又记起脚上的疼来,当下坐在灶前的矮凳上脱了鞋袜,转过脚底一看,两只脚掌全都起了整片的血泡。余欢马上疼得不行了,没看见的时候她只是瘸,现在直接瘫痪了。余欢缓了好一会把鞋慢慢套上,以脚后跟为重心扶着墙一点点地蹭出厨房。
楚淮瞥着她鸭子似地晃出来,停下手中动作问道:“gān什么?”
余欢摆摆手示意他继续,“起个了水泡,没事。”
楚淮微不可察地皱了眉,就这点小事还弄这么大动静,一个水泡而己表现得跟要截肢似的,这是想提醒他她为这霹雳珠奔波半天不容易吗?果然女人就没有心思单纯的。
余欢的注意力全在自己两只脚上,回屋后水盆端到旁边,找gān净的布剪成绷带,翻了半天只找到一瓶烫伤膏,也就凑合了,最后拿出半截蜡烛点上,取了针在火苗上过了几回,扳着脚丫子作了好一会的心理斗争,咬着牙一鼓作气把所有的血泡全都挑了。
余欢疼得眼角泛湿,腮帮子都咬酸了,连忙用布巾沾水清理脚下,整条布巾都被血染红了,又涂了烫伤膏,用绷带紧紧地把脚缠住,小心地沾地试了试,虽然还是疼,但比刚才好多了。
红绡盖着眼睛躺在chuáng上听半天了,不客气地问她,“你gān嘛呢?”
余欢只说是挑水泡,红绡哼了一声,她对自己中了招满怀怨气,并将之归结于余欢的陷害上,说起话来更没什么好声气,“王爷晚上的药还没熬,你记得熬好给王爷喝。”
余欢突然觉得什么事想通了,对啊!她还奇怪楚淮怎么说好就好了,肯定是她前段时间偷偷倒药的关系!那药果然是有问题的,多亏楚淮……多亏楚大郎提醒她!楚淮痊愈楚大郎功不可没!想起楚大郎,余欢难得地黯然了一会,她居然还挺想他的,可惜的是她以为他们还会在一起生活好久,结果一转眼他就不见了,连一句再见都没有讲过。现在的楚淮么……余欢慢慢地走出去,看着楚淮正与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墨离说话,认真倾听的样子十分诚挚,但见她出来他只是淡淡一瞥便移开眼去,眼中没有一丝多余的qíng绪。余欢扁了扁嘴,不是心思地想,果然已经恢复成那个骄傲又冷酷的人了,就像以前一样,偶尔见面时看似对她细心温柔,但实际上并没有将她看在眼睛里,不过总是现在好些,起码他不再假意温柔,她也可以安慰自己他不再骗她。
余欢还是到厨房去做饭,那边楚淮和墨离已经商议完毕,墨离出了门,没一会把那两个负责保护楚淮的衙役带了过来。
这两个衙役还算尽责,只要楚淮出门他们就远远跟着,但也有例外的时候,比如昨天楚淮要去见袁振,就让红绡一早送了坛蒙汗酒过去,这哥俩儿在卖饼大爷家闲得长毛,没架住红绡的美人计,硬是就着早饭喝了一壶酒,闷头睡了一天。
这回的计划里这两个衙役占的戏份很重,楚淮没有见他们,提前出了门不知去向,由墨离带他们去了红绡那里,让他们看红绡的眼睛,“昨天我家里进了贼,正巧红绡姑娘过去取药被贼人所伤,我追着那贼进了一户人家就找不到人了,红绡姑娘说两位兄弟都是当差的,我想劳烦两位兄弟帮我把那个贼找出来,一方面替红绡姑娘报仇,一方面也追回我丢的传家宝物。”
这也算接到报案了,虽然没有上司下令追踪,不过有红绡梨花带雨地哭诉,红绡皮肤白嫩模样周正,一哭起来两个年轻人全都受不了,拍着胸口说包在他们身上。
在墨离的建议下,两个衙役换上了久未穿过的制服,挎着官刀气势bī人地到了墨离指认的镇口附近那户人家。
他们将门板拍得啪啪作响,可等了许久也没人出来开门,两个衙役回头看看墨离,正想征询他一下的时候,墨离忽地心生预警,瞬间扑倒身侧的衙役,随即一只小箭“啪”地钉在了门板上,入木极深,若非及时躲开,恐怕那衙役连同墨离就要被穿个透心凉了。
那两个衙役也算见过阵仗,当即抽刀在手左右戒备,墨离已弹跳而起朝着某一方向快速追了过去。
那人一击落空并不恋战,飞速地转移并极快地隐藏起来,墨离追至近前终是失了他的踪迹,简略搜寻后便原路折返。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只上了箭的臂弩缓缓地跟着他慢幅移动,等他没于一处转角,那臂弩也停下,并保持瞄准那个转角不动。
持弩人全神贯注,突地自那转角袭出一抹黑影,持弩人手指一曲小箭便要出弩,可就在同一瞬间持弩人反手拍上臂弩,硬生生地以一手之力压住即将出弩的钢箭,极大的摩擦力生生锉去他掌心一层手皮!而转角那处黑影缓缓落地,竟是一件衣服!
持弩人再不犹豫起身遁去,并没有惊动转角后的墨离。
这人动作轻缓地离开墨离的感知范围后拔足狂奔,没一会就在镇外一处隐密之地与七八个壮汉会合,地上还躺着一个昏睡不醒的男人,正是失踪了整夜的袁振!
见他回来,那些壮汉围了上来,为首一个cao着生硬的汉话问道:“墨先生,是不是真的有官府来围剿我们?”
