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沐晚练完功,走出东厢房。
昨晚进来的时候,她有注意到东墙种了一株长chūn藤。藤下立有两个真人大小的人偶。每一个人偶上密密麻麻的标满了小红点。
她当时好奇的用眼角余光偷瞄了一眼,发现那些小红点的位置对应着人体xué位。联想到尉迟前辈是医修,于是她兴趣大增。因为当时天色渐晚,而她又御了一天的剑,实在是有些累了,只能等第二天天亮再说。
东墙上爬着的长chūn藤是小院里唯一种的植种,寻常的凡俗之物。而两个人偶也用的是普通松木,正反两两面都标满了小红点。
沐晚正要走过去,看到老妪阿兰提了半桶水,也往东墙那边走去。
老人家看上去老态龙钟,然而,她提着半桶水,却面不红,气不喘,腿脚甚是稳健。见到沐晚,她还中气十足的打招呼:“小姑娘,起来了啊。”
沐晚上前,伸手从她手中接过朱漆木桶,笑道:“老婆婆,我来帮你提。”
连桶带水,不下三十斤。她不由赞道:“好手力!”
阿兰豁着嘴道了谢,摆手笑道:“不成啦。这两年,力气都回去了。前两年,我还能提满满的一桶水呢。”
问清老人家是提水去擦人偶,她把水提了过去。
阿兰从腰间解下一条白色的布巾子,在水桶里搓洗gān净之后,一边开始麻利的擦人偶,一边说了起来:“这两个人偶摆在这里好多年了。以前,先生几乎每天早晨都要看一会儿。先生是个斯文人,爱gān净。所以,我早起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它们擦得gāngān净净的。不过,有好多年,先生不再过来看人偶了。我却养成了习惯,每天早晨不过来把它们擦gān净,一整天心里都会觉得有什么事没做完……”
沐晚没有心思听这些八卦。她的目光被上面的小红点完全吸引住了。有红多的小红点。她都认得出来是什么xué位。但是。也有很多,她认不出来。可惜,人偶上面只标记了位置。没有标记xué位名字。
沐晚想了想,站在那具梳着飞天髻的人偶而前,从储物袋里取出《xué位经络图解》,对着书上的图。一个个的查看着。
这个法子很好,认xué位又快又准。不一会儿。她就新认识了十几处xué位。
尉迟三泉坐在练功房里,对院子里的qíng形了如指掌。见状,他好奇心起,信步自屋内走了出来。
阿兰见到他。放下抹布,正要行礼问安。
尉迟三泉摆手,示意她自去忙活。
于是。阿兰蹲身行过礼,便提着半桶水。不声不响的离开了。
唯有沐晚浑然不觉,仍然捧着书本,一个个的在人偶上找xué位,学得极其投入。
尉迟三泉背负着双手,在她身后看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终于出声问道:“沐小姑娘,你也对医道感兴趣?”
昨晚的事,但凡长了眼的都看得出,其实是那位女剑修特意过来相看沐小姑娘,旁边的两位男修都是作陪的。
宗门里就是麻烦多,不自在。既然看中了人家小丫头,还要搞出这么多的花样。其实,昨晚尉迟三泉也动了心——小丫头挺聪慧的,品行也不错。可惜,她不喜欢学医……
不然,他真想挖了过来当徒弟。
话说,这么多年来,这还是他尉迟三泉前一次动了收徒之念呢。
现在,看到小丫头显然也对医道感兴趣,尉迟三泉不禁手痒痒——好想挖过来当大弟子!
真的!
贫道一点儿也不嫌小姑娘资质差!(嘿嘿,半年不到,在凡人界里,就能从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凡人小孩,成长成为炼气五层的修士,这资质又能差到哪里去!)
于是,尉迟三泉抡锄头,开挖!
沐晚回头一看,连忙抱着书本行礼:“前辈,早!”
尉迟三泉又问了一遍:“你想学医?”
沐晚愣了一下,老实的摇头:“晚辈没有想过要学医。”
尉迟三泉有些失望,但仍不死心,指着她手里的线装书,说道:“《xué位经络图解》,教人识xué辨脉,医修入门的基础书。我看你学得很认真呢。”
沐晚也看了看手中的书,坦然的笑道:“晚辈无意中发现,熟悉xué位与经脉,功法会运行的更顺畅,所以,特意去坊市找了这本书来看。今天看了前辈标记的人偶,晚辈才知道,原来这本书是不全的。”这么一会儿,她已经发现了三四个小红点,在书上是找不到的。
原来如此。尉迟三泉好失望,怅然的“哦”了一声,解释道:“这些红点确实标记的是人体xué位。不过,里头有一些xué位是我自己多年总结出来的,自然在你手中的这本书里找不到。”
沐晚的脸上现出了然之qíng。
尉迟三泉又说道:“这两个人偶闲置在这里也有些年头了,你若喜欢,尽管拿去就是。”
沐晚连忙摆手婉谢:“前辈客气了。晚辈只是学着认一些xué位而已,哪里用得上如此大材?”如果是寻常的xué位人偶也就罢了,这两具人偶摆明了是前辈在xué位方面的心得。非亲非故的,如此大礼,她可真心受不起。
可惜呀,没有师徒的缘分!尉迟三泉叹了一口气,说道:“对我来说,它们已经只是寻常物件而已。几十年了,也有不少人在此出入,唯独只有你对这两个人偶感兴趣。这说明你与它们有缘。我们修真之人讲究万事顺其自然。既然与你有缘,你就只管拿去就是。”说着,他抬起右手,宽大的袍袖自两具人偶之上一挥而过。
两具人偶之上,自头顶的位置开始,一圈huáng绿色的灵光顺着人偶。自上而下,飞闪而过。
灵光所过之处,小红点的旁边皆现出黑色的蝇头小字。
“唔,我把xué位名称也标注到了上面。这样,你辩认起来更方便。”尉迟三泉如是说道。
沐晚感激的抱拳行了一个道礼:“晚辈多谢前辈错爱。”既是如此,她也就不再客气,欢喜的将两具人偶收进储物袋里。
尉迟三泉洒脱的摆摆手。
这时。书童从前院快步跑进来禀报:“先生。张大爷携一位朋友来访,现在花厅喝茶。”
尉迟三泉对沐晚笑道:“沐小姑娘,你师叔接你来了。你且随我来。”
“是。”沐晚跟着他向前院走去。心里直嘀咕:携一位朋友来访?会是什么人呢?
