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父亲以后怕是难得再来一趟了。”目送马队走远,沐婉儿摸着自己的脸,叹了一口气。前世,看到父亲待钱氏母女三人甚是凉薄,她心里还甜滋滋的呢。现在想来,父亲是真的本xing凉薄。
当晚,沐婉儿就发起了高烧。整个人烧得不醒人事。
还好,大丫初次出来当差。洪娘子放心不下,这两天晚上一直在外间陪着大丫睡。睡到半夜,听到里间传来呻呤声,她起身披了外衣去查看。
看见沐婉儿小脸红得跟块火炭一般,她吓了一跳,慌忙伸手去摸额头,立马缩了回来:“呀,这么烫!不会烧成傻子吧。”三步并两步去外间摇醒大丫:“快,你提了灯笼回家去喊你爹。就说,姑娘发高烧,烧迷糊了,要他快去观里跟道爷讨剂退烧的药来。”这附近没有郎中,平常庄里哪个有个什么头痛脑热的,都是去观里跟道士讨药吃的。而流云观里的道士们素来行乐好施,也是有应必求。
出乎意料的是,清玉道长亲自下山来了。
咦,道长不是在外云游吗?洪娘子张了张嘴,明白过来——道长这是看不起老爷,不给老爷脸面呢。很快,她又释然:道长是得道高人,也难怪目中无尘。
沐三爷一行人离开后,清玉道长左思右想,始终悟不透要如何才能得到这一笔大功德,想找个机会下山再去见沐婉儿一面。听到洪娘子男人到观里来为小丫头讨药,他便索xing随他过来了。
伸出两指轻轻压在沐婉儿右手的手腕之上,用灵力一探心脉,他不禁眉头紧锁:“居然魂魄远qiáng于常人。”
沐婉儿的病因在于:她的魂魄过qiáng,而ròu身太弱。通常,人们受到刺激都会引起魂魄不稳,从而产生魂魄动dàng之力。这种动dàng之力冲击ròu身,能造成不同程度的损害。魂魄越是不稳,动dàng之力越大,对ròu身的损害也越大。而沐婉儿魂魄qiáng于常人,魂魄不稳产生的动dàng之力也远远大过常人。偏偏她的身体又非常羸弱。两边都走极端……作孽啊,小姑娘夭寿得很。
幸运的是,小姑娘有灵根,可通过修练来qiáng化ròu身,缓解矛盾;不幸的是,小姑娘是个四灵根,再加上ròu身底子单薄,说白了就是个修仙废材,又能在仙道上走多远?
摇摇头,清玉道长还是输入灵力,暂且压下沐婉儿体内的动dàng之力。
那边,沐婉儿晚上依旧进入空间养魂。盘腿坐在茅屋里,想起沐三爷最后拂袖打马离去的背影,心qíng怎么都平静不下来。耳边象是有人在敲鼓。“咚咚咚”的,鼓点越敲越密,下下都跟敲在心窝里一般,迫得她喘不过气来……最终,只的见“咚”的一巨响,她的魂魄被弹出了空间。整个人又象是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里。周边不知道伸出了多少双黑手,拉扯着她在里头打着圈儿,转呀,绕呀。眼见着,她就要被那些黑手撕巴成碎片。这时,从漩涡外面透过来一股平和坚韧的力量,稳住她,一点儿一点儿的将她拉了出来。
再睁开眼时,她看到清玉道长双目微闭,盘腿坐在窗前的长塌上。
此时,天色大亮。阳光从外面投she进来,落在道长的身上,金灿灿的。道长象是庙里镀了金身的菩萨,神圣庄严。
沐婉儿翻身下chuáng,“扑腾”跪倒在地,口称‘弟子’,虔诚的请求道:“道长,请收弟子为徒吧。弟子诚心诚意想修真。”
沐三爷绝尘而去的背影,象是一把利刃,割断了她心中的最后一缕柔qíng、最后一丝绮念。
现在,她心中所念,唯有变qiáng!
她不要再做一个弱女子,被qiáng者主宰,等着qiáng者的施舍。
她要做自己的大主宰!
清玉道长睁开双目,凝视良久,问道:“小娃娃,你说说看,什么是修真?”
“弟子不知。”沐婉儿如实答道。
“那你为什么要修真?”
沐婉儿略加思索,依然如实回答:“弟子想变qiáng。弟子不想往后一生都被困于闺阁内院,命运不能自主。我命由我不由天,弟子要做自己的主宰。”
“好大的口气!”清玉道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拧眉问道,“修真是要靠资质的。你可知,你资质太差,仙途堪忧?”
这是被嫌弃了。沐婉儿紧张的抬起头,目光坚定而有神,看着清玉道长:“弟子不知道自己在仙道上能走多久,能走多远。只要能变qiáng,能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弟子愿意吃百苦受千难。这是弟子的本心。修真只是手段。照本心而修真,弟子九死而不悔。”
“变qiáng,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虽九死而不悔……照本心而修真……”清玉道长喃喃重复着她的话,不由反省:清玉呀清玉,你可还记得你当初的本心。
修真两百余年,他是不是已经走得太远,渐渐忘了当初为什么而要出发?
清玉道长回过神来,再看地上跪着的女娃娃,暗中赞许:小丫头虽然资质差,却先天聪慧,还不算废得彻底。可以一试。
“好。沐婉儿,牢牢记住你的本心。本尊修的是功德大法,不适合你。所以,本尊不能收你为徒。”他顿了顿,笑道,“三天后,本尊将归返宗门,你可同行。你的资质入不了内门,但勉qiáng可进外门,当一个外门弟子。”
话音刚落,“咔嚓”,他听到了丹田里的传来一声破裂声。金丹四期的壁垒应声松动。
嗷嗷,好大的一笔功德!
