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丁家,两百来年,有且仅有这一个明白人。就这一个,现在也在丁家主屋里日渐凋零。
沐晚想起这些,心中的恨意更甚。
丁家这些畜牲!既然老天不肯收,那么,本座来收!
树枝上的火苗猛的窜起一尺多高。
香香急了,又劝谏道:“姐姐,至少丁大夫人不该死啊!”
沐晚微怔。
香香乘机再进言:“姐姐,丁大夫人真的很无辜。而且,自从知道丁家的秘密后,她不但自己每天抄写百遍《往生咒》,而且要求所出的独子也每天抄写十遍《往生咒》。三年来,她使着儿子偷偷的在京城的大小寺庙为沐家遍点长明灯,以赎罪。姐姐,她做为一个从外面嫁进丁家的媳妇,能坚守道义,三年如一日,做到这一层,已经很不容易了。”
沐晚叹了一口气,甩了甩手里的树枝,晃灭树枝上的火舌:“哼,看在这个妇人的面上,让他们多活半天!晚上再说。”况且,这会儿,丁家的男人们很多都在外面,不在家里。现在放火,也烧不到这班贼孙。
香香暗中松了一口气。为这些禽shòu不如的贼子贼孙,背上罪孽,还有可能受到天道的惩罚,真的不值得啊!
此时,丁大夫人的儿子,也就是小男童的父亲,丁家三少爷已经如芒刺在背。
这些年来,他无时无刻不活在深深的恐惧之中。尤其是,他的母亲避入佛堂之后,他简直就有如惊弓之鸟。
今天,儿子犯了老太太的忌讳,刚被送到书房里,好端端的画屏就无缘无故的摔碎了。好比是最后一根稻糙,压垮了丁三少爷的心防。
回过神来,他不由抱紧怀中的幼儿,飞快的说道:“琏儿,乖,爹爹带你去找娘亲,好不好?”
“好。”小家伙已经完全被哄过来了,qíng绪大好,响亮的应着。
年轻男子将人放在地上,牵着小手,往外面走去。
夏老婆子和洪妈妈都守在门廊上。看到父子两个,前者愣了一下,后者则暗现喜色。刚刚屋子里传出一声巨响,可把两人吓坏了。但是,丁家祖训,女子不得擅进前院书房。所以,她们俩硬是不敢冲进去。
“三少爷!”
“姑爷!”
两人不约而同的喊出口。
夏老婆子是满脸的不赞同——顺者为孝,三少爷这是根本没把老太太的话当回事儿啊。
丁三少爷温和的解说道:“我已经教导过琏儿了。孩子还小,又哭过了头。等他缓一缓,再说吧。”
洪妈妈马上递过来台阶:“姑爷,琏哥儿今儿哭得太狠了,老奴带他去缓一缓吧。”
没有再理会夏老婆子,丁三少爷挥手说道:“走吧。我送琏儿过去。”
“是。”洪妈妈欢喜得很,笑得跟朵花儿一样。
夏老婆子怔了怔,福了福身,急匆匆的也离开了。
脑海里回想着大画屏好端端的碎了一地,丁三少爷看着她的背影,更加急躁。
他招来随从,在其耳边吩咐了几句,末了,说道:“快去!”
“是。”随从撒开脚丫子,飞也似的跑了。
他牵着儿子的手,快步往后院走去。
“爹爹……”小男童被他攥的手疼,眼泪又刷的下来了。
丁三少爷回过神,索xing蹲下身子,抱起他,大步流星的走得更快。
洪妈妈一头雾水,一溜小跑的在后面跟着。
一进院子,丁三少爷立刻张口问道:“你们奶奶呢?”
“在屋里。”一个小丫头指着正房应道。
象道风一样的冲了进去,他对屋子里的侍候的两个大丫头说道:“出去!都出去!”
两个大丫头惶惶然的看着蔫了吧叽斜卧在榻上的女主子。
后者看到儿子好端端的,立刻来了jīng神,又见自家爷神色不对,呼的坐起来,挥手示意她们赶紧出去:“怎么了,爷?”
丁三少爷说道:“刚刚,书房里的画屏好端端的自己摔碎了。唉,老祖宗的xing子越来越左。你赶紧收拾收拾,我们带着琏儿去外祖家住些时日。我们暂且避一避吧。”
“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么严重?”三少奶奶大呼,“琏哥儿到底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
“不要问了!你快点吧!要是老祖宗发作起来了,谁也保不住琏儿!”丁三少爷烦躁的打断她,“你快点。除了洪妈妈,其余人都留下来。父亲还没下衙。老祖宗那里,我也让人绊着了。我现在去偷偷的接母亲。半个时辰后,我再来接你们。衣服之类的不要带,只带银钱细软!”
婆婆也要躲避?还要带上所有的钱财!这是要逃命呀!三少奶奶向来以夫为天,立马闭上嘴巴,冲到门口,颤抖的喊道:“洪妈妈,快来!”
丁三少爷放下孩子,提了袍子,疾步往外走。
等他走到院门口,身后已经是一片jī飞狗跳。
半个多时辰后,丁家主宅的西角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丁三少爷骑着马,护着两辆青布小车,从里面出来了。
出了街口,第一辆车子的帘子掀了起来,一名身着素衣的中年女人犹豫的问道:“利儿,我们真的要这样吗?”她就是丁大夫人。
“娘!”丁三少爷拉了拉缰绳,与车子同步,紧张的说道,“你还记得去年,二房的芙姐儿是怎么没的吗?”