按师叔之前的计划安排,今天是来接她去外门报到。因此,她很是怀疑这位朋友其实是与她有关联。
花厅在前院的西隅,穿过月亮门。走两步就到了。
进门之后,沐晚一抬眼。便看到张师叔与一位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正端坐在花厅的客位上。
张师叔换了件月白色的窄袖长袍,外面披着一件雪青色的鹤氅,腰间束着一根寸宽的红色腰带。腰带正中绣着“青木”两个金色的正楷字,脚踏黑色白底流云靴。
另一位年轻男子也和师叔一样的穿着打扮。只是腰间的腰带是红边金色,正中绣着“剑道”两个黑色的狂糙字。他长得剑眉星目,薄唇轻抿。玉面含威,坐在那儿。身姿挺拔,英气bī人。
其人如剑!这才是真正的剑修吗?
沐晚感叹之余,心中明了——这位年轻男子恐怕是清沅师叔祖的高徒。
尉迟三泉快步走过去,抱拳笑道:“劳二位久等了。”他与张逸尘是几十年的老jiāoqíng了。平时,后者都是从后街直接进他家后院的。这回搞得这么正式,应该主要是因为旁边这位仁兄的缘故。
唔,太一宗剑道峰的亲传弟子呢。莫非是沐小姑娘的大师兄?
他猜得没错,与张逸尘一道同来的,正是太一宗剑道峰清沅真人门下的大弟子郝云天。
三人相互见过礼后,分主宾落座。
张逸尘先将郝云天正式介绍给尉迟三泉。
郝云天起身,抱拳见礼:“云天见过前辈。”
尉迟三泉修为比他高一阶,是长辈。是以,他没有起身,坐在座位上抱拳回了一礼:“郝道友,不必多礼,请坐。”
张逸尘这才正是道明来意。原来此行有两个任务,一是昨晚他们一行人,还有沐晚多有叨扰,故而,赤阳真人特意备了份礼,让他送过来;二是,他和郝云天一道过来接沐晚。
怪不得搞得这么正式。尉迟三泉收下储物袋,笑道:“尊师太客气了。”
接下来,张逸尘才对沐晚说道:“小晚,过来给你郝师伯见礼。”
结果,他的话音刚落,郝云天垂眸,淡淡的说道:“叫我大师兄就是。”
此话一出,在场的其余三人皆惊呆了。
沐晚最先反应过来,尴尬的应道:“弟子哪有这福分……”
郝云天是清沅师叔祖的大弟子,按辈份来说,她应该尊称一声“郝师叔”。当然,张师叔让她叫“郝师伯”也没错。那是遵从张师叔这边的关系。就如当初,她尊称阳煜为“阳师伯”一样。张师叔的态度很明确——郝师兄,小晚是我青木峰云霄山罩着的!前面,赤阳真人让门下弟子来送礼,里头也有将沐晚当成云霄山的后辈子侄的意思。
可是,郝云天一句话,就将沐晚彻底划进了剑道峰五花岭。
沐晚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拽是够拽,可是,你这么拽,你家师尊造么?
郝云天抬起眼皮,静静的看着沐晚,过了一会儿,又轻轻吐出几个字:“师尊喜欢,你就有这个福分。”
简直是拽爆了!张师叔叹为观止。他很想cha句话,提点沐晚一二。可是,郝师兄这气场,他根本就cha不进,只能在一旁gān瞪眼。
沐晚听了,心气儿也上来了,当即抱拳行礼:“小晚见过大师兄。”
郝云天微微点头,说道:“师尊现在没有正式收你为徒,所以,你暂且在外门独住。我奉师尊之命,前来陪你去外门报到、安置。”
“是,小晚遵命。”没有想到清沅真人如此爱护自己,沐晚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师父又多了一层好感——第一层好感是昨晚加上去的。
以她的心智,事后不难猜出昨晚师叔的那一番话,定是清沅真人教他说的,目的是来试探她的禀xing。而细品那段话,她很快领悟到真人其实并不怎么看重修行的资质。真人收徒首重人品,其次是傲骨与勇气。这才是真正的剑修!她愿意拜这样的剑修为师!
郝云天侧过头,看向张逸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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