第9章 断红尘(一)
清玉道长从沐婉儿身上得到老大一笔功德,连多年的瓶颈都松动了,心中大喜,赐给沐婉儿一个鼻烟壶大小的白玉瓶儿,jiāo待道:“此丹名为养灵丹,可助你快速恢复元气。你身虚体弱,受不住药劲,所以,万万不可贪食。一天一次,每次只能服用半粒。”
想了想,他又说道:“你且抬起头来。本尊传你《灵气诀》。本尊早年炼气时,偶有所感,便会编成口诀记录下来,日积月累而汇成这篇《灵气诀》。你资质差,勤练此诀,不但可以助你早些引气入体,而且能帮你拓筋展脉,qiáng身健体。”
沐婉儿双手捧着白玉小瓶,欢喜的抬起头。只见清玉道长右手轻弹,一道金色的灵光“嗖”的钻进了她的眉心。
立时,她的脑海里冒出了许多文字。
她凝神细看,为首的三个字正是“灵气诀”。
这就是修练的功法了!狂喜过后,沐婉儿才想起要跟清玉道长道谢。然而,长榻上空空如也,哪里还有道长的身影?
瞥见门口闪过一道影子。她赶紧把手里的小瓶塞进怀里。
洪娘子苦着脸走了起来:“姑娘,您要离开这里了?”
“谁告诉你的?”沐婉儿心中警铃声大作,拧眉瞪着她。
“刚刚道长离开的时候说的。道长说,三天后,他会派观里的人来接您。”洪娘子冲她连连摇头,故意惋惜的说道,“唉,姑娘,您是含着金钥匙出生,锦绣堆里长大的,将来有吃不完的山珍海味、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是天生的富贵人儿。您怎么偏偏就想去当道姑呢?姑娘,不是奴家吓唬您,当道姑可苦了,不能吃ròu,不能穿好看的衣裳,不能……”
“够了。”沐婉儿懒得听她絮絮叨叨,“我意已决,妈妈无需多言。”
“可是,可是……”洪娘子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当场变了脸,拍着巴掌哭诉道,“姑娘,你在庄子里,奴家跟个祖宗一样的供你。奴家拍着胸脯子自问待你没有半点不周到之处。你,你竟然要去当道姑。你这是闹的哪样啊?你要奴家如何跟老爷jiāo待?这不是要坑死奴家吗?老爷怪罪下来,奴家上有老,下上有小,一大家子人可咋活啊!”
哭着哭着,她心里拿定了主意,囫囵抹了把眼泪,恨恨的立着眉毛威胁道:“姑娘,你再说胡话,我,我这就去府里告诉老爷去!”
谁料,沐婉儿不但没有被她吓倒,反而郑重其事的点头,嘱咐她:“妈妈放心,我不会没声没响的离开。就算妈妈不提,我也要去找妈妈。烦请妈妈跑一趟府里,禀明父亲。事qíng本来就和妈妈无关,父亲素来公正,肯定不会怪罪妈妈的。”
“啊?”洪娘子傻了眼。
这时,窗纸上人影闪动。一个男人在外头飞快的喊了句“孩子她娘”。
洪娘子甩着帕子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叽哩咕噜,很快,两人压着嗓子就在外面的廊道上商量起来。
他们的声音很低,又说的飞快。沐婉儿在屋里听不清。她也不想听。她飞快从怀里掏出白玉小瓶,握在手里,心念一动,手中的白玉小瓶便被收进了空间。
她的空间里可以随心所yù的藏东西。前世,她没少用空间来藏东西。现在想来,姓魏的应该就是从这些蛛丝马迹中猜出了她的秘密吧。一朝被蛇咬,三年怕糙绳。所以,刚刚当着清玉道长的面,她只是郑重其事的把白玉小瓶攥在手里,不敢贸然收进空间。
等洪娘子跟他男人商量好,再进来的时候,只见沐婉儿象没事人儿一样,端着茶碗端坐在窗户下的长榻上。
唉,这小磨人jīng!洪娘子磨了磨牙,不等吩咐,皮笑ròu不笑的在长榻上歪着身子坐了下来:“姑娘,我男人说,这是大事儿,一定要亲口禀报给府里才行。只是,不瞒姑娘,我们家是府里的新人。劳烦姑娘给指条明路,我们要怎么禀告府里。不然,我们夫妇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让姑娘去当道姑的。”
“这是自然。”沐婉儿放心下茶碗,当面褪下了腕上仅戴着的两个金手圈儿,摆在长榻上,推到洪娘子的身边,“劳累妈妈两口子跑这一趟了。我继母不管我的事儿,妈妈直接找我父亲的长随阿贵叔叔。跟他说,我命不久矣,死之前想去观里学道。阿贵叔叔听了,会为你们引见的。”阿贵曾受过她生母的恩惠,对她尚且有些香火qíng。
这对金手圈是一套,小孩子常戴的款儿。光圈的,一只上面刻着“富贵长命”,另一只上面刻着“聪明伶俐”。原本每只手圈儿上都吊有三颗豌豆般大小的莲蓬状金铃铛,沐婉儿嫌吵,早就取下来了。不过,光是这对圈儿加起来也起码有一两多重。
洪娘子把一对金圈儿收进袖子里,从心底里笑了出来:“姑娘,还有什么吩咐吗?”
沐婉儿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跟阿贵叔叔说,我想见田妈妈和青衣。请他看在先三夫人的面上,帮我去找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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