丁大夫人闻言,吓得打了一个哆嗦,连忙了一声“阿弥陀佛”,白着脸说道:“我们快走吧。”
车子里,三少奶奶抱着琏哥儿,不解的问道:“娘,芙姐儿不是夜里发高烧,没的吗?”如花似玉的一个女孩子,都要议亲了,去京城逛了一次除魔观,回来之后,半夜里发起高烧来。天还没亮,人就去了。
丁大夫人飞快的转动着手里的佛珠,面色沉重:“你不懂。老丁家的心肝黑着呢。等你也当了祖母,就知道了。你公公成天只知道找我们这一房的茬。利哥儿现在又护不住你。你要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传到族里,只怕你也会夜里发高烧。”
三少奶奶听明白了,下意识的抱紧了怀里的儿子,浑身直打哆嗦。
车马走得极快,不出一刻钟,一行人便离开了沐家镇。
沐家在山头上看得分明,心道:罢了,天意如此。这一房人尚有悔意,且放过他们。又转念一想:不成,丁三少爷要想活,必须改姓!姓什么呢?哼,猪狗不如的东西,姓什么,都是对人家姓氏的污rǔ……
她盘腿坐在树荫下,胡思乱想着。全然不觉,身后的右手边,三步远开外,香香佯装打坐,实则在向黑夜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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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1章 吃了我的,都给我吐出来
香香的想法很简单——必须拦住姐姐!
丁家的人,死一万遍,不足惜。但是,仙不扰凡,灭掉一个凡人家族,是要沾上罪孽,受天谴的!
为这些比烂泥还要脏的东西,不值得!
黑夜收到传讯后,也吓了一大跳。
姑娘这是倔劲儿上来了!
一时间,他只觉得脑瓜子不够用,不知如何是好。
还好,香香在末尾发了一句:快找老常!
对,找老常!老常肯定有办法劝住姑娘!
黑夜拍了拍脑袋,飞也似的跑进后院:“老常,要出大事了!”
天色渐晚。倦鸟归巢。山下的镇子里,外出的人们陆续归家。家家户户升起了炊烟。
丁大老爷也不例外。
老太太被三少爷的行为彻底激怒了。唯一的长子嫡孙,又如何?这孽障天生反骨,又被他娘教唆得完全长歪了,迟早是个祸害,还不如没有。只可惜,小孽障手段了得,快了一步跑了。老太太得到信,派人去追。哪知,那些人跑到马房一看,所有的马都口吐白沫,眼见着就活不成了。
为此,老太太气得肝疼。有心拿丁大夫人和三少爷身边的下人们出气,结果,又被告知,那些仆从、仆妇不是告假,就是外出替主子跑腿买东西,都已跑了个jīng光。
老太太没办法了。连主带仆,整整跑了一房人,家丑不可外传。她不但不能派人去捉拿,还得替这些孽障遮着捂着。
越想越生气,老太太派了心腹夏老婆子早早的守在二门处,等着丁大老爷。
是以,丁大老爷刚回来,连官服都没来得及换下,便跟着夏老婆子急匆匆的去了老太太院里。
听完老太太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控诉,他气得浑身直打哆嗦,咬牙切齿的骂道:“小畜牲,这是要造反啊!”
老太太捶打着榻边,大哭道:“你媳妇是铁了心要刨我们老丁家的根基哇。他们母子两个抱成团,肯定是跑去投奔他舅了。你还不快去,把人都绑回来!”
丁大老爷气归气,尚留一丝理智。他还指望着岳家多提携呢,哪能真正跟丁大夫人闹翻?是以,推说道:“老太太,你先别气。儿子现在追过去,只怕赶到北门时,城门也关了。明天,儿子先去衙门请了假,再去抓人也不迟。”
老太太这才止住哭,叮嘱道:“事关我们丁家的万世福祉,你可千万不能心软啊。你还年轻,将来再娶一房,生出来的,照样是嫡子嫡孙。”
这是连小的也不想留了。丁大老爷嗡声应道:“祖宗家业为大,儿子不会心软的。”
山坡上,沐晚再也听不下去了。这样的人渣,连畜牲都不如。留他们在世上做什么!
“啪”的折下一节树枝,她作势要点火。
香香急得满头大汗,猛的站了起来,yù再次阻止。
这时,树下白光一闪,一道红色的身影自地底钻了出来:“真君大人,且慢!”
沐晚和香香不约而同的扭头看去。
树下站着一个城隍爷。他身着红色官袍,头载宽翅乌纱袍,甚是正式。
是个生面孔。京城的城隍爷换人了?沐晚拧眉。
香香吐出一口浊气,心道:天啦噜,这时间掐得可真jīng准。
吓死人了!
先前,黑夜暗中传讯给她,说老常去请京城的城隍爷了。
常龙在冥界当了一千多年的老鬼,前些年又在冥司客串了一把小官。听黑夜说完,他觉得很奇怪:丁家这样的行为,甚是恶劣,京城的城隍居然没有做出相关惩罚,怎么可能呢?该不是中间有什么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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