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晚松了一口气，决定先回去外祖家看望舅舅们。
两世为人。自打生母去世后，她就再没见过舅舅们的面。然而，前世，在她八岁以后，田妈妈不止一次偷偷的跟她说过外祖家的qíng况，并且告诉她，一直以来。舅舅们暗地里都有贴补她。只不过从来不与沐府往来。在她出嫁的前夕，大舅舅还派了大表兄过来给她添妆。不过，表兄妹俩是经田妈妈牵线。在青衣家里见的面。
故而，沐晚还是知道外祖家在何处的。
外祖家姓赵，家住黎水之滨的燕云城，世代行商。是城里有名的富户，人称‘赵大户’。说起来。也正是因为生母出身商贾人家，沐老太太才能这个小儿媳横挑鼻子竖挑眼，怎么看都不顺眼。
燕云城在京城的南边，相距五百来里远。御剑而行的话。沐晚从黑水城出发，先去外祖家，再去京城。稍微有点绕道。不过，绕这么点路。完全算不得什么。
因为一路上要避着人，所以，她没少绕道。下午时分，她才赶到燕云城外。
这会儿，城里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沐晚装成云游的道士，带着香香混在人群里，进了城。
城里张灯结彩，人来人往。
沐晚甚是狐疑：今儿不年不节的，城内为何这般热闹？
于是，她在路边的一个茶水摊里找了个空桌子坐下。
摊主是对年过半百的老夫妇。老丈过来，给她端来一碗热茶水：“道长，请喝茶。”
沐晚道了谢，摸出两枚大钱，放在桌面上，问道：“老人家，今儿城中有什么喜事啊？”
不料，老丈摇头叹道：“城隍老爷要纳新夫人。”
“什么？”沐晚发现自己真的是孤陋寡闻，居然从未听说过有这种事。
老丈飞快的瞄了一眼四周，yù言又止，收了茶钱，小声说道：“道长，您初来乍到的，还是少打听为妙。”
沐晚见状，道了谢，起身离去。
拐进路边一条僻静的小巷里，她对香香说道：“查一查，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的呀。”
不到一柱香，香香就查出事qíng的来龙去脉：三年前，城西频繁闹出人命。受害者都是jīng壮男子，死时，身上无伤，五官扭曲，面相狰狞，好不恐惧。
官府派了捕快过去查案，也是有去无回。
直至两年前，有一位道士游历至此。他道法高qiáng，可以呼风唤雨。是以，官府请他作法，查看西城。
道士在城西摆下香坛，烧香祷告了一天一夜，告诉城里的人。此地的城隍老爷新上任，嫌原来的城隍庙又破又小，而且风水也不好，所以，觉得重新盖一间宝殿。那些死者都是被城隍老爷抓去做苦工，修筑城隍宝殿。还说，城隍宝殿工程甚大，城隍老爷有意在全城抓壮丁。
此言一出，全城炸了锅——这是叫全城的壮丁去死的意思啊。
大家都恳求道士帮忙想个法儿，化解厄难。
道士还真给他们想了一个折儿：在西城盖一间城隍宝刹，进奉给城隍老爷。城隍老爷要是满意了，就不会再抓壮丁自个儿盖宝殿。
不就是盖间宝刹吗？跟全城的壮丁相比，根本就不叫事儿。于是，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力，不到半年，众人按道士的说法，在城西选了一处新宝地，重新盖了一座气势恢弘的城隍宝殿。并且，大家一致恳请道士留下来。
道士再三推辞不过，遂在宝殿内安了家。
自此，城西真的没有jīng壮男子莫名横死了。
然而，人们还来不及高兴，城内又接二连三的出现年轻女子bào毙事件。死相与之前的jīng壮男子们是一样一样的。
人们跑去问道士。
道士又是烧香作法，良久，告诉众人：城隍老爷孤身一人，身边连个端茶送水的人也没有。所以，特意选了些年轻女子过去服侍。
有老者壮着胆子询问：城隍老爷到底想要多少女子服侍啊？
道士告诉他们，端茶送水的人现在已经有了。城隍老爷现在想娶亲了。又说，城隍老爷喜欢新鲜，不过，看在大家的香火上，他老人家愿意忍一忍，一年只娶一次亲。如果大家连这点小小的要求也满足不了，城隍老爷就要依着xing子来，夜夜当新郎倌。
全城的人被吓得半死。经过商议之后，由官府出面，年年为城隍老爷娶一房新夫人。成亲的日子就订在每年的秋收之后。
届时，全城年满十五岁的未婚女子都盛装打扮，去城隍宝殿参选。
城隍老爷选中哪个，就是哪个。
去年，城隍老爷已经娶过一房媳妇。娶的是燕云城里数一数二的美人，叫谢三娘，是谢大官人家的三小姐。
成亲那天晚上，大家chuīchuī打打的将新娘谢三娘送进城隍宝殿的正殿。第二天早清，谢三娘就面相狰狞的挂在大殿的横梁上，全身冰冷，跟团冰坨子一样。
沐晚冷哼，问道：“今年选的是哪家？”
香香耸耸肩：“两天后才开选呢。现在才派花。唔，就是chuī锣打鼓的上门去通知参选的女子。”
第288章 这事，我想管
这时，锣鼓声渐近，象是到这边来了。
沐晚带着香香走出巷子。