墨追yīn沉着脸,原本他并不相信,可确实有衙役上门,不管他们是不是被发现,这个地方也不能再待了,况且还有一个墨离!他没料到会在此处见到墨离,墨离带着衙役上门,怎么看都是居心叵测,难保没有重兵在后,由他来先行试探!
“进百里山!”墨追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xing。
当即便有一个壮汉背起袁振,一行人匆匆进了百里山,好在现在天气寒冷镇民极少出镇,大大降低了他们被发现的机会。
待到百里山中,墨追叫住众人,“分两批上山,达格,你带两个人去与那人会合。赤鲁,你去北方探一探,看看是不是真像那人说的有官兵埋伏。”
达格和赤鲁便分别行动,其他人则在墨追的带领下绕路而行。
达格带着人往约定的地点而去,到了那处后已是夜幕初降,之前给他们传信之人果然等在那里,空旷处燃着一堆火。
那人背对火堆负手而立,听到身后的动静只是略略回头,以北狄话问道:“这回相信我了?”
那人并未转身,达格却丝毫不敢放松,他盯着那人额上的墨色护额硬声说道:“我们没有看到大军,只看到两个衙役而已。”
那人嘲弄一笑,转过身来,微挑的长眉下是一双冷厉的眼睛,“不信我你们还来?不怕我在此做下埋伏,将你们一网打尽?”
第二十七章营救是件技术活(三)
达格粗犷的脸上现出动摇之色,他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又渐渐安下心来,“其他人已经走了,若有埋伏也只能抓到我们三个!”
那人拧了眉,仿佛极不耐烦的样子,“少说废话,要抓你们不会等到现在才动手!现在你们行踪败露,只有我能带你们回北狄,让你们首领出来见我!”
这句话打动了达格,如果对方当真不怀好意,根本不需要冒险为他们送信,只需要坐视不理,他们这些人在元宵镇内就已被大庆官兵包围了。
“我相信你没有恶意,但是墨先生是很谨慎的。”达格暗示那人拿出些让人信任的资本,毕竟他们原本藏得好好的,这人突然翻墙进来向他们发出预警又迅速离去,碍于光天化日他们难以追击,但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仍是悄悄地从那户人家转移出来,而事实证明也的确有官府的人盯上门来。
那人冷冷一笑,神qíng有些鄙夷却又似乎带了满满的屈rǔ,他抓向自己的护额向下一扯,额上的烙印在跳动的火光下清晰可见!
达格和身后的两个壮汉全都动容,“你是……”
那人转身将护额系好,“我叫花图鲁,在六年前的战争中成为俘虏被送往京城,辗转几年才来到关北想找机会回到家乡。”
达格一见他额上的烙印就已信了大半,又知道大庆人会挑模样出挑的奴隶送给王公贵族取乐,眼前这人无疑十分出众。又问了问他当年跟随的头领及被俘经过,这人也说得没有一丝破绽,达格甚至听说过带领他的头领,在六年前的战役中牺牲了。
达格心里再无疑问,“你等一等。”说完取出一支短小的骨笛chuī了三长一短的讯号。
骨笛的声音清远幽长,在寂静的山林间传出不知多远,等了一阵子,山林深处飘来两短两长的笛声讯号。
“他们来了!”达格此时已将花图鲁当成了自己人,在他身边拍着他的肩头说:“咱们北狄不换战俘,因为北狄将士只能死在沙场上!如果这次兄弟你能将我们带回北狄,回去我就向首领求qíng让你跟着我,断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不换战俘是北狄的传统,被烙上奴印的北狄人纵使回到北狄也不会被人瞧得起,除非再上战场以鲜血和生命一雪前耻,达格此时的承诺已是相当难得了。
随即达格又问起花图鲁这几年在大庆的经历,花图鲁简单地答道:“我初入京城被一个权贵之女看中,渐渐取得了她的信任,直到今年才偷得路引出京,一路北上至此,装疯卖傻入赘在一个镇民家中。”
达格当即大笑,“果然面皮要长得好,装成傻子也会有人要嫁你。”
正说着,暗处一个声音传来,“达格。”
达格忙用生硬的汉话道:“墨先生。”
“不要动。”墨追的声音yīn冷而沙哑,“我手中的箭瞄在你的喉头。”
这话显然是与花图鲁说的,达格急道:“墨先生他是自己人!”
花图鲁以北狄话向达格问道:“他是南人?你们为什么要听一个南人差谴?”
达格道:“他是首领请来的奇人,全族对他都十分尊敬。”
花图鲁冷笑,“我上战场的时候可没有这么一个人,北狄现在竟弱小到要向一个南人求助了!我不帮南人,让他离开!”
达格左右为难,将刚刚花图鲁所说转述一遍试图说服墨追,墨追并不信他,“你看起来并不像北狄人。”
的确,比起北狄人的高大粗犷,花图鲁的样貌更像大庆的南人。
花图鲁以带着京韵的汉话道:“我哈姆是南人,原是庆狗的妻子,是被我巴姆抢回去的。”
达格笑着伸出大拇指,“难怪,你哈姆一定长得很漂亮,你巴姆真是个汉子!”
墨追还是听得懂一些简单的称呼,知道花图鲁说的是自己的母亲和父亲,见他不以为耻神色间还隐隐有得意之色,达格也是对那个抢他人妻子的人百般推崇,心中不由对北狄一族更为鄙视,不过这么一来他对花图鲁的疑惑倒消去不少,将信将疑地问:“你是如何知道我们隐匿在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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