两名衙差开道，一名穿红着绿的官媒婆手里端着个大红圆木盘，盘中摆着一朵拳头大的红绸花，身后跟着一支锣鼓队，chuīchuī打打的在街口的一户人家面前停了下来。
“红花到！”官媒婆双手端着圆盘，在门口高声大叫。
身后，两名衙差上前将门拍得山响。
过了一会儿，黑油大门打开，一名中年男子哭丧着脸从里走了出来。
官媒婆上前福了个礼，笑嘻嘻的说道：“王郎中，给您贺喜了。两天后的辰时正，官府过来接令爱王小翠去城隍宝刹应选。喏，这是您家小翠姑娘的红花。”
王郎中哆哆嗦嗦的接过圆盘。
官媒婆又道：“王郎中，到时记得让小翠姑娘穿得喜庆些。要是惹怒了城隍老爷，你我都担待不起。”
“是。”王郎中的脸更白了。
“走喽，去下一家。”官媒婆挥手，带着锣鼓队渐行渐远。
从门内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我的小翠呀……”
王郎中听了，身子一晃，几yù跌倒。
“哎哟喂！”两名街坊连忙扶住他。
众人围上来，七嘴八舌的安慰道：“王郎中，您别着急。我们这条街的风水好着呢。去年好几家的姑娘参选，都没中选。今年，小翠肯定选不着。”
“就是。肯定选不上！”
……
王郎中缓过劲来，向众人连声道谢：“承您贵言！承您贵言！”
香香用神识对沐晚说道：什么人呀！别人家的姑娘就不是亲生的了！
沐晚冲她摇摇头，不声不响的离开了人群，向主街上走去。
一路上。她们又见到了几起“派花”。接花的人家无不愁云惨淡，与满街的喜庆装扮极为不衬。
沐晚不解的对香香说道：“既然不乐意，他们为什么不搬离这里呢？”
香香小声答道：“他们不敢走。去年，城隍年年要娶亲的事qíng定下来后，当天就有两户人家搬走。结果，两家子刚出城门，就飞沙走石。等风沙过后。两家人无一活口。全死在城门口了。一个个都是面相狰狞，浑身冰冷。后来，城隍宝殿里的道士出来解说。说是凡在此地界出生的人都归城隍老爷管，走不了。自那以后，燕云城里，没人再敢举家搬离。”
说完了。香香用神识问道：姐姐，你说。真的会是城隍老爷做怪吗？
好吧，她去了一趟冥界。觉得这事儿吧，还真象是冥界的做派。比如说，冥王爷也是年年都要重新搞装修的主儿。
沐晚摇头：不知道。不过。城隍老爷好歹也是冥界派过来的一方官员，应该受天道约束，不会这般肆无忌惮吧。
吐出一口浊气。她说道：“走，先找到外祖家再说。”
“好的呀。”
前世。田妈妈曾跟沐晚提起过外祖家的地址——燕云城东门大街甜井巷赵府。赵府阔绰得很，整条甜井巷都是他们家的。是以，沐晚很顺利的就找到了赵府。
很巧，官媒婆刚刚来这里派了花。看热闹的人群还没散去。不少人指着赵府的朱漆大门，议论纷纷。
“赵家大娘子和谢三娘子是咱们燕云城里齐名的美人儿。去年，赵家大娘子不够年岁，结果，城隍老爷选了谢三娘子。今年，恐怕就是赵家大娘子了。”
“城隍老爷的眼光可高了。依我看，也要赵家大娘子这样的美人儿才配得上城隍老爷。”
“就是！”
……
出来接花的人，沐晚认得。正是当年特意去京城给她添妆的大表兄，赵明谦。
听到众人的议论，赵明谦的脸都白了。
身边，一名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冲众人不停的作揖：“众位街坊，我们赵家世代居于此。与众位街坊抬头不见，低头见，烦请大家口下留qíng。”
香香撇撇嘴，哼道：“这些人真是看戏不怕台高。他们家就保证永远不会生女儿吗？”
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刚刚那些说风凉话的人听见。于是，那几人脸色乍变，立刻闭紧嘴巴，灰溜溜的走了。
“走喽。”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围在赵府门前的人群呼啦啦的散了。
赵明谦将圆盘递给管家，快步下台阶，冲沐晚和香香抱拳道谢：“多谢道长解围。”
沐晚抱拳还了一礼：“一句话而已，赵公子客气了。”说着，她转身离去。
香香愣了一下，赶紧跟了上去。
姐姐，你不是特意来看望他们的吗？都到家门口了，为什么不进去呢？她用神识问道。
沐晚一直走出街口，才停了下来。看着喜庆的街道，她对香香说道：“香香，这事，我想管。”不为别的，只为外祖一家。且不说，两世，外祖家都对她多有照拂，而她却从未回报过一点一滴。哪怕就是看在生母的面上，她也不能任外祖家时时刻刻生活在城隍老爷的yín威之下！
所以，在事qíng没的搞明白之前，她不想与外祖家相认。
香香向来唯她马首是瞻，满口应下：“好的呀。”
于是，沐晚决定先找家客栈住下来。
恰好不远处就有一家“鸿运客栈”，门口车水马龙，挺热闹的。沐晚和香香径